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向前挪动了些位置,这个距离已经离他很近,他也正对视着我,只是我发现他幽深的眸中似乎正藏匿着一种极淡的笑意。
“听好了……我要你后悔你今天做下的决定。”
我也学着他的表情。只是我的微笑与之相比起来,总少了一份沉稳和略有深意,但此刻我的笑容,一定比他任何一次不怀好意的浅笑都要恶毒。
接下来,不知廉耻的捧住他的双颊,然后用带着血液的唇疯狂的吻着我的哥哥沂丞,与他抵死纠缠,带他堕入永不超生的地狱……这个情景,我在幻想中练习了一千一万遍。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老天却跟我开起了玩笑,我还来不及举起即将要捧起他双颊的手,眼前,沂丞的脸,不知何时阻隔了一道迷障,氤氲模糊得不像话,天旋地转中,只依稀辨得,那唇边挑着的笑容是愈见的有了痕迹。
沂丞伸出手臂来接住了朝着一旁歪倒的我,这时我还没弄清楚是什么状况。我的身子怎么变得绵绵忽忽的,脑袋也晕得可以,十几颗星星盘旋在我头顶转转悠悠。
“昔儿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你忘了你从小就沾不得米酒的。”沂丞的声音依然清淡如许,犹如一道靡靡之音,斩断了我全部的恶念,也泯灭了我最最卑微的愿望。我毫无力气的依靠在他的胸口,我盯着案上那一空一满的两个酒盏,我想哭,可化到嘴角,却又成了微笑,这次,连自己也品尝不出来这个微笑作何滋味,总之,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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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了,病得不轻。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中了雪嫣红的毒,从服下雪嫣红之后便种下了这毒种,非要待到交合时男子的精华流入体内才能得以解除,而上次行动我失败了,所以如今我自食恶果。
我的腹部开始剧烈绞痛,人也高烧不退,不停咳嗽,还咳出了血,可吓坏了那帮伺候我的下人。我坚强的哄骗他们,说我没事,只是受了风寒休息几日就能康复,瑞王爷这些日子忙着准备大婚事宜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的雅兴为好。
那小安子哭得最惨,我平日待他不薄,点滴恩情他都记下了下来,到了这刻他说他不能不报答,我几乎是拼死下塌拖住他,不让他去请太医,如今的我即便孤身一人也着实觉得有够狼狈的,我绝不能让沂丞知道我竟打着勾引他的坏主意,那样我宁可无药可救毒发身亡。
这日夜半,我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一旁的小翠不停的给我的额头换着冷帕子降热,连日来我中毒的症状已经越来越严重,咳血的次数也逐渐增多,偶尔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弥留之际的人,于是我又由上次的“红颜祸水”联想到另外一个词,红颜薄命。
我想我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真是讽刺,我知道现在大明宫里处处都忙着张灯结彩,为沂丞即将迎娶越姜国五皇女而筹备婚事大典,我想他的喜事过后,就该轮到我的白事了。
不……没有白事。
我忽然想到,绾公主的葬礼早在六年前就已举行完毕,而如今的我在这宫闱一角再一次香消玉殒,除了沂丞,已不会有人知晓。他会把我这六年来留下的痕迹抹杀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漏,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我,我相信我所认识的沂丞,他一定会做得到。
