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准贰臣忒没节操,轩辕太子指名不要,她竟不死心,一路尾随轩辕大军回京都。期间无数次与太子殿下在歇脚的小庙、城镇的驿馆“不期而遇”,无论太子随从如何地毯似搜查,哪怕将所有老鼠能钻进来的洞都给补了,也丝毫不影响沐氏准贰臣时不时地鬼魅出现亲切骚扰。
提起这位准贰臣,随军大臣们一个头两个大——论武功,轩辕将军里武功最高的也不是“他”对手;论智谋,丫的也还挺聪明,兵法之计“他”一眼能识破,使毒、下药这种下三滥手段也撩不倒“他”。若非太子殿下日渐沉默寡言,近日愈发少与他们交流,随军大臣们还真怕殿下会发飙直接怪罪到他们头上来。
经过一段时间明里暗里的偷窥,挽云已经渐渐摸清了翎云瞳色的变化规律——旭日东升起,他的眼眸便会由本来的棕色转黑;日落之后,又从黑墨转棕。至于身体上其他的具体变化,因为接近机会实在是少,挽云还没有探出什么值得深究的线索。
瞳色改变,究竟意味着什么?又是否与他失忆、性情大变有关呢?
一向极富探究精神的准贰臣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对事情真相的向往之心,遂响指一打做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只有赤诚相见才能找出可疑之处!
可怎么才能赤诚相见呢?
……好吧,貌似只有在他洗澡的时候。
今夜,夜黑风高。今夜,阴风阵阵。今夜,有人偷偷摸摸溜上来驿馆屋顶,踮起脚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又一点,轻轻挪向那哗哗流水之声。
195。生死轩辕…第九章
像沐挽云这种级别的高手,别说是爬屋顶偷窥,就算要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屋子,倒挂在人家屋梁上瞪着眼睛看也不是难事。
不过……如果偷窥对象是太子殿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挽云对翎云的身手始终是很敬畏的。你瞧他那脚,似动非动间,方圆一里地的地砖都能被他震碎!风一吹,丫的地砖粉末漫天飞……这还不算什么,你再瞧瞧他那手,掌心翻覆里别人一幢楼就垮了!好家伙,这身手不进拆迁队真可惜了。
感慨万千地趴在屋顶上,吹着冬夜刺骨寒风,听着屋下热水淋淋的滴答声,挽云直接可以想象到翎云在雾气腾腾中露出的玉色肌肤,脸颊蓦地一红。没几秒,又理直气壮地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刘海撩开,撬开一块屋瓦,两眼清亮地往里头钻——喵了个咪的,这是老娘未来的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一旦有了色胆,其他什么都是浮云。白色身影躬身缩成一团,死猫似的趴在太子屋顶,猛烈的寒风里彻底没了发型。
——袅袅白气携着淡淡芬芳,裸身男子半坐着浴桶里闭目养神,白日里始终冷冽如玄铁的五官,在这清辉夜色里却是温柔的……
挽云最熟悉的,那个温柔的翎云。
这一刻,挽云真的生出一股冲动——扒了着房瓦、直接跳下去抱住他!不该看的地方眼睛自动生成马赛克,其他的她什么都想不管,只想要立刻紧紧抱住他!留住此刻他还未褪去的柔情,用自己的温暖驱赶他身上本不该属于他的冰凉无情!
手指颤抖地扒住房瓦,挽云忍了又忍,拼命将这个荒诞的想法压了下去。
不行,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要保持冷静,一旦慌了手脚就前功尽弃了……
“看得过瘾吗?”
僻静夜里,却有一矫健身影神不知鬼不觉落在挽云身旁,跟她保持同一个趴姿,撅着个屁股也撬开一块房瓦,眨巴着眼睛往下瞧,边看边在挽云耳侧嘶嘶:“这有啥好看的?白呼啦的就能瞅着一脑袋,老夫还当你见到啥血脉喷张的镜头了呢,瞧你这小手捏得,瓦片都快碎了哟……”
“谁!?”
浴桶中的翎云倏地睁眼,手腕一翻,搁在屏风上的布巾霍然飞起,不偏不倚将他站起的身体围住,右后肩一块深黑印记剜在玉色肌肤上,毛骨悚然地邪魅之气。
“咦?”导致两人偷窥行径同时暴露的那人还傻呵呵一笑,“老夫说怎么眼熟,这不是翎儿吗?”
