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毕竟和王爷做了这几年夫妻,”也许是想到了司徒穆远,卫立荷又笑了一下,“太皇太后,我只是有这个信心而已。”
太皇太后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打量着卫立荷,“我儿不会愚蠢到为了你而得罪整个儿皇室,特别还有我!”
“王爷现在在宁城,”卫立荷突然想到,这位太皇太后,不知是不是一辈子没离开过帝都,于是她异常平静的说,“所以我觉得,处死某个如夫人,对于宁王殿下来说,算不上得罪皇室的事情。”
“怎么算不上?”李氏太皇太后突然质问道。
卫立荷本以为太皇太后自己能想明白的,因而也许她只是试探,卫立荷便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调回答道,“太皇太后若要杀我,最方便的莫过于赏赐一杯毒酒,至于对外如何说我的死因,自然是听凭您的吩咐,因而,王爷他也正可以这么做。”
李氏不置可否,卫立荷耐心的等了片刻,才听到她又开口了。
“宁王妃,”太皇太后问,“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卫立荷的生死,完全在太皇太后的掌握之中,”似乎又到了示弱的时候,于是卫立荷盈盈下拜,“太皇太后您,也自然不会因为妾身的一句半句胡话,就改变决定,因而我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花心思去揣度您的意思。”
“你倒是个聪明人,”李氏又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几天里,有没有把这喜讯传给我儿啊?”
“太皇太后知道的,”卫立荷一边说,一边自己站起身来,“这几日我并未写信。”
又等了一会儿,一直板着脸的李氏太皇太后那僵硬的表情似乎突然松动了一下,然后她盯住卫立荷,“宁王妃,愿不愿意与我赌一场?”
卫立荷只是稍一愣神,随即也笑了,“请太皇太后明示。”
“不把你有孕的消息传予我儿,只等着从宁城送来的消息,”李氏太皇太后慢悠悠的说,“若我儿已经让涵之做了名正言顺的如夫人,我也就饶你一命,若他还是执迷不悟,恐怕就只有让你来承担这一桩错处了。”
这倒是出乎卫立荷的意料,因而她犹豫起来,只听得李氏又说道,“宁王妃,我已经决定了。”
“太皇太后这是给了妾身一条生路,”卫立荷赶忙陪着笑,“妾身先谢太皇太后的活命之恩。”
“等着瞧吧,”李氏没有理会卫立荷,只是淡淡补充道。
等她回到自己房间,卫立荷便将太皇太后的决定,说给清平听。
清平大惊失色,“王妃,我们再试试联系那个内线吧。”
“不必太过惊慌,”卫立荷笑了笑,“太皇太后若铁了心要杀我,恐怕早已动过手了,拖到现在,又订下了这个赌约,恐怕她那处死我的决心,已经动摇不少了吧。”
不过,清平坚持说还是应该想办法把这消息告知王爷,卫立荷也没阻拦。
过了两天,明慧果然联系上了那内线,但据此人所说,那日宁王妃怀了身孕的消息,很快便在宫里传开,他听到之后,恰巧有个与宫外人手联系的机会,便将这消息,已然传了出去。
既然如此,卫立荷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耐心等待事情的发展。不过,过了不到十日,宁王司徒穆远的家信就被送进了宫,显然,他写这信的时候,不可能得到什么新消息。
卫立荷是被李氏太皇太后叫去的,她进去的时候,李氏正在看着信,也不理睬她,卫立荷立刻注意到,太皇太后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封信。
许久,李氏才放下信,抬起头看了卫立荷一眼,似笑非笑的,“好了,宁王妃,你赢了。”
那么想必现在那位李涵之夫人已经堂而皇之的做上了宁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吧,卫立荷只觉得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为了掩饰,她深深行了个礼。
“太皇太后才是最大的赢家呢,”她轻声说。
“那是自然,”李氏显得很高兴,或者说,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宁王妃,你就不用想着再回宁城了,安心在宫里面住下来吧。”
“而且,你最好祈祷这次生出来的还是个女孩,”太皇太后又漫不经心的补充道,“男孩对你没什么好处。”
