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真是冷酷得可以让人寒透了心。
对面的对话还在进行,莫世离又道:“相爷你说,倘若真的是庄归,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
“是啊。”
商珏冷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莫世离连忙道:“相爷恕罪,因为臣一直以为相爷和庄归姑娘有一点其他的联系。”莫世离说的很隐晦,但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说的是庄归和商珏曾经暧昧不明的关系。
最后也只有商珏的一声冷哼,他再没有说过其他什么话了。
庄归一手按着胸口,一手靠着墙一点点地站起来,她的神情被藏得很深很深,只能看见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本打算离开,但是人恍恍惚惚地没有注意地面,伸出脚的时候就绊倒了一张椅子,只听见“哐当”一声,椅子在寂静的房间里倒下显得声音异常的大。
隔壁商珏在的房间当然立刻做出了反应,莫世离第一时间带人就冲出了房间准备来抓人,庄归的大脑本来昏昏沉沉这才一下子被这个响声给敲响,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并且现在必须立刻逃走。
下意识她就打开了窗户,往下一看,下面有着几个商贩搭着的旧帐篷还有很多水推车和马匹,对面的屋檐倒是一排排很整齐,于是她决定从对面的屋檐上走。
刚一只脚踩上窗户,门就被打开了,她不敢回头但是肯定身后有很几个人是来抓她的,只听见莫世离道:“什么人,速速下来,免你一死。”
庄归当然不会去搭理他们,她直接一只脚踩着窗户身子就已经飞了出去,一下就跃到了对面的房梁上。
莫世离立刻指示下人去追,“还愣着做什么,快追!”
话音刚落,就被商珏阻止了,他此刻站在众人身后视线一直盯着庄归的背影,渐渐眯起了眼睛,他默默地注视着庄归的离去,随后他说:“别追了。”
莫世离很是纳闷,他问道:“那贼人根本不知道是谁,相爷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追?”
商珏的视线似乎藏着很深的意寓,旁人包括莫世离确实都没看懂,但是莫世离觉得商珏露出这种眼神,他一定是知道那个贼人是谁,那个贼人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女人,也许商珏认识她。
反正他是光看一个背影看不出什么的,但是如果商珏光靠背影就认出了那个人,看来她和商珏的关系一定匪浅,可是如果有关系又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这让莫世离很不解。
但是他看商珏的样子似乎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道:“相爷,那您的意思,就随她去了吗?”
商珏这才收回了目光,他知道那是庄归,并且十分的确定是她。
他认出了那人是庄归,却放走了她。
可是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都回到了原来的房间,也再也没有和莫世离交代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一点。
莫世离虽然摸不透主人的意思,但是也知道他不想再谈这件事,也只好让众人打道回府,临走时还不时往那窗口忘了忘,自言自语道:“不过那人的轻功还真是好,这么大的距离说跳就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庄归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客栈,一下子撞进了自己的房门,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却不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最不想看见的人站在她的屋内。
白华正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气氛不太好。
庄归此刻真的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连说话都不想说,只想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她的角落坐在那里坐上个半日。
她实在是不想见到眼前人,但是偏偏他总是不让她舒服。
庄归眉角是很深的愁绪,白华显然也是看到了,他笑的很恶意,似乎直戳她的痛楚,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怎么,才出去半日,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庄归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白华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道:“你忘了我早上说过要你来找我的事了?”
庄归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她疲惫地走到床边坐下,“那你说吧,什么事。”
白华似乎刻意刁难,“我不想说了。”
庄归茫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看到你这幅样子我实在是没有兴致。”
庄归木然笑道:“看我这样,你很高兴吗?”
“我不会高兴,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样。”
“如果你不想说了,那就出去吧。”
白华看着那紫檀木的桌子,“我只是觉得你很蠢,不管是几次,都那么的狼狈。”
他目光微冷,笑意极淡,好似这屋子里的尘埃,“我以为一般人学会了一次也就够了,没想到你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庄归并不想和白华说话或者争论,因为她认为白华根本不懂,他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他不会拥有人类的基本的感情。
她闷声不语。
白华的目光忽然就转向了她,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在研究一件年代已久的精美雕塑,庄归却也没有闪避,依旧是低着头想着其他事。
茶盏里是翠莺莺的一方上好的碧玉,白华收回视线倒了一杯在小杯里,随后缓缓端起杯子,“今晚,我要去取那支金钗,你陪我一起去。”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是毋庸置疑。
庄归慢慢抬起头,视线胶着在窗外,看来白华对那根金钗的执着超乎了她的想象,这支金钗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让白华和商珏两人争夺成这样?
那位身居昭阳宫年轻的女人,那位带着年幼皇上垂帘听政的女人,究竟是位怎样的女人?
白华摇了摇头,略带嘲讽地笑道:“老天确实会开玩笑,如此相似的面容,截然不同的性子,这真是上天的杰作。”
庄归不是很明白,但是她也不想去明白,她道:“我知道了,那什么时候行动?”
白华也瞧了瞧窗外,似乎夜色已浓,墨色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万里的黑云全部密集在一起,好像一张大网要压下来似的。
他放下手中杯子道:“现在。”
庄归有些发愣,“什么?”
白华声音略冷,“怎么,听不懂?”
“你是说现在立刻就行动?”