“咦你个头!还不快走!”挽云根本没听清他咦什么,连那团深黑印记究竟是什么图案也顾不上看,运气拖起那人便撒开脚丫子玩命地跑。
“诶哟诶哟!别扯老夫的肩!”那人扑腾地手一个劲地嚷嚷:“你个窝囊废!偷偷摸摸算什么!被发现了还想跑?”
“不然呢?”挽云扯着老头在树梢间穿梭,恶狠狠地道:“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我刚才就得手了!”
“得手?”老头这下来了精神,也不跟风筝似的任挽云拽着了,昏黄老眼贴上来对着挽云眨啊眨,两条老腿也开始象征性地跟着蹬树梢,很八卦地奸笑:“来!给老夫说说,怎么个得手法?”
跑了也有一段距离了,荒郊野岭没什么好追的,挽云这才一个翻身落下,落地时还特意留心了下老头的脚,提起他慢慢放下。
“看不出来,你小子虽然好色又胆小,还还挺细心的。”白胡子胖老头呵呵笑着来拍挽云的肩,手不大,硬的跟铁似的,拍得挽云龇牙咧嘴的。笑了没几声,老头又开始挤眉弄眼:“诶,你方才还没回答老夫呢,怎么个得手法?”
“你、你……你为老不尊!”挽云没好气地躲开他接连的铁掌袭击,脸颊唰地一下红透。都一把胡子的老人家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真是不知羞。
“你胆小如鼠!”老头一口顶了回去。
“你老不正经!”挽云不甘示弱。
“你鼠目寸光!”
“你倚老卖老!”
“你鼠窜狼奔!”
“你干嘛老说我是鼠!”挽云不爽了。
“你干嘛总提我老!”老头也不高兴了,“小辈忒无礼!吃老夫一拳!”言毕,抡起拳头呼哧呼哧真往挽云身上砸!拳未到风已至,身手极利索,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速度。
挽云侧身躲过,怒道:“老人家,你别欺人太甚!”
“老夫就是欺负你,你又怎么样?”老头见自己一拳竟被躲过,还真的较上劲了,接连逼近三招,一招比一招认真,最后那掌竟还带了真气!
挽云一按一借力一俯身,均安然躲过,看着对面老头气得嘴角直抽抽,她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瑟瑟寒风里一番淋漓奔逐,一段畅快对骂,一场恣意打斗,这种自由自在没有压力没有束缚的感觉,遥远得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终于再次降临。
多久没有真正的笑了?
她不忍回忆。
沐挽云,不要抱着悲伤不放,那样你只会寸步难行……忘了吧,肮脏的恶心的难过的统统忘了吧。你瞧,现在的你不也还能畅快呼吸在这天地间吗?
“小辈还笑!看来老夫不好好招呼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头三招都没中,一回头还见这厮白衣小辈咧着嘴笑容灿烂,以为自己被鄙视了,气得头顶冒烟,双拳凝气挥出:“看招!”
这次还真的就不客气了,挽云躲了几步,老头来势愈发凶猛,逼得挽云无处可退只得还击。十招、五十招……老头竟越打越精神,招式百出身手迅猛,下山猛虎似的打得挽云有些懵了,迎面凌厉掌风夹着老头嗤鼻一笑:“原来是逍遥殿的小辈。”
提起精神,挽云集中精神专心对敌——此乃高人,不仅武功强于她,还使得百家功夫,不要自己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丢在这里了。
电光火石间又是五十招,老头打着打着,撇着嘴角喃喃:“你这小辈功夫不错。”
这回挽云一心拆招没有回嘴。你看着她挺轻松,其实不然,恐怕只要稍稍松懈一点,便会落了下风。
又是五十招,老头打得没劲都打哈欠了,嘴一张眼刚准备闭上,只剩下一条缝时又唰地一下猛然瞪大!一翻身也不打了,扯着对面挽云一同落地。
“说!”
仰头一喝震得树林枝叶都在颤,老头起先那玩笑劲都没了,瞬间汹涌气势宛如雷霆万钧,单手钳住挽云的脖子往树上一推。
“说!你不是我派弟子,怎么会使我们门派的功夫?”
196。生死轩辕…第十章
“你们门派?”
挽云挣了挣,居然没能挣出老头铁钳般的手。只觉得肺部空气越来越少,眼前金星直打转,估计他再不放手自己真的会被活活掐死!
