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横,她捏紧双拳——好,我赌。
徐山山道口处,一着白衣男装的女子手捧和书,身后紧紧跟着两位黑衣隐卫。
百丈之外,璎珞军队整装以待,为首处隐约一骑白马遥遥相望,马上白衣男子目光深沉。
——若为你,江山一角算甚?云儿,我愿为你抛却这一亩三分地,即便如此,也始终渡不回你不顾而去的身影。
如此,送你一番撕心裂肺,可好?
让你也知被抛弃的滋味……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本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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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驻地大帐内,翎云端坐主位,左右两侧各据三位将军及副将,五大三粗们正唾沫横飞地为下一步行军计划争得不可开交。翎云撑颊淡淡听着,既不发表意见也不做决定,冰冷如霜的气势压得人人心头如罩阴云,有些透不过气来。
“报——”小兵掀帘而进,跪地俯身:“禀太子,璎珞派使者,愿与我军和谈。”
“和谈?”左一将军眉毛一挑拍椅子喝道:“之前我们要和谈他不理,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抢了我们国土,待我们大军汹涌杀来他才说要和谈,未免太晚了!”
“就是!”左二副将连声附和,“太子殿下,切莫中了他们的计,这笔血帐必须血偿!再者,我们千里迢迢来了,又怎能轻易言退?”
右一将军见太子拢袖半响不言,想了一想,摆袖果断道:“徐山地势险峻,敌我数量相当,未必我们就能胜得轻松。依微臣之见,和谈也未尝不可啊……”
当即就有人不服了:“老陈,你个孬种这就怕了?”
“老陈,咱轩辕那么多兄弟死在璎珞军刀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别跟娘们似的唧唧歪歪的!”
“什么使臣,不见不见!”
“好了。”
翎云食指扣桌发出“锵”地一声脆响,沉如墨潭的黑眸扫过两旁,震得两侧将军同时停口低下头去。
“宣,召见使臣。”他施施然地再次撑额,“我倒要看看,璎珞派来的是哪位使臣,提的又是何条件。”
太子一句话堵得将军们哑口无言,快速抬起头来对视一眼,又悻悻垂下头去——太子说做必做雷厉风行的个性,他们一路上有目共睹,现在就算有异议,也只得默默吞进肚里藏着。
“召——璎珞使臣觐见。”
沙哑的嗓音过后,帐帘掀起,一袭素白纤瘦的身影缓缓步入营帐。
清秀得惊心的五官,黑丝息数挽起冠以白玉冠,白与黑极致的对比撞出一种独特的韵味。衣袍宽大,却愈发衬得“男子”的瘦弱,小小地被裹在其中,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心疼。
心疼?众人一愣,随即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谁会心疼他啊?咦……恶心死了!
“男子”不理会四面八方射来宛如利剑般不友好的视线,“他”下颚平抬,自从进帐后始终直视着座上太子,双手捧一纸和书于胸前。刚步及庭中,却又不走了,瞪着一双雾眸楞楞地看着默然以待的太子殿下。
两边的将军瞧了皆嗤鼻而笑——瞧这没出息的德行,见了太子就挪不动步了,还使臣?
座上翎云一袭黑衣红纹镶边,坐在那便是一股滕然杀气。他抬眸,淡淡扫了眼男装的挽云,目光随意掠过她含泪的眼眸,随后着重落在她双手捧的和书之上。
“呈上来。”他淡淡道,收回眼不再看庭中,双手拢在袖中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冷冽如冰泉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却比陌生人还不如!庭中挽云挺直的身影晃了晃,心猛烈一揪,眼前一片朦胧雾气。
两侧将军们只觉得帐内气压急剧扭转,大慌!正欲拔刀跳起,可再定睛一看,那璎珞使臣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未动,甚至和书已被呈上,那十指微曲捧书的姿势都未动分毫,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冷眼旁观。
太子殿下纤长十指优雅一转,金丝系着的和书铺陈开来。他垂眸扫过和书,读过后疑惑不解地掀起眼皮瞅了眼使臣。
这哪里是一份和书?简直就是一谏强盗书信!——徐山为界,使臣为质,两军熄火不战?
凭什么徐山要割予他璎珞?轩辕大好江山换得一干瘦使臣?开什么玩笑!
