往事如烟,却依旧清晰如昨日。
“贤王”静默片刻,忽然抬手,雪白袖口飘然一撤,一阵大风平地而起,呼啸凶猛迎面而来,吹得得挽云不得不合上眼扭转过头。
待风声呼啸而过之后,挽云缓缓睁眼。转过头,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他,走了……
憋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滴落,一滴,两滴,汹涌之势像是破堤而下奔腾而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挽云蹲下身子,抱着血流不止的右手臂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
泪水与血水不断的杂糅,混出淡粉的晕。挽云什么都不想去想,只要好好大哭一场。右手伤口刺骨的痛楚于心脏抽搐、挤压的难受,她已经分不清究竟谁的苦更浓一度。
为什么,会有人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来决定她的一生?为什么,自从来到这天瀚大陆,她就处处受制于人?
追根究底,还是自己太弱。风挽云留给她的不仅是闪耀尊荣的一个名号,更有她的无数恩怨情仇。既然自己接受了她的尊荣,难道不应该无条件接收她的一切过去,无论美好或苦痛或无奈?
哭着哭着,挽云突然笑了,她用左手的袖子胡乱抹了抹脸,极其缓慢的站起身来。
此时,月亮的清辉拨开层层云雾盈盈照下,天地间一色阴霾尽被月光洗去,只剩清明。月下少女单薄的身姿直挺地立于屋檐之巅,眺望着前方无边天际。素白的衣袍被一片血红所染,可谓触目惊心。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未干的血泪被她随手抹的乌七八糟,却污不去她鳌掷鲸吞的磅礴气势。
老天玩我?
好;很好!
那我就拔刀弑天大干一场!
19。凤起璎珞…第十八章 拳脚混战
右手刺痛阵阵,似是被野虎猛兽无情撕咬般的蚀骨痛心。
挽云眉头皱起。
她刚刚还在做梦,在梦里,哥哥紧紧握着她的右手同她一起坐过山车。在那颠倒反复的极限冲刺中,她肆意呼喊着,叫嚣着,任凭泪水串串横飞,看它们在阳光的折射下曜出七彩的虹光。可梦中的她却想不通,如此欢乐的场景为何自己会莫名落泪?直到右手的刺痛将她拖出迷幻的梦境之时,在一片无边黑暗里,她才想起那个于她而言噩梦般的夜晚……
醒了,却贪恋梦中的迷醉,她不愿睁眼,不想面对她已经伤残的肢体。
“青莲夫人,您醒了?”面具之下瓮声瓮气的男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挽云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自己总不能用一辈子躲避残酷的现实吧?她撑开厚重的眼皮,柔柔的烛光之下风厉笔挺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里……是?”
“是合欢院,贤王的厢房内。”风厉见挽云挣扎着想起身,赶忙上前掺住她的左手,微微使力便扶起了夫人。不过是一夜,夫人娇小的身子似是越发单薄,俏丽的脸庞也苍白得失了往日的粉润。长颦减翠,瘦绿消红。
挽云坐起身,此时才发觉自己躺的竟是贤王的床,而昏睡的贤王正趴在她的身侧,不禁面上一红。
“我……怎么到这儿的?”记忆的最后只有海棠阁的屋顶啊,几时她又回了屋子?
“哦,是这样的。”风厉转身捧来一盏茶,双手奉给坐靠在床沿的夫人,轻描淡写的道:“我听得园外嘈杂混乱,细听发现他们是在找寻王爷和夫人,一群家丁转来转去最后进了这园子。我不想打草惊蛇,只得以被掩面扮作夫人躺于王爷身侧,他们瞧见了便也立马散了。我思来想去怕夫人遭遇不测,便外出寻找,于一处水榭屋檐之上寻得倒地不醒的夫人,带了回来。”
风厉说的轻巧,可挽云深知他要做出外出找寻她的决定得下多大的决心。如果在风厉外出之时贤王遭遇什么不测,不仅云火雷三人不得放过他,他自己也绝对不会独善其身苟活于世!
