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孩子的手一抖,他霍然昂首望向挽云,却发现她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双拳紧紧贴在身侧握着。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事情实在太过突然,梁叶除了反复喃喃不可能外,头脑嗡嗡一片空白。
若不是荌荌从未看走过眼,他根本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半响怔然后,梁叶总算逐渐回过神来。他胡乱将孩子往荌荌怀里一塞,上前就想替挽云把脉。
荌荌急了,从后面拽住他的袖子。
“林荌荌,别闹!”梁叶严厉地甩开手,提步又要上前。
荌荌气得眼圈都红了,跺脚大声叫道:“阿叶!我不准你碰她!”
童稚的嗓音一旦尖利起来也是威力无穷的,梁叶还从未见过荌荌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心脏猛然一缩,步子滞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挽云本还绷着脸,一看林荌荌和梁叶僵持不下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忍不住捂嘴扑哧地笑,“看来荌荌是个醋坛子啊,梁叶,以后可有得你受的了……”
“沐挽云,你少给我扯开话题!说清楚!你究竟怎么了!”梁叶这回是真的怒了,清秀的眉目皱得很是狰狞。
是!他是气她辜负了自己的对她的信任,可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她!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能真对她不管不顾吗?
看他生气着急的模样,挽云的心被一股说不出的淡淡暖意包裹住,感慨万千地叹气:“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我,说真的梁叶,我很感动。”
“回、答、我!”梁叶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一个个迸字。
“我的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挽云的眸光平静得一丝波澜也无:“但是,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沐挽云你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脱鞋砸你!”说着,梁叶居然还真的翘起脚准备脱鞋。
挽云满头黑线,好特殊的关心方式,真是败给他了……叹口气,她道:“事情要从这具身体正主的儿时说起:一岁时,她被高人下了一种奇特的咒术,但凡大悲大喜便会影响心脉血气,轻则吐血重则损耗五脏六腑,若不是每年十月十五依靠药物抑制,恐怕她已早不在人世……”
“十月十五?”梁叶倒吸一口凉气:“沐挽云,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年没有吃药!”
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了!
“是有原因的。”挽云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我穿来的那夜,她便死了。刚开始,确实只要我情绪大波动,便不分时间场合地吐血。可时间越往后,我的免疫力越强,到了前一阵几乎没有再发生过此类的事,再加诸临近十月,我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所以我满心以为那咒术已随着她灵魂的逝去被解开了……”
“所以,你根本没有想过去吃药?”梁叶气得脸都黑了,“你这吊儿郎当的性格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性命都不当一回事,还有什么事是重要的!”
172。情陷九方…第二十七章 男人间的战争 五
“不是我不想吃,而是我没法吃。”挽云摇头:“那药不是普通的药材,而是凝聚了精血气的丹药,需要师父耗一年的时间调制。我初到这里时,确实也遇见过两位姑娘给我送药,可后来出了点意外,药不见了……”
若没记错,那日晋王兽性大发拖她去床上,两位姑娘出手相救,紧接着她晕了过去,醒来时已在莫谦然身边了。
那药,究竟落在晋王府,还是贤王府?
梁叶眉头紧皱,替挽云把过脉后许久都没有说话,垂着眼仿佛在想什么。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放心,会没事的。”挽云收回手,对梁叶微微而笑。
“沐挽云,你到底在忙什么?居然忙到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梁叶一把将想要溜走的某人揪回来,板着脸极其严肃地看着她:“立即!马上!现在!给我回去找你师父!也许她还有办法救你。沐挽云,这不是你的身体,你不能以这样不负责任的方式对待别人!”
被揪住小臂的挽云挣了挣,发现梁某人生起气来似乎力道也不小,强挣又怕会伤了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气,“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解决完事情一定回师门。”
“什么事情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
梁叶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不珍惜生命的人!你有没有看过将死之人拼命挣扎就是为了再多活一秒?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要不要!嗯?”