喜事。喜事过后,还是喜事,沂丞的世界里,我从未识得一个字,便是“悲”。
权利,美色,他会不断的拥有更多,一步一步攀高而走,永远的倨傲冷漠,永远的不可一世,这便是属于他的人生,每一步都带着帝王家独有的辉煌与孤独,为众人所钦羡,所敬畏。
而我,便静静冷寂的去到奈何桥边,一碗孟婆汤,忘却两世烦忧,如果时间尚有闲暇,我便在喝下之前,依在桥上往下看看,我倒要仔细看看沂丞这样的男子,这一生到底有没有软弱的时候,他的生命中会不会出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女子,终能撼动他铁一般的心,乱了他那些太过理智的理智。
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心情越发飘忽,如魂似魄的荡漾着,忽然感觉甚好,我跳出了这般束缚来旁观他的命运,我便再不是那故事中人,于是又何必在意故事究竟是作何结局。
原本就该如此的。
我与他这些可悲可笑的纠缠,不过是六年前老天爷硬在我们之间打下了一个错误的结,如今解开,我孤身而来孤身离去,他亦还是那个他,我相信我所认识的沂丞,对他来说,这一切变故不过似水无痕。
“小姐,千万要撑着点……”小翠哭着推搡我的身子,硬是把我从那美好的状态中给拽了回来,“小安子已去禀告瑞王爷,相信瑞王爷就快赶到了……”
“什么……?”我听到这话猛地起身来,胸口一阵情绪上涌,吐出一大口鲜血。
沂丞赶来瑶华苑时,我已经陷入半晕厥状态,我被一大片齐齐问安声给吵醒,眼前明显有了暗影遮挡住光线,我知道他已经坐到了我边上,此刻我心慌意乱,更无颜以对,只好紧闭起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喵的,加油更新,亲们多按爪印呀~~~~么么~
☆、第十章 苦斗
“怎么病成这样都没人来禀告本王!?”沂丞的脾气上来了……我知道的,当然不是因为心疼我。
一行人战战兢兢,半天,才有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姐说是王爷大婚在即,不准奴才们去通传,怕坏了王爷的兴致。”
“王爷请息怒,不如先由老臣来为姑娘把把脉,看看情况再对症下药。”
太医也一同来了?
我的心猛地缩紧,开始生动的想象沂丞得知真相后的种种。
错觉吗。太医把着我脉搏的手指,好像歪了一歪,泄露了一丝惊恐。
“回王爷……”片刻,太医收回了手,我的眼皮克制不住的跳了一下。
“昔姑娘乃是风邪入体导致血气不顺,再加上郁结攻心,这刻,已是……已是病入膏肓,药石不灵……”
这后半句是真话,可前半句……我不信,我不信沂丞身边的太医就这么点医术,连中毒和风寒都区分不清,我又与这位太医素不相识,他也没理由刻意帮我隐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给本王治!!!医不好,提头来见!”
沂丞发话了,太医不敢再做过多的解释推诿,便安安静静的退下开方子煎药。听沂丞的口气,他定是懊恼的,我走了以后,不知他又要从哪个宫里挑选公主去与越姜和亲,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对不住那个倒霉的公主,可转念一想,谁又对得住我了。
过了一会儿我嗅到了浓浓的药味,沂丞问,“这药可确实有效?”
“臣已竭尽所能,这药虽不敢担保百分之百医好昔姑娘,但总有起效,若仍无力回天,老臣……愿以死谢罪。”
明着听这番话,便要称赞他忠心赤胆,可我暗中一想他刚才的举动,这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却又表现得如此平稳淡然,莫非他早知我这病症是何故,刚才之所以说我药石无灵是因为不想出手相救,结果不料沂丞态度坚决到以性命相威,他便不得不出手了?如果是这样,这碗药必定是能去我体内毒素的解药,记得倌娘曾说过解这种毒只有一种途径,那这解药的配方是……?
我已打定注意……宁死不喝。
“去!想个法子把她弄醒!”
