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卫立荷确实有些着急了，或者是那参汤带来的力气，连着几次，稳婆们反倒叫她不急着用力，要等孩子自己向下走。
第二个孩子花去的时间，比卫立荷想象的还要长些，孩子出来的时候，窗户外面已经很亮了。稳婆们还在忙着，可卫立荷已经轻松下来了，第一个孩子大约是有人哄着，之前哭了一会儿，也就不哭了，这新的哭声响起来，让她觉着满意。
但突然的，有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夹杂在哭声中，卫立荷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肯定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然后她便看到自己的一个侍女，叫做清平的，走了过来。
清平是从帝国皇宫里派出来的，她看卫立荷的时候，犹犹豫豫的，卫立荷已经急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
“出了什么事？”卫立荷似乎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
清平从边上端了一碗参汤，喂卫立荷喝了几口，才压低了声音，“王妃，第二个孩子，是个碧色眼睛的。”
卫立荷突然就觉得被什么在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震得生疼，司徒穆远，她突然就想到，是她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的。
“王妃，是碧绿颜色的，”清平还在凑在卫立荷耳边说着，“宁王殿下一晚上都在外面等着呢，您看是不是……”
“去告诉他，”卫立荷不假思索的接道，“快去！”
清平出去了，卫立荷的脑中一片混乱，稳婆们还在她身下摆弄着什么，她完全没有顾及，她只是觉得茫然而无助，似乎又回到了躲在奉先塔的那一天，那时候，是司徒穆远救了她，但现在呢？
稳婆们凑上来告诉她，都收拾好了，她们或者以为卫立荷会说些什么，会叫把孩子抱过来看看，但她什么都没说，稳婆们就有些迟疑，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才说王妃辛苦了，请休息吧。
卫立荷没有理睬稳婆们，她们退下去了，她看都没看，头很痛，她却集中全部精神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终于有司徒穆远的声音了，他在吩咐谁带着稳婆们去喝茶领赏，然后有人请王爷看看孩子们，他却说，先去看看王妃。
司徒穆远就进来了，站在卫立荷的床头，她看到他还是微微笑着，突然，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涌出来了。
042 先后
司徒穆远一下子就慌乱了，四下找着能用来擦脸的东西，似乎是没找到，便猛地坐下来，把卫立荷抱到怀中，去吻那些泪珠。
“立荷，别哭……”他一边吻，一边低声说，“不是什么大事的，你放心，有我呢。”
他的嗓子也哑了，许是熬夜的缘故。可卫立荷心里的悲痛，似乎就应为这一句话，一下子少了许多，眼泪慢慢不流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敢看他，只能微阖着眼。
“立荷，睁开眼看着我，”司徒穆远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他说，“听我说，我都安排下去了。”
卫立荷睁开眼，司徒穆远的脸色其实不太好，眼睛里也满是血丝，他却还是微笑着，“我已经叫明慧去给稳婆们双倍的酬劳，顺便告诉她们，王妃和孩子们的任何消息，都不准流传出去，你的侍女和刘嬷嬷，我刚才叫那个清平传了封口令了，只要这消息不传出去，我再来想下一步的办法。”
卫立荷突然就觉得心里抽痛，一个念头突然跳到脑子里，她想都不想就说出来了。
“把绿色眼睛的，找什么药……”她摸索着，找到司徒穆远的手，一把攥住，“死了就没事了。”
“你舍得？”司徒穆远脸上的表情只僵了一下，嘴角还是弯弯的，“立荷，你舍得我可舍不得，刚才我看过了，挺漂亮的孩子呢。”
“绿色眼睛的长得挺像我的，”司徒穆远又说，“做我的嫡长子，正好。”
“穆远！”卫立荷一下子喊出声来，却不知如何去说，说了一个“你……”字，便卡住了，身体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厉害。
司徒穆远便把她紧紧地往怀里按，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立荷，”她听到他在说，“那天本来就是我先见到你的，我那时候就要了你，理所当然的。”
卫立荷以为司徒穆远还要说什么的，可他偏偏没再说下去，只一下一下轻轻摸着她的脊背。卫立荷再去想他说的那些话，突然意识到他把该说的和能说的都说了。
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幸好还有司徒穆远，他说她可以依靠他。
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卫立荷不知道，司徒穆远却知道，他松开她，把她重新放回到枕上，替她盖上被子，然后看着她，“太医们去准备安神汤了，等下你喝下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再想了。”
卫立荷闭上眼，便有一只手伸过来，轻揉她的眉心，司徒穆远的声音轻轻飘过来，“都叫你别想了，怎么还皱着眉，难不成，你真怀疑我连个孩子都护不住么？”
眉心松开其实很容易，但心若要真正放松，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好在有安神汤这种东西，送进来的时候，司徒穆远刚说要走。
“唔……立荷，”他赶忙转过身来说，“你就躺着张嘴好了，我来喂你。”
卫立荷却不肯，睁开眼，正看到司徒穆远端着药走过来，她便说，“躺着我喝不下。”
司徒穆远便把药放到一边，找了两个枕头过来，“你别起来了，”他说，“刚才其实我都不该抱你的，受了风就麻烦了，把枕头垫在头下面，然后我喂你。”
“让侍女们来，”卫立荷赶忙说。
“我又不是不会，”司徒穆远一边说，一只手就把卫立荷的肩托起来，另一只手把枕头放好，又重新把药端起来，舀起一点儿尝了尝。
“行了，赶快，”他说，“再不吃药凉了。”