宛如丝屡阳光照进被冰霜冻结到麻木的躯体,手中杯盏袅袅腾起的雾气,湿润了她的眼,她的心。“谢谢你……”
这不还是有人关心你吗?沐挽云,你也该知足了。
风厉连连摆手,“夫人不必客气,如果夫人遭遇不测,我也没法向贤王交代。只是……”风厉的眼光下移,落到挽云的右手上。他并不知道夫人是如何受伤的,也不知为何她会拿掉易容的面具露出原本的倾城之容。但他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夫人眉眼间的阴郁愁云,所以选择了缄口不问,只是无奈的道:“夫人右手的伤,风厉无能为力……”
挽云的脸上一派平静,她将茶杯轻放在床榻边,目光平移望向自己的右手。破败染血的衣袖已撕去半截,原先血肉模糊的伤口被一圈圈的白色绷带所整齐的掩盖。
这是……风厉包扎的吧?
“它伤的有多严重?……是废了吗?”挽云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刮擦得声音也有些嘶哑。
风厉不语,不忍去看那清亮的眸子,半天才低头沉吟道:“再也拿不了刀剑了。”
“哦……”挽云若有所以的点点头,再也拿不了刀剑了?拿不了刀剑了……
风厉对挽云大醉那晚彪悍的打法实在印象深刻,也着实为她感到惋惜。以青莲夫人如此杰出的内家功法,如若再历练上个三年五载的,兴许还能赶上三姝中的一代武学奇才——风挽云。只是如今,于连刀剑都拿不起的她而言,什么都只是繁花似锦的空梦而已……
本以为夫人会伤心得大哭大闹的风厉,却不曾想挽云闻言仅是淡淡一笑,微晕红潮一线间,“没事儿,你也别感伤了。右手不能舞刀弄剑了,还有左手呢。”
风厉愣愣地看向夫人,四目相接,却望见了一湾清澈见底的泉水。他觉得心底突然咯噔一下,似是有人敲开了一扇封闭已久的门窗,明朗的阳光迎面扑来。恍然间,他明白了他与真正强者之间的差距。
仅是一念之差,便差之千里。一个是站在宽广无垠的草原上昂着头仰视浩瀚天际,纵是脖子都仰酸了也看不到全貌;一个是立于群山之巅,微微俯头便将天地之貌尽收眼底。视野的迥异,便可决定人生的不同。
这是他静心多年却一只参透不了的疑惑,如今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豁然明了,答案跃然心间。
如此强大的内心坚韧的意志,哪是一个这般年轻女子所能拥有的?青莲夫人恐怕并非池中之物啊……
挽云并没注意到风厉眼中朝她迸射出的敬佩,她转首看向身侧的贤王——俊美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像是正甜甜的睡着。之前翘得十分销魂的唇此时微微抿起,线条简练而迷人。
等等!我记得之前风厉给贤王点穴时,他的嘴是嘟起的啊!怎么现在……
挽云惊慌的张大了嘴,抬起左手扯过风厉,对他一字一句的做口型,问:你给他解穴了?!
风厉很镇定的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你疯了!?挽云双眼瞪得溜圆,之差身子没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她挣扎着要下床,却被风厉一只手给按住,“夫人不用担心,王爷现在不会见人就亲了。”
哦,是吗?挽云疑惑的望向贤王,继而不屑地撇撇嘴。
瞧他睡梦中那副心满意足的小样儿……
诶!等等!
心满……意足?!
挽云的左手啪一声的捂上嘴,两眼珠子险些射出来拍到风厉的面具上,惊讶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古怪。
难不成……风厉你帮他泻火了!?
还好风厉不知道挽云心中所想,不然定会被她给活活气死。他耐心的为夫人解答:“待夫人和那人离去后,我想起王爷一日都未进食,怕他体力不支,遂寻来绳子将王爷绑了,再来便为他解了穴……”
挽云深抽一口气,忍住万分想惊叫的欲望,一口气就这样活生生的憋在嘴里!
S、M!!!!!!!!?
风厉用疑惑的眼神瞧着夫人,虽然觉得她的反应有点不对劲,但嘴上却也没有停:“为王爷解穴,给他喂饭,一天不吃饭那哪成啊。然后啊……”
“停!”挽云尴尬的笑笑,这一笑笑得很没有底气,“然后的事就不用细说了,风厉,你很伟大,你很牛叉,我很佩服你。”言毕,还象征性地拍拍风厉的手臂,以示理解和同情。
夫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风厉的脸此时彻底黑了,只是恰巧被面具遮挡着挽云瞧不见罢了。
贤王被他们的对话声给吵醒了,他倏地睁开眼,十分不悦的剜向发出声源之处,却意外的发现他的身侧竟然坐着一抹素白的身影!再细细的打量她的眉眼,美若天仙!当下心中大喜,喜滋滋的倾过身子抱住她,甜甜的喊道:“母妃!”
