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四年了,为何还要画蛇添足的封做皇后呢?
难道是为了向自己示好?卫立荷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狂妄想法,似她现在这般朝不保夕的,真要示好,不能来点儿实惠么,现在死了的人都有帝国的封号了,反到是她这个依然存活的人,还是前卫国公主,荣昌帝国的俘虏。
又等了两日,卫立荷的耐性都快要被磨光了,只道是帝国方面完全忘了自己,却又不安起来,便想要出院子去打探个究竟,可才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内侍拦了回来。
原来她算是被软禁了。
好在这院子里原有个书房,有几本书,她便拿来看,却也能消磨时间。反正每日供应不少,那两个侍女到也明白事理,仍把她照顾得很周到。
后一日晚上,卫立荷都准备睡下了,却来了一位稀客。
靖阳王司徒穆远,似乎赶得很急,冲进房来,脸涨的通红,眉尖鬓角上,都是细微的汗渍。
卫立荷行了礼,却不知这位王爷的来意,亲手奉上了茶,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结果司徒穆远始终都显得心神错乱,他问她这几日过得如何,又问她近来身体如何,诸如此类的话问了又问,看起来自己还没有察觉。
到最后卫立荷也没弄明白司徒穆远究竟来做什么,似乎是为了她的身体,因为他走的时候说,“公主您这身体也总该调养的,等我改日叫几个名医来,替公主诊断一下。”
他似乎是个好人,但为什么他又要来关心她了呢,卫立荷百思不得其解,连带着,晚上也没睡好。
所幸又等了两天,疑惑便解开了。
来拜访的是故卫国宗室的一位安王的王妃,卫立荷见了她,才想起她家似乎有个未嫁的郡主,难不成是要嫁给司徒穆远么。
等安王妃开口说话,她才知道自己完全想歪了,要嫁给司徒穆远的不是谁家的郡主,而是她卫立荷自己!
卫立荷这下子吃惊不小,那王妃絮絮叨叨说了快一个时辰,她才弄明白,她困足在这小院里不过数日,外面的卫国,终于彻底变了天。
卫国已然灭亡,司徒梓竣便下令,改卫城为宁城,从今往后,卫国就只存在于历史中了。
这一次远征卫国的首功之臣司徒穆远,加了一级王爵,现在被封为宁王了,便把原先卫国的这一块领土,给他做封地。
宁王尚未娶妻,皇帝便将卫国皇室的唯一幸存者,公主卫立荷赐婚给他做正妃。
“司徒梓竣是什么意思?”卫立荷急了,便叫这位皇帝的大名,“如此一来,我若有孕,又当如何?”
“自然是要生下来的,”安王妃笑了笑,“陛下已然允诺,若公主确实有孕,生下孩子必然姓卫,若是男孩便封侯,世袭罔替的,若是女孩便封郡主,算作帝国的臣子。”
怎么是这样?卫立荷一愣,安王妃却又赶忙补充道,“这也是写在圣旨中的,公主放心。”
这安排很完美,显然足以堵住所有或多或少还念着故国的卫国降臣的嘴了。卫立荷想了又想,也觉得对于她本人已经是足够好了,但这份好似乎名不正言不顺,却又建立在强加给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了,“靖阳王怎么会答应?”她摇着头,似乎要把什么不好的念头摇走似的,“这安排对他也太不公了……”
“我的公主,这哪里有什么不公平的,”安王妃捂了嘴,压低了声音,“我们家王爷说……哦,不,是侯爷,我们家王爷现在被皇帝陛下封做安顺侯了,您看,我还总是改不了口呢……”
卫立荷皱了皱眉。
“哦……侯爷说……”安顺侯夫人又连忙说,“听老丞相说,这婚事是靖阳王殿下要想成为亲王的条件呢,他只有答应了,才能做这宁王。”
卫立荷想了想,还是不对,她摇头,“我听说,靖阳王是皇帝的亲十七叔,做侄子的,为何要给他叔叔这样棘手的一个条件呢?”