“你,上来。”翎云钩钩手指,眼神中的漠然冻得挽云一个激灵。
没有思考,甚至什么都没想,脑中一片空白,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她已抬步涉阶而上,站在他的身侧。
翎云唰地一下伸袖,食指紧碾住挽云的下颚往自己这边一扯——白衣“男子”甚至都没有反抗,便被扯着身子前扑,身子一歪跌坐在太子殿下的腿上。
“和——!!!”
下面将军副将们齐齐一声抽气,又立即转头装没事人,心里疯狂地呐喊咆哮——那勾人的眼神,那魅惑的笑容……断袖!!!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难道有断袖之癖!!!
扶着他的胸努力昂头,鼻尖氤氲的熟悉龙诞香让挽云呛得险些落下泪来。翎云……
“哼。”
还来不及抱住他,头顶上突如其来的一道哼声让挽云即刻僵住了身子,掌心下微微震动共鸣的胸腔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寒意。
挽云有些懵了,冰凉指尖乘隙袭来,毫不温柔地捏着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直挺的鼻上,曾经那双琉璃棕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没有任何情感和温度的黑眸。深如黑洞,寒如北极之夜。
挽云一僵,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是翎云!你是谁?”
刹那间她回过神来,惊叫着欲站起,却被铁臂一般的手钳住动弹不得。
勾唇微笑,黑衣红纹的翎云死死将她锁在怀中,笑起来竟带着几分邪魅之气。他盯着惊慌失措的挽云,须臾挑眉缓缓压下,鼻尖对鼻尖地看着她的眼眸。
“就凭你,能换我轩辕千里地界?”
192。生死轩辕…第六章
“你不是翎云。”
下颚的疼痛比之心脏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挽云咬牙,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瞳孔,寒意从背脊迅速遍及全身。她不相信昔日那个淡蓝衣袍笑容温柔的男子会对她露出现在这种居高临下藐视的笑,绝对不可能!
“你究竟是谁?”她十指狠狠掐进他的肩膀,用力碾压着。
“哦?”翎云挑眉,扫了眼坐下伸长了脖子看好戏的部下,又冷冷望回挽云惨白的脸,“似乎在此之前,是我先问的——你是谁?”
他说得轻缓,袖风铺面一甩却已将挽云整个人摔了出去:“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感兴趣了。滚回你们璎珞营帐!告诉你的主子,若真有诚意和谈就亲自来一趟。和书上的内容不是没得商量,但他不来,就一切没得商量……听清楚了吗,嗯?”
他的力道毫不留情,纤瘦的白影就这样被甩飞了出去,居然没有采用任何缓冲的方式狠狠跌倒在帐营的角落!因为撞得太猛导致整个营帐都在微晃,茶几上,淡墨茶水溅出杯盏,落在桌面上又是一副心碎的图画。
挽云闷哼一声,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地上,方才额头撞到了地面,眉角处迅速肿起了个大包,半天都爬不起身来。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嘲笑辱骂以及座上那声不削一顾的冷哼,她扶着脑袋,只觉得头好沉好疼,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晕眩。
这个人是谁?
她忍不住不停问自己,他是谁?
同样的身份,相同的长相,可不论从外在气势到眼神语气已经全然改变了。
她熟识的翎云,是任何时候都能给她温暖、给她支持和信任的人!就像一盏永远不灭光明的灯,时时刻刻给她指引方向,给她前进所需的动力与力量……他的举手投足,点点滴滴,他的微笑,他的声音,早已如石凿般印在了挽云心头,那样震撼心灵的感动,是任谁也抹不去的。
正因如此,挽云混乱的思维才一点一点沉淀下来。
这个人不是翎云。翎云绝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绝不可能对她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更不能不认她!
那他是谁?这天底下难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还是说,这个人只是翎云的替身?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翎云忽然启口道,也不知道这话是对哪里说,一双眼睛就没抬过,始终盯着自己面前的桌案。
座下将军副将们一听都愣了——谁来了?为何他们没察觉?