挽云感觉到一双毛爪子忽然环上她的腰,一低头却见对上了贤王亮晶晶的眸子,眸子里赤条条的闪耀着一种叫做渴望的眼神。
看他卖萌挽云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便抄起床榻上的茶盏打算砸他个脑袋开花。你丫的色狼贤,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呀!
“诶诶!”风厉见状连忙一把夺过挽云手中高举的茶盏,小心翼翼地钳住夫人的手,急得满头是汗,道:“夫人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
挽云扯了扯,却发现左手被风厉给死死钳住,索性也懒得费力去挣扎,大眼一翻瞅着床帐顶上那颗指甲盖般大的夜明珠,眼白毫不客气的全留给了风厉。
“也行,你先把他的毛爪子给我移开再说!”
“这……”风厉为难的瞧瞧一脸不爽的夫人,再瞅瞅抱着美人满脸幸福满足的贤王,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半响,风厉败下阵来,只得松开夫人的手腕。
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去拉贤王,还是让夫人亲自动手的比较好……
挽云一得“自由”,立马与贤王展开抗争与反抗争的拳脚之战。风厉无奈的叹了口气,尽量无视眼前二人你扑我挡的一片混战,向挽云解说道:“我绑了王爷,为王爷喂饭,王爷却不肯吃,执意要……要……亲亲……”
听一个身型健壮的大男人扭扭捏捏的说出一个“亲亲”,挽云恶心得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是一个分神间,才被她一脚踹开的贤王见隙又扑了上来,挽云立刻回魂架住那色狼之爪,竖起耳朵接听风厉的下文。
“正当我与王爷僵持不下之时,王爷的鼻子突然间开始喷血,就和中午在河堤旁昏倒时的情形一样一样,王爷又晕倒了!等王爷醒来后便不再吵着要亲亲,思绪变得清晰起来,说话也是有条有理……”
“母妃!不要走啊!”贤王见“母妃”凶狠的瞪着他,还颇有挣脱逃离他的迹象,心中大急,慌忙出声喊道,无意间打断了风厉的解说。
挽云于拳脚混战之百忙中回头朝风厉咬牙切齿道:“丫的你哪只眼睛见他思绪清晰说话有条有理啦!?”
“这……”面对眼前酣然大战的两位主子,风厉觉得他的头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夫人,是真的!我试着于王爷交谈,发现他虽然不认识我,但却一口咬定自己是当今圣上五岁的三皇子!以我猜测,王爷身中的毒变幻莫测。先是控制了王爷的心智,现在又使得王爷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岁那年。夫人……这……”
床上的动静戛然而止,挽云被石化了般缓缓回头对上风厉的眼,抬手指向突然瘫倒在床的贤王,眨这无辜的大眼睛问:“风厉,你主子又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倒了……”
风厉低头,微微叹了口气,单手撑额无力的答道:“夫人,您点到了王爷的睡穴……”
20。凤起璎珞…第十九章 原来如此
不会吧?随手点点就被点倒了?挽云愕然。
管他呢!
趁着贤王昏睡不醒,挽云果断爬下床,搬张椅子尽量远离那个祸星。
风厉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老老实实地伺候着打架打累了的青莲夫人闲闲喝了几口茶。见她斜靠着椅背一副诶呀好舒服啊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的惬意模样,实在按耐不住了,只得出声问道:“夫人,您看王爷的事……”
挽云不紧不慢的又轻抿了口茶水,正准备回答风厉,却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素圆圆那张耀如春华的脸。她端着茶盏若有所思的问:“风厉,你给我的那个暗器上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啊?”
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贤王府独门毒药——魂骨散。是一味既入体肤便能瞬间侵入五脏六腑,令人浑身无力瘫倒不起的毒药。如若没有解药,瘫在床上躺个三五月,毒药沁入骨髓便会导致肌肉萎缩最终致死,绝对是味杀人于无形的慢性烈毒。”风厉转脸望着挽云,话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万分好奇的盯着她,怎么,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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