沂丞一个吩咐太医一个动作。
“这……”太医翻了翻我的眼皮,为难的说,“臣需要用银针来扎她的手指,十指连心痛,相信在这样的剧痛下昔姑娘应该能转醒,就看王爷您舍不舍得……”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让她清醒服药即可。”沂丞不耐的打断了太医。
这个老匹夫!我暗骂……他这是在提醒我,让我自觉一点醒过来,不然就要用刑了。
“昔姑娘,昔姑娘……?”太医试探的喊了我几声,就在他刚拿起我的手时,我缓慢的张开了眼睛,眼前,沂丞冷霜凝结的脸,逐渐清晰。
“醒了,很好。”沂丞又指挥了几个宫娥过来,“把这碗药喂她服下去。”
那些下人们原本就对沂丞存有无比的敬畏,此刻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难免因为害怕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我则紧紧的咬住牙齿,不让那药汁流进我喉咙半分,她们不敢对我太强硬,结果便是漏洒了半碗药,沂丞更是来气,殿内此起彼伏都是“王爷饶命”这些惊恐之声,闹腾着我的神经,我只觉难受得无法形容。
我原以为已没剩多少价值的我经他盘算过后会果断选择放弃,不料沂丞却遣开了她们,打算亲自上阵,着实让我意外。他的动作粗暴,将我从榻上一把拽起,用手臂托住我的身子,我仍然半睁着眼睛淡淡的看着他,他的一缕鬓发轻柔的落在了我的面颊上,留下了些许刺痒的温柔……
“想一心求死是吧。”他端着药碗,口吻是他一贯的作风,可我却分明感觉到他手臂在微微抖动,我不明白这细微之处的含义,从此往后,也无心再明白。何苦还探究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本王偏不如你愿,本王要你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下去。”沂丞说着便开始强喂我喝药,可惜他的技术并不比那些宫娥强上几分,药汁依然淅淅沥沥的顺着碗沿朝下落。呵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我想笑,胸口却一阵锥痛,从嘴角溢出的血线正好滴在了他那云白蟠龙的袖口上,红得刺目,像一朵傲然绽放的冬梅,我从他一时惊愕的黑眸中,看见了终于展开微笑的自己,孱弱,却也得意。
啪的一声,他甩了手中的瓷碗,碎片跳跃在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
“再去煎一碗药!快!!”沂丞低吼了一句,他平时不怒而威,如今这顿不小的脾气弄得众人几乎快六神无主的崩溃,我仍然在心里叹息,我连累了他们,可再煎一碗药又如何呢,只要我不喝,谁又能留得住我……
“不必白费心机了……”我伸手扯住他的前襟,神智已开始更加飘摇起来,我恍恍惚惚的盯着眼前男子的模样,我是该感怀多一些,还是憎恨多一些……?这一走,便是经年永诀,我突然喃喃的念了起来,“昨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我不知是在念给谁听,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一句。沂丞……我在心里默默喊着这个名字,心中有的是眼泪,却倔强的不肯流出眼角,我始终让自己淡淡的笑着。
“你给本王听清楚了,就算是死,本王也会将你嫁到越姜国去,你将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自由!”
听到这句仿若咒语一般的话,我稍稍又用力挣开了些眼睛。
忽的上身一阵冰凉袭来,是他一把扯下了我的罩衫,我略低眸,好一派春景,香肩□,酥胸被那淡色的贴身衣物轻素包裹,而他正抱着这样的我……我早学会不再羞愤,我用尽讽刺的眼神看着他,沂丞却毫不在意,他取了一面铜镜过来,我扭头,目光一怔,我从铜镜中看见后背那朵刺身上去的芍药,我没想到它会被雕琢得如此精细,娥粉嫣然,妖娆怒放,就像一朵真花,盛开在如雪的肌肤上。
“越姜国有个习俗,每个嫁去越姜皇族的女子都会在被刺上一朵芍药,这朵芍药的朱砂中融进了越姜皇族世代相传的锁魂草,意寓为对丈夫永世的忠贞不渝,就算是死,魂魄也会被锁在丈夫身边,与之相随,直至双双死去……”沂丞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勾勒着那朵诅咒之花,于是我早已愈合的伤口仿佛在一瞬间又被他的指尖所割裂,血从皮肤中涌出,将那朵淡粉的芍药熏染成了地狱的曼珠沙华……我的恐惧就在此刻绝提崩塌,我瞪大了眼睛虚弱的摇着头,我不要……不要死了以后还魂无所归……我开始急促的喘息,我急灼的四处张望着,天上人间,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的目光,最后停在沂丞的身上。
那把锁不在我的后背,就在我的眼前,是这个名为兄长的男子牢牢锁住了我……我的人,我的魂,都被他捏在掌心,捏碎了,变成粉末,却连灰飞烟灭都不能,只能任他随手扔进一片污秽里。
太医重新进来这里,沂丞放下了床头的幔帐,宫娥很有眼色的搬来了屏风放在寝榻前,一道翠绿兰香里,只剩了我与他。
这次太医没有送来药汁,而是交由一名宫娥递进来了一根细长如人参一样的东西。
“这只海须龙王参有快速补血顺气之效,只不过……需放置女子体内,靠着温度慢慢融化直至被吸收……”太医略有尴尬的声音自屏风外传来。我听得迷迷糊糊,还未明白意思,却见沂丞拿着那颗细长的人参似乎露出了冷笑。
“哦,是吗,有意思……”刚才他那飘渺而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