“我根本没有躲,只是你手下兵马太无用罢了。”
白影一划而过,几道黑影疾速跟上,眨眼间落至营帐内。飘起的帐帘空中曼舞,外面寒风飕飕地往帐篷里灌,吹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
六个黑衣蒙面人呈圆形分布,将一位白衣欣长的儒雅俊美男子包在中间。他们人人手持短刀对外,一股强势杀气腾腾压下。正中央那个白衣男子倒没有杀气,摇着一柄山水画纸扇笑得从容,只是那眼神却下了钩子似的,定定望向座上太子:“轩辕太子,别来无恙啊。”
天降七人,还带杀气,众人当即不淡定了,拔刀的拔刀护主的护主,炸乱一团时却见座上太子嘴角翘起的角度都没改一个。
“璎珞贤王,果真名不虚传。”眯起眼细细打量了莫谦然一圈,翎云收回眼,袖子一扬沉声道,“来人啊,赐座。”
在太子的淡定气场笼罩下,慌乱失措的众人被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来,纷纷缩回自己的座位垂头画圈圈——明察秋毫就算了,还遇事冷静处事老练反应一流毫无破绽,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必。”
莫谦然一口回绝,扇子一打已收回袖内。他抬眉,粗粗巡视了圈帐内,眼睛定在帐角瑟缩不动的那个白色身影上,随即哈哈一声笑了,转头指着挽云对翎云道:“怎么,太子殿下不喜欢本王献上的礼物?”
“你可知,我此番为何亲来边境?”翎云不答反问,一副“我对你献上的那人根本不感兴趣”的模样。
从他的眼眸中似乎读懂了什么,莫谦然笑容瞬间凝固。少顷,他扯着嘴角道:“你若不喜欢本王的礼物,这一纸和书恐怕也入不了太子的眼。徐山一战,看来在所难免了……也罢!男子汉大丈夫,但求一腔热血洒战场,明日战场上你我再兵戎相见!”
语毕,他竟兀自转身离去,经过黑衣蒙面人身侧时微微扭头,吩咐道:“将她带回营帐。”
“贤王好生猖狂!当我们轩辕军帐是什么?随你来去得?”旁观的将军看不下去了,一跃而起,横扫一个挥刀阻在他身前。
隐卫们惊得眉间一跳,正欲冲上前解救主子,哪料得那银色刀光还未落下,一抹黑红流影更快,如天际流星般从座上冲来,一掀袖子凉风四起,将君手上的刀笔直便飞了出去。
四周一片抽气声,将军们怔然地看着太子殿下掀了王将军的刀,双手按住贤王的肩凑在他耳侧低语着什么,冰冷的脸竟破天荒地柔和了几分,将军们惊吓过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目眩,以袖捂面语塞凝噎——断袖!!太子殿下居然真的是断袖!!
“徐山一带,你想要便舍了与你。但你胆敢再打轩辕地界的注意,就没有今日这么好说话了。”翎云指尖松了松,直起背脊又安静地看了会面无表情的莫谦然,道:“若非母亲苦苦央求,我不一定能手下留情……且送你一个忠告,最好,从今往后,不要再踏上轩辕地界,永远不要。”
“看来,你成魔的还不够彻底。”
莫谦然双手灵敏一翻已后退三丈,隐卫们赶忙跟上再次站成一个圆圈护主。圈中莫谦然笑得儒雅,他偏头道:“如今,可死心了?”
众人茫然,死心?谁死心?
角落伏地的纤瘦身影一颤,须臾,坚定摇头,“这不是他。”
“云儿,何必自欺欺人?”莫谦然袖子一滑纸扇一展,悠然自得的扇风:“切莫忘了你我间的赌注,此时反悔,似乎晚了点。”
“不,这不是他!”挽云扶着帐角起身,那含泪的倔强的神情不禁让在场所有人心灵一震,还未反应过来,她突然踏空一跃翻身至太子殿下身前,扯过他的袖子一拉,玉色肌肤顷刻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个男的想干什么!?
将军们彻底傻了,总觉得今日之事就像一场纠葛的三角恋情——璎珞使臣恋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心里只有贤王,而贤王却借着太子殿下刺激璎珞使臣……这、这、这……这是不是太劲爆了点!?
“他不是翎云,翎云手臂上有一个咬痕,是那日在九方国王母庙顶,我……”
挽云突然不说话了,她怔怔地看着他手臂上那圈淡淡的咬痕,浅却精致,如纹身般烙在他手臂上。
这个男子……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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