“公主,”安顺侯夫人看了她半日,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您对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她应该知道的,或者说,安顺侯夫人只是被命令来向公主传话,因而对于传话的对象,她其实无需了解。
“正是,”卫立荷还是坐直了身体,“还请夫人不吝相告。”
008 活人
再由那位安顺侯夫人口里说出来的,就又是更加匪夷所思的内容了。荣昌帝国既然已经把卫国皇室的死人都追封了,那么对于活下来的唯一一人,总也要给卫国的泱泱之口一个交待。
卫立荷是活人,并且还有可能生下延续卫国皇室血脉的更多活人,加封她,当然就成了一桩大大的难题,封得高了,对帝国多少也算是威胁,若封得低了……
荣昌帝国的占领者们似乎还想把这事拖延下去,卫国人却都还没忘记这位美丽的公主,就在一夜之间,卫城的街头巷尾便起了传言,说立荷公主如何为了宗嗣,舍却自家贞洁,却又如何落入帝国之手,做了俘虏,如此种种,三人成虎,卫立荷立刻变成了人人推崇的孝烈之女。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赐婚一说,这对于荣昌帝国方面,算得上是最便宜的解决方案了。卫立荷得到了王妃的封号,但宁王妃总是要依附于她丈夫宁王的,就连她真要生下继承卫氏血统的子嗣,也算是宁王养子,这养育之恩,却也理所当然是少不了的。
“事情差不多就是如此了,”安顺侯夫人端着茶碗连喝了好几口,才又笑道,“我原不知,李老丞相居然是在荣昌帝国都很有名的大学问家,皇帝要他投降,他便一定要皇帝先许下未来卫氏继承人的封号才肯降,这才有了先前说的生儿封侯生女封郡主的圣旨,也正是因为这旨意下了,李老丞相才正式降了,他已经被封做太傅,要去朝中执掌皇家书局了。”
“这倒是多亏了老丞相了,”侯夫人满脸堆笑。
“是多亏了他……”卫立荷也就勉强笑了笑,“王妃回去和王爷说,若是见到老丞相,替我道一声谢。”
安顺侯夫人的心情看起来越来越好好,大约对于她来说,最可怕的亡国的乌云压顶已然烟消云散了,而且,似乎自家还受了荣昌帝国的特殊待遇。
“陛下说了,公主已没有娘家,就我们安顺侯府同皇室还算近枝,按辈分您还算我们夫妻的侄女辈,便要我们接您回去,好等到到大婚时候,从我们家里出嫁。”
“公主想想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我们安顺侯府虽然穷了点儿,侯爷说了,难得有如此的殊荣,总要尽力给公主置办一些……”
“公主收拾收拾,今日便随我搬回去住吧,万事也好有个照应……”
卫立荷是在听着,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对了,是司徒穆远,为何这个必须要娶她卫立荷的宁王,必须要由他司徒穆远来当呢?不管外面把她说得如何如何,她终究已不是处女,这难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深恶痛绝的事情么?
从某些角度,卫立荷确实想要个可以依靠的夫婿,但司徒穆远似乎是个好人,好到她并不愿意连累他。
于是,等安顺侯夫人说完了,卫立荷只是一笑,“夫人,麻烦您派人去传个话,就说我现在很想要见靖阳王。”
侯夫人的嘴张了张,犹豫再三,才又陪着笑,“公主想要见到王爷,也不是不行,只不在这一天两天,今日公主首先是必须要住进我府里,您想想,这里都是帝国军队,我进来一趟尚且不易,却不知如何再帮您传话呢,等到了我府里,再找王爷也不迟啊。”
卫立荷就只能点头了。安顺侯夫人便立刻要跟她来的侍女替公主收拾——其实也并没什么可收拾的。侯府的马车一直等在外面。
因而卫立荷当天便搬进了安顺侯府,她才知道自己记错了,安顺侯家并没有郡主。
单独给了她一个小院子,侍女也配了四个,还有嬷嬷,住起来倒也舒心。遗憾的就是行辕小院里那两个侍女,不能随她走,卫立荷只得劝说一番,又答应她们,尽量把她们要到自己身边。
安顺侯夫人到也没有食言,这也许是因为卫立荷当晚就把自己的要求,又对安顺侯本人说了。等了一天,司徒穆远就登门来拜访,他先在前厅简简单单同安顺侯说了几句话,便到后院来看她。
他显得有些疲倦,满眼血丝,不过总得说来,精神是好的。
卫立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紧张,见了其人,赶忙行了大礼,将自己想了一夜的几句话,全都说了出来。
“王爷对立荷有活命之恩,因而我不愿为了婚嫁之事,令王爷为难。王爷不必勉强自己,与立荷成婚,我愿上书皇帝,请他收回成命。”
“哦?”司徒穆远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与公主成婚,倒也算不得极为勉强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好好待你的。”
“可是……我觉得……”卫立荷摇摇头,“以王爷这般的身份和才德,何必娶我这样一个……”
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现在谁人不知,所以,大可不必说明。
“公主放心,”司徒穆远还是客客气气的笑着,“陛下赐婚之前,和我说过的,因而这场婚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确实是我自愿娶公主的。”
“可是为了宁王之位?”卫立荷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盯着司徒穆远。
司徒穆远低下头去,端起茶碗躲开卫立荷的眼神,好一会儿,才笑着反问道,“如果我说是的,公主会不会觉得心安一些呢?”