卫立荷已经明白了,李氏太皇太后的下一个希望,似乎就是必须只能由这个做了她的儿媳的侄女,来生下宁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她一声不吭的点着头,这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她总是有信心的,司徒穆远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起来,李氏太皇太后似乎也在同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她举起一直放在手边的那一封信,看着卫立荷,“这个是给你的,不过,我想你应该安心养胎,不要让这种东西来扰乱你的心神。”
她随即吩咐秋尚宫,把那封信拿到一边烧掉了。
卫立荷始终静静的站在一边,就仿佛她不知道被烧掉的是什么一般。不过,在她的心里,正在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她有了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的机会,那么,唯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
071 安慰
又过了三四天之后,卫立荷总算还是得到了安慰。
她的丈夫安排在宫里的那个内线,这一次,终于派上了实质性的用场,另外一封来自司徒穆远的信,被辗转送到了卫立荷的案头。
事实证明,司徒穆远已然摸透了李氏太皇太后脾性,因而在信的开头,他就告诉卫立荷,太皇太后必然会先行拆看一起送进宫的那一封信,正因为如此,那封信其实是写给她看的,如果卫立荷看过了,所有的内容,都可以忘掉。
“不过,穆远,你大概不会想到,太皇太后不仅没有给我看,”卫立荷喃喃的咕哝着,“她还当着我的面,把那封信烧掉了。”
从一开始,卫立荷就知道,司徒穆远最应该做的,就是将李涵之变成真正的如夫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讨好李氏太皇太后的了,而现在,能让这位太皇太后满意的任何行为,其实都是在保护已然落入其手的卫立荷和她腹中的孩子。
因而,即便之前的那个消息是多么的让她如鲠在喉,卫立荷始终试图使自己用最平静的心情来接受它,不过,现在看来,她的丈夫显然要狠辣果决的多,因为司徒穆远接下来就告诉卫立荷,在大张旗鼓的把那位李夫人迎进了宁王府之后,他立刻将她软禁了起来,顺便派人逼迫她写了一封给太皇太后的信,信的内容,自然是李氏太皇太后最乐于看到的那些。
司徒穆远还告诉卫立荷,他已经加派人手,严密看守李夫人,要等到她返回宁城,在考虑如何处置此女。如此说来,李夫人至少还要过上一年的软禁生活,因为卫立荷已经决定提笔写信,把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丈夫了。
信写得很长,写完封好,便让明慧拿去交给那内线,让他速速传回宁城去。卫立荷依旧有些担心,她无法猜测司徒穆远获悉她再一次怀有身孕之后,会做出些什么,但眼下的情况,似乎是应该抓紧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他。
收了这封信之后,又过了几日,事情却又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了。那位窦美仪皇后,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突然开始关心起幽居在慈宁宫偏殿的宁王妃了。
窦皇后专程赶到慈宁宫,向李氏太皇太后奏报说,宁王妃自入宫以来,一直是作为客人款待,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从李氏太皇太后的份例中分出来的——这原是太皇太后本人的意思,卫立荷乍一听说,倒是对自己的这位婆母在厉行节约方面的以身作则颇为敬佩,至少她是知道,李氏即便对她本人有千般不满,在日常的供应上,却始终没有丝毫克扣。
不过,现在既然宁王妃已经定下来要在宫里常驻,继续让太皇太后破费显然不大合适。窦皇后于是提出,按照亲王正妃正一品的品级,就比照宫中的贵妃们,专门给宁王妃也安排一比份例,顺便再配上足够的内侍和侍女,毕竟宁王妃是要在宫中分娩的,凡事当然马虎不得。
正是因为如此,另一个问题也就随之而来。太皇太后已然明确表示,希望宁王妃能住到顺利分娩之后,那么,她差不多还要住上一年。让这样一位身份显赫的亲王正妃长期挤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不仅仅是给太皇太后添麻烦,更是有违宁王妃的身份,而且,更重要的是,内宫重地,本朝以来,从未有皇帝后妃之外的妇人在宫中长住,更别说是怀孕分娩了。
卫立荷觉得窦皇后提出的这个问题冠冕堂皇,她也确实巴不得远离李氏太皇太后的管控,更何况,窦皇后已经好心好意的替宁王妃安排好了住处——紧邻皇宫的西苑风景秀丽,以前也常有皇亲国戚留宿其中,沐春阁在园子的东南角,进出方便,正好安排给宁王妃居住。