“就是为了自己能更好的活下去,我才要多留一个月。”面对枪林弹雨般严厉的责问,挽云显得很平静,她抬眸,很诚恳地看着梁叶。
她怎么会不珍视生命?她若丢了性命,哥哥得多伤心?林云得多伤心?
她要好好活下去,她会好好活下去!当然,前提是先把某些躲在幕后使阴招的小人揪出来。
三次出手,先是逼心,再是夺走她的真气,最后毁身。
第一次,汝城小院内被陷害;第二次,县衙监牢被暗算;第三次,利用陆妃实现借刀杀人。
这些事看似杂乱无序,实则环环相扣暗藏玄机。不要以为她平日里乐呵呵的没脾气,就是一个没心眼的傻子!有人想害自己,她又怎么会不知?
挽云心里有底,这人是一个知她底细的人,知她身中咒术,知她的真实身份是风挽云,知她许多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事情。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这人就隐藏在她的周围,时时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谁?究竟是谁?
梁叶本还想狠狠敲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几下,最好敲晕了直接绑去找她师父。可是一见她眉峰越蹙越紧,脸上浮着极为难得的严肃表情,梁叶高高举起的手凝固在空中,良久,轻轻落下。
须臾,他叹气,幽幽地将手拢回袖中:“罢了罢了,我给你开几副镇定药,希望对你的身体有所帮助。”说着,他返身回书桌,举笔稍作思考后,开始开药。
“一个月后,我和荌荌会陪你去找你师父,如果那时你还不愿走,我就再也不管你了。”梁叶起身,将纸折好,扯过挽云的左手,“这张是药方,去找你的皇帝老公给你抓最好的药材,记得日日睡前服用。”
挽云乖乖地点头,将药方收进袖子里。
“还有这张。”梁叶扬了扬手中另一张未折的纸,“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不管什么事我一定不遗余力的帮你。”挽云很哥们地拍拍他的肩,斜着眼去瞟那张纸的内容。
“帮我找一个男人——荌荌的未婚夫。”梁叶郑重其事地将纸交到挽云手中:“与其说是拜托你,不如说是拜托你那个皇帝老公,毕竟是一国之王,找个人应该比我们这种平民小卒要容易得多。”
荌荌的未婚妻?梁叶与荌荌难道不是一对吗?
好奇地挑眉,挽云拈着纸的一角,将它缓缓铺陈展开。
纸张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白底黑字,其上四个大字丑到人神公愤。
——轩辕翎云。
怔怔地盯着这四个字,挽云灵魂出窍了似的没有丁点反应。
梁叶奇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她,还想着这女人又怎么了?正打算拿手去她眼前晃晃,却忽见挽云莞尔一笑:“哦,是这样啊。”
轩辕……这个字读什么?
羽?
轩辕羽云?
某个文盲死撑面子不愿暴露自己的无知,于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放心,就这事就交给我吧!如果他在轩辕境内,一定五花大绑地将他送到你手上。”
“谢谢了。”一听这话,梁叶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甩掉那张冰凉的扑克脸,他微微勾起嘴角,犹自高兴。轩辕国内有消息自会通知,璎珞国拜托了贤王,现在九方国又交给了挽云,相信一定能很快找到轩辕翎云那个臭小子!
当然,除非他脑袋秀逗了躲在北宫那个一毛不拔地鬼地方。
“天色不早了,我再不回宫就会出问题了。”挽云收好另一张纸,扭头四处张望:“诶?荌荌呢?荌荌把莺儿抱去哪里了?”
梁叶一拍脑袋:“糟了!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记荌荌了!”
“荌荌?……荌荌?”很不淡定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等确定荌荌不在后,梁叶脸都绿了:“刚才着急对她态度凶了一点,这丫头不会又离家出走了吧?”
“怎么办?莺儿还在她手上呢!”挽云更急,就怕林荌荌像上次一样,随随便便出手,整得别人无故生死门前走一遭。
“我现在就去找,应该没走多远,你先回宫,孩子我帮你照顾几天。”梁叶匆匆披上外裳,甩下挽云直接打算冲出门。
“不行!林云会着急的!”挽云上前拖着他的袖子,“这样,你现在立刻去城北‘墨轩斋’通知我的朋友一起找,这样比较快。顺便告诉他,我先回宫了,要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城北“墨轩斋”?