司徒穆远放下茶碗,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许久,才转过身笑道,“公主,卫地风光秀丽,你一定很喜欢这里吧?”
这本该是个问句,但司徒穆远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因而,卫立荷只是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我……也很喜欢这里,这里是我找了许久的地方,”司徒穆远依旧笑着,“公主在民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因而,我为了留下来,只好答应娶你。”
卫立荷愣住了,直觉告诉她,司徒穆远说得不是真话,而此时,那个说了谎的家伙,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公主,这样解释你满意了么?”
卫立荷承认,司徒穆远在相貌上虽然比不上司徒梓竣,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英俊了,但她很想告诉他,他应该是平和的、正直而严谨的,像这般故作轻松故作玩世不恭的表情,并不适合他。
于是她站在他面前,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抱歉,靖阳王,我并不满意。”
司徒穆远轻叹一声,“那么,立荷公主,你有没有兴趣坐下来,让我慢慢告诉你,为何我必须要留在这里,做这个宁王。”
009 过往
司徒穆远颇为悠闲的坐下来,喝着茶水,等了一会儿,才开始他的讲述。
“帝国皇室中,我们这一辈是穆字辈,但公主你一定不知道,我名字中这个‘远’字的由来。”
“我出生的时候,梓竣的父亲,当时的皇太子,我的四哥,已经成年娶亲开府了,这个‘远’字,是当时他给我起的名字。”
“我和四哥都是母后生的,是父皇唯有的两个嫡子,似乎他很偏爱我这个十七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用这个名字告诉我,要离一切都远远的。”
“远离皇位,远离中央权力,远离军队,最好再远离帝都,只有这样,我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两岁的时候父皇驾崩,我十七岁的时候四哥驾崩,四哥做了十五年皇帝,我父皇的十七个皇子,病死的,被他处死的,到那时只剩下六个了。”
“梓竣登基也有十年了,他起初对我还算客气,我也就始终小心翼翼的,做一个闲散王爷。”
“但八年前发生了一件事……”司徒穆远说到此,突然停顿住,看着卫立荷,眼神却很是茫然。
“立荷公主,你已经是很美的女子了,”卫立荷看到这男人的略带碧色的眼眸中,突然绽放出异样的神采,“可是你知道么,在帝都,有个比你还要美丽的女子。”
“她的名字是窦美仪,现在是梓竣的皇后。”
尽管司徒穆远极力控制,但卫立荷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痛苦的神色,她在心里觉得别扭,似乎这个即将成为她的夫婿的男人,不应该这样刻骨铭心的思念着另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司徒穆远了,但后者现在,显然只把她当作了一个可以听他倾诉的人,要听他讲完整个故事。
“我和梓竣虽然是叔侄,其实他只比我小一岁多而已,但他从小就是作为一个皇位继承人来培养的,同我很疏远。”
“我在一个游园会上遇见美仪,对她一见钟情,费大力气讨了她的喜欢,便上折子给梓竣,请他给我赐婚……”
“没想到,这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