“天色已经晚了,现在不行动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华的话从来是毋庸置疑,此刻他已经把窗子打开得更大了点,然后看了看河畔亮起来的两岸街灯,还有一到夜晚就醉生梦死的那些书生妓女。
随后他一个转身就打开了房门,看了庄归一眼走了出去,庄归身体都已经快要石化僵硬了,却也不得不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白华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又或者是她不是那个让他怜香惜玉的人,但是庄归选择相信前者。
两人一路走在闹市,庄归不禁问道:“商相不是在客栈吗,为什么要去外面?”
“他是在,但是金钗不在,我已经查到金钗的存放地点了。”
庄归疑惑,“你似乎非常了解商相。”
白华只是回头看了眼庄归,便继续在前面走路了,庄归是一个反应木讷的人,但是不代表她没有感知,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怀疑,但是却是最严重的一次,她开始怀疑白华的身份。
但是此刻她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只好一直跟着走。
两人穿过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子,白华的脚步很快,庄归倒是一直拖在后面,两人走了一半忽然听到有人的呼叫声,似乎是快用尽力气的撕裂声,在哀求着:“救命啊,救命……”
白华和庄归停下步子,看见在阴暗处有一团黑影,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很艰难地样子,庄归立刻走过去蹲在那人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那团黑影才从衣服里露出一个脑袋,是一个年迈的老伯伯,他颤抖着说道:“我心病犯了,感觉快要死了。”
庄归立刻伸手去摸那个老伯的心脏,发现跳的十分的快,而且那老伯全身上下冰得很,体温就和一个死人似的。
庄归看着他,脸上神情有一丝松动,她问道:“你没有带药吗?”
老伯呼吸急促,“药,忘在家里了,咳。”
庄归抓住老伯的手说道:“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去。”
“在、在十里口旁边的田里……”
那老伯还没回答,庄归已经一只手被扣住,整个身体被拉了回去,白华声音不太友善地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不要去管他。”
那个老伯全身冒着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沾湿了,气息断断续续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一样。
庄归的神情倒一点没有出现不忍,同情或者是担忧,但是她一直紧皱着眉,似乎正在衡量白华的话。
白华却似乎等不及,他冷冷扫了眼那个地上的老人,好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然后抓着庄归的手就开始往前走,“如果你真的有一点吸取教训的话,就该学得如何狠一点。”
庄归被白华往外拽出去了几步,但是忽然就挣开了白华的手,白华转身看她,目光带着思虑。
庄归的眼睛被遮挡在刘海下,月色只能照到她的下半脸,她语气很平静,她道:“我还是想帮下他。”
白华依旧是带着斗笠的,但是庄归能感觉到那悠长的目光,他沉默片刻道:“你和她,实在是差别太大了,你蠢的无可救药,却从来没想通过改变去拯救自己。”
庄归看了看那个老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一种人。”
白华冷笑,“你别自我感觉太好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之间不是差别,是差距。”
庄归走过去抓起那个老伯的胳膊说道:“无论如何,我要帮他一下。”
白华声音一如既往冰冷彻骨,“我说了不行。”
庄归已经把那个老伯给扶了起来,那个老伯身体在抽搐,但是人却和已经断气了一样,她说:“我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你如果这样做了,后果就是死在断肠草的毒效下。”
庄归把老伯背在背上,惨淡一笑,“事到如今我若是反悔,岂不是更被你看不起?”
白华始终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说道:“确实,但是你刚才已经违抗我了,所以无论怎样你的结局都是一样要死。”
“所以反正我都要是死,拿就帮他一下。”
白华永远对庄归的话嗤之以鼻,他极度不削,“你活着的意义果然只是为了做这些愚蠢的事。”
月光一层一层打在庄归身上,在不同的位置是不同深浅的颜色,她脸色有一丝凄然,她说:“你说的不错,我真的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随后她的表情一点点的松弛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僵硬,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白华,带着悲戚之色,那是她惯有的神情,一点点细碎地溢出的悲伤,她问白华:“我活着的意义,你知道吗?”
白华的目光渐渐散了些冷意,他看着庄归道:“我不知道。”
庄归嘴角翘起的弧度微微拉长,她说:“我曾经试图去找过,但是最终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所以,对于一个没有活着意义的人,死亡是威胁不了我的。”
说完庄归背着那个老伯就准备走,白华站在在她身后,看着她清瘦如菊的身姿一点点远去,他的眼神渐渐收紧,若有所思。
他猛然间觉得,其实庄归已经不像那个女人了,即使长得在像,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也是截然不同的。
庄归已经走远,他在后方说道:“我们是要去取商珏的东西,你未必也太小看他了,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你都不知道他这人有多阴险?”语调还是一贯的讥讽。
庄归停下步子,看着月色斜斜地映在她的身后,她道:“你想说什么?”
白华的目光停在那个看似已经死过去的老伯身上,他道:“看起来一个快死的人,但是不是快死的人又怎么能吸引我们的目光?”
“你说,是他的圈套?”
“我不知道。”
庄归用力把那个老伯往身上紧了紧,她没有回答白华的话,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已经不打算去想,背着老伯就往十里口跑去了。
她自己只顾自己地闷着头往十里口奔跑,月色如影,风声唰唰地擦过她的耳边,那些树干似乎就是为她铺下的路,她一路踩过去,如鱼得水。
很快,她就看到了十里口,那里确实是一片农地,只有一间小小的用茅草搭起来的屋子,看来这个老伯的家就在这里了。
她推了推身后的老伯,发现他已经呼吸微弱到根本听不见了,在她使劲推了几把后都还是没有反应,她有些心急,加快了步伐就往那间茅屋里走去。
月色清冷,像是诉说着那些亘古不变的传说,这天下分分合合似乎也只有它一直静静地挂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