梁叶点点头,急急转身离去
++++
天色渐暗,皇后娘娘的正德寝宫早已是昏黑一片,寝宫内一根蜡烛也未点,空洞洞黑漆漆的,阴暗得像座鬼屋。
某人蹑手蹑脚地从窗户外飞了进来,刚下坐下想歇口气,只闻身后冷冷的一声:“哟,回来了。”
挽云僵硬地回头,怏怏地挥爪微笑:“呀,好巧,好巧,你怎么在这里?国事都处理完了?”
陆纪辰冷哼一声,抱胸猛地踢开两人之间横摆的那张椅子:“又去哪里了?会你的情郎?”
“是又如何?”挽云早已习惯了皇上的火爆性子,淡定自若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他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位姑娘么?你不介意?”
“什么跟什么啊,那是他朋友。”挽云不爽地拍桌子:“我说你国事一大堆,窝里斗还没平息下来就像操心别人的闲事?快去处理你的国事,走走走。”说着还真起身摆出送客的姿势。
“放肆!收回你脏兮兮的手!朕来是有一事与你商量的。”陆纪辰嫌弃地拍开挽云的黑爪子,拉着她一同坐下。
“璎珞贤王,你知道吧?”
“……”
一听到这个名字,捧颊眨眼的挽云触电般立即收回手,望天,掐着手指持续望天。
“今晚,朕宴请他用膳,一同来吧。”
挽云嗖地一下跳起身来,眼睛瞪得灯笼大,双臂抱胸连连后退,“我不去!”
“可是朕已经传令下去,皇后不出席怎行?”陆纪辰不耐地敲着桌子,皱眉看着自家皇后兔子似的一个劲往后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以前有故事!这样见面是会出事的!”挽云死命地摇头:“轩辕妃、拓跋妃、实在不行还有陆妃,她们去不也一样?陆纪辰,你若真让我去,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帮你了!”
“当真不能去?”陆纪辰眯眼,杀气四溢地盯着她。
挽云点头,频率幅度之大点得脑袋上的钗子都要甩掉了。
陆纪辰好似算准了般,突然一改阴沉的脸微微而笑,“不去也行,今晚帮朕做一件事。”
话刚出口,却见挽云变脸变得比陛下更快,明明脑袋上还滑稽挂着根要掉不掉的钗子,偏偏脸上的笑容却倾国倾城。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个想法,也许……今夜会有大丰收哦。”
173。情陷九方…第二十七章 男人间的战争 六
申时,璎珞贤王应九方皇帝之邀,进宫赴宴。
皇上皇后共乘辇车出席。半途,皇后娘娘身体不适,皇上体恤皇后体弱,遂下令侍卫送皇后回宫,临时改召陆妃陪宴。
后宫女人们一向对皇上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身怀皇子却备受冷落的陆妃,一听说皇上召她前去陪宴,犹如久旱逢雨般,激动得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接下圣旨后,陆妃立即开始盛装打扮,看那架势,势必要将这些日子被皇后强压下的风头一次性夺回来。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精致妆容加上妙曼层层纱衣蝶群,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一炷香的打扮时间,皇上就命人催了三次。陆妃连头饰还未整理完毕,又怕陛下等不及,不得已之下,只得头挂几支碎钗,踩着急匆匆的步子前呼后拥地离去。
宫女们吹去房内蜡烛,关门徐徐退下。
斜躺在陆妃寝宫屋顶上,无聊地数着星星的皇后娘娘听着底下零零碎碎离去的脚步声,长吐一口气,摇头腹诽——后宫可悲的女人们啊,从来不想陆纪辰是否有目的,只要“他”钩钩手指头,她们就会像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往里撞。可悲,实在太可悲了!
利索的翻身而起,挽云一双璀璨眸子在黑夜中熠熠——不过,可悲也有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