自从卫立荷到帝都以来,还没有如此的舒心过呢,李氏太皇太后居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也许这还同样意味着,她是打算着要对这个最不喜欢的儿媳放手不管了。
不管怎么样,卫立荷可以开始搬家了,这却也不需她多费心思,因为窦皇后已经指派了两名内官来负责此事,他们告诉宁王妃,由于她的行李并不多,因而,第二天就可以住到西苑去了。
那么即便仅仅是出于礼节,卫立荷也必须去向李氏太皇太后告辞了。从一开始,她都对与这位婆母的见面持有难以化解的畏惧,不过这一次,情况已经是最好的。
李氏太皇太后并没有嘱咐卫立荷要好好休养身体,虽然这对于孕妇来说,是最合适的场面话。她只是说,既然宁王妃要长住下去,她还收藏了一些司徒穆远当年住在宫里用过的旧物,宁王妃带过去,大概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卫立荷道谢,对于内侍们抬来的这一口依旧残留着擦洗灰尘的水迹的大木箱,她其实还是很有些好奇的。因此,第二天上午搬进了西苑,午休之后,她便叫清平把箱子打开来看看。
主要都是些很普通的日常用品,其中包括一整套案头文具,只不过砚台磨损了不少,墨也只剩下小半快,而笔洗上还有个缺口,另外还有一盏宫灯,也是摆在案头的,素色的纱罩上有好几个黄点,卫立荷便叫清平,把这些都摆到她那间卧室的小小的书桌之上。
箱子里还有一副旧纱帐,这是没办法再利用的,卫立荷只好叫清平继续收好,除此之外,最珍贵的是一只玉枕,看得出来,玉石的品相很是不错。
但卫立荷最终还是没有用这玉枕,因为她无法把它与自己所熟悉的司徒穆远联系到一起,最后只是又选出了一套茶具,摆到茶几上。
等闲下来,卫立荷打量着这些东西,在最初的好奇心烟消云散了之后,她终于开始考虑一个看起来更重要的问题,李氏太皇太后给她这些旧物,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
对于孕妇,这种思考不仅缺乏益处,而且很难得出结果,而且,很快,卫立荷就放弃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因而,一切都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再说吧。
072 性命
到达帝都之后,卫立荷自以为经历了太多麻烦,以至于会忘记一个人,但事实证明,那个人却没有把她忘记。
现在看来,皇帝司徒梓竣跑到慈宁宫的偏殿去看他的儿子,或者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因为他也同样急于见到为他生养了儿子的那个女人。
天刚刚黑下来,皇帝便出现在沐春阁的门口,他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向了宁王妃的卧室,自己动手掀起门帘。
卧室里的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清平不可控制的叫了一声,而卫立荷只是用警惕的眼神盯着站在门框里的人。
皇帝却依然轻松自得,他指了指惊慌失措的侍女,“你,出去。”
清平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了一点儿勇气,转而看着自己的女主人。
卫立荷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让清平留下看起来没什么特殊意义,于是她轻声说,“先出去吧。”
清平这才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卫立荷看了看眼前不速之客,才认认真真的低下头来行礼。
行过礼,没有人答应,卫立荷便自己站起身来,再一抬头,司徒梓竣已经坐到边上的一把椅子上了。
“你倒是没怎么变,”他突然笑了一下,“就是长胖了。”
这倒使卫立荷无话可说了,她想了想,就也随着笑了一下,“陛下不介意我坐下来吧?”
“坐吧,”皇帝说,顺便指了指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但卫立荷装作没看见,还是远远的坐在了自己的床沿上。
卫立荷打定了主意不再先开口,又等了一会儿,皇帝才说话。
“宁王妃,”他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又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我真不习惯这么称呼你,不过,听说你还在指望着回宁城去?”
这真是奇怪的问题,卫立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