“鼠辈还不快说!你从哪偷学的!”
“没……偷学……”挽云被掐得整个脸部涨红,就是死不认账。
她身上只有两个门派的功夫,逍遥殿与翎云的师门……这老头既然说是他们门派的功夫,可见他就是翎云的同门。
尤记在九方时,翎云的师兄发现翎云将真气渡给自己,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你不要命了”。那还只是渡了真气,若再加上外传师门功夫,翎云就算有两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说是不说!?”
老头见挽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有气,手臂发力竟将“他”整个提起压在树上,两道白眉倒竖十足的凶神恶煞:“鼠辈再不说,信不信老夫将你整个皮给扒了!”
“你……二了……”声音越来越小,头晕眼花的挽云努力勾起唇角朝他微笑。
老头耳朵倒挺灵活:“二?……我二了?什么意思?”
趁他走神的刹那,挽云腾空的脚一踢,踹开老头后连呼吸一口都顾不得,紧接着又是一个翻身后退三丈。
“鼠辈好生狡猾!竟出昏招!”老头捂着肚子直哼哼,心头不禁有些发凉。方才明明掐得这小子都快翻白眼了,“他”居然还有气力瞅准漏洞逃脱!这一脚力道还不小,宵夜都快被这小子从胃里踹出来了……
“所以说你二嘛。”挽云按着起伏的胸口喘气,边喘边笑:“老人家,刚才你真不该把我提起来,不然也不会被我趁机跑了……不过后悔也没用,现在你休想再近我身!”
“诶,你掉东西了。”老头勾着脑袋指指两人中间的空地。
挽云抱胸不削一顾:“少来,以为这样我就会上当?我才不会过去自投罗网。”
“真的掉东西了!诶呀,说你是鼠辈还真没错,胆子小得跟芝麻米粒似的,没出息没出息……”老头叹息着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在灌木丛中摸啊摸啊,摸出个晶莹剔透的长方体,拿在颠了颠,挑衅地望向挽云——老辈威严,还能骗你不成?
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挽云一巴掌拍上脑门,肠子都悔青了!
——碧蓝无暇,苍劲正楷挥洒其上,正是象征翎云身份的那枚令牌!
虽然身边始终不乏精致贵重的饰品,可挽云什么也瞧不上,唯一随身带着的只有这个。这是翎云的承诺,一个未说出口的承诺,她舍不得就这么还给翎云……
哎,果真感情用事只会坏事。要是她早还了翎云也不会有现在这茬!翎云这么重要的令牌在她身上,她又学会了翎云师门的武功,这老头若要是想不通其中原委那他就是老年痴呆!
“哈哈,瞧你那脸吓得……”老头无限享受其中的乐趣,看够了热闹才举起令牌,眯眼对月一字一字念起来:“轩……辕……?”又翻了一面,眨着眼睛费力地瞅啊瞅啊瞅,终于在背面的角落里找出四个繁体小字,费力的辨认:“轩……辕……翎云!”
“嗯!?怎么是翎儿的!”老头这下彻底傻眼了,举着令牌怔怔地看挽云,“你怎么会有翎儿的令牌?”
“……”
挽云不说话了。说错一个字都会害了翎云,那她干脆什么都不说。
“你怎么会有我翎儿的令牌?”老头复读机似的直嚷嚷:“翎儿的令牌?这小子怎么会有?难道他跟翎儿……赫!不会吧!翎儿不会这么没品的,上次他还跟我说喜欢女人来着……不对,这小子会我们门派的功夫,又有翎儿的令牌,这事八成跟翎儿有关……难道翎儿换口味了!?诶呀诶呀,这可怎么得了啊!?我家宝贝翎儿啊,你也忒不争气了!”
老头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原地打转转,脑门上都是汗还在月色下反光,大灯泡似的很是搞笑,严肃的气氛完全被他破坏殆尽。挽云见他这么紧张翎云,想必他们的关系不简单,索性玩起旁敲侧击:“我说老人家,你口中那个翎儿是你什么人啊?”
“我的干儿子!我师兄的乖徒儿!”老头不爽地瞪眼,抱着令牌直往怀里藏,眉头一挑又想起了什么,挥舞着双臂往挽云这边冲:“我不管翎儿为何教你功夫,杀了你这鼠辈灭口再说!”
“等等!”
挽云手一撑做了个停的姿势,生生将老头阻住,“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是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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