于是卫立荷就只能享受这非同寻常的服侍了，她总想从司徒穆远的表情里看出点儿什么，但他平和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等安神汤全吃下去，卫立荷便说，“穆远，你一夜没睡，让太医也给你准备安神汤，喝了休息吧。”
“嗯……”司徒穆远是答应了，“你睡你的，别管我，”他又说。
卫立荷是累了，或者是安神汤起了作用，她很快沉沉睡去了，这一觉直睡到傍晚，她醒来，才想起自己还没看到过孩子们呢。
两个孩子很快就被各自的乳母抱进来了，卫立荷先看了看先出生的那个，虽然从这新生儿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小脸上，看不出什么，她却有一种感觉，这一个，应该是卫氏的子嗣了。
这不是什么好念头，使她又想起卫立藻了，然后她不断想着，如果真要等这孩子长大了告诉他事实的话，是说他是亲兄妹生出来的呢，还是告诉他生父已经被养父杀了呢？
所以，最好的还是完全瞒住吧，这对于那绿眼睛的孩子也是一样。那双碧绿的眼睛，只看第一眼，似乎就和卫立荷脑海中帝国皇帝那光亮的眼睛重合在一起了，这，真可怕。
卫立荷曾听说过孩子能感受到母亲的心情，也许正是如此，当某些念头占据她的思维的时候，怀里的孩子一下子就哭起来了，她吓了一跳，所有的念头立刻消失，便像所有的母亲那样，摇晃着，哄着那襁褓中的小婴儿。
司徒穆远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一番景象，小婴儿被母亲抱在怀中哄着，嚎了几嗓子，也就不哭了，他便笑道，“立荷，让我看看。”
司徒穆远说看看，真就只是看看，他甚至没有要抱抱孩子的意思，先看了看乳母抱着的老大，又站到卫立荷身边，看了看老二，伸手摸了摸孩子浓密的头发，才又说，“王妃，早上我忘记说了，这两个孩子，都要赶紧起个乳名，叫起来也方便。”
“王爷给起吧，”卫立荷一边把孩子交还给乳母，一边回答，“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王爷还得起两个大名呢。”
司徒穆远没回答，却挥了挥手，吩咐屋里的乳母侍女们都出去，这倒让卫立荷又担心起来，唯恐他生气。
但司徒穆远开口的时候，语调还是颇为平和的，“立荷，我以前也没对你说过，”他低声道，“我算是皇族嫡系，我的子孙们的名字，按规矩，是要等皇帝来取的。”
“那么，穆远……”卫立荷犹豫了一下，“你还是打算上奏此事的？”
卫立荷想到了，于是她猜想司徒穆远也早已想到，如果就言定这两个孩子是卫氏后裔的话，便可不算皇族，自然也不用皇帝来取名。
“是的，”司徒穆远的回答很肯定，“只不过我们成婚到现在也才八个多月，拖一段时间再上奏，倒也合情合理。”
卫立荷点了点头，司徒穆远却又迟疑起来，“立荷，还有一件事……”
“穆远，你决定了就行了，”卫立荷挤出一个笑容。
“此事我决定不了，”司徒穆远一边说，一边坐到卫立荷身前的床沿上，看着她，“立荷，那个绿色眼睛的孩子是后出生的吧……”
卫立荷突然就想到了，是司徒穆远早上说，要让这个孩子做嫡长子。于是轻声回答，“穆远，我等会儿就吩咐下去，这个孩子就是先出生的。”
司徒穆远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立荷，你现在想要休息了么？”他垂下头，声音愈发轻不可闻，“我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043 洗三
司徒穆远既然这样说，就是真有事，但卫立荷却想不出会是什么事。
她只是点了点头，他便继续说了，“立荷，你应该是没有看过帝国皇室的内史吧，”司徒穆远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皇帝没有绿眼睛的子嗣，亲王却有，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卫立荷呆住了，司徒穆远话说到这份儿上，她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立荷，我那里有内史，”司徒穆远又说，“你在月子里不能看书，等能看了，我去拿来给你。”
卫立荷看出来了，司徒穆远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能看开，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穆远，一双绿色眼睛，就那么重要么？”
“谁知道呢？”司徒穆远的回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立荷，也许你我的命运，都会因这孩子而改变。”
这不就是卫立荷最初的直觉么？然而，早晨她敢说把那孩子除去的话，现在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穆远，”卫立荷把自己的手，覆在司徒穆远的手上，“早晨你叫我不要多想，现在我想劝你同样的话……”
“立荷，你不用劝我，”司徒穆远低声说，“我知道空想是没用的，但是，你其实是我唯一能说说这件事的人。”
那是当然，这几句话，也许这辈子，都只是在夫妻之间说说。
“所以我要劝你，穆远，”卫立荷还是坚持，“我已经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而你，既然没有别人可说，就别再想下去了。”
“立荷，你不打算劝我些别的事么？”司徒穆远迟疑了半晌，突然又问。
“穆远，你是我的丈夫，”卫立荷的回答依旧肯定坚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跟着你。”
司徒穆远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立荷，看起来那安神汤真是有用啊，”他似乎真是放松了，“现在你比我清醒多了，我早上应该听你的劝，也喝那安神汤就对了。”
“你一直都没睡？”卫立荷盯着丈夫依旧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就带上点儿质疑的语调了。
“过来看看你，等会儿就睡了，”司徒穆远便想转移话题，“孩子们的乳名还要起呢？”
卫立荷怀着孩子的时候，侍女们为了给她解闷儿，常常提及给孩子先挑几个名字，她却总觉得，都不知男女，说起名字，满脑子的字一个也挑不出来。那时候曾以为生出孩子来会好些，不过，现在看来，她的脑子还是空的。
于是问丈夫，“穆远，你小时候的乳名是什么？”
司徒穆远摇了摇头，“我生出来，父皇立刻赐了名字，于是就不需要乳名了，而且，除了父母之外，别人都得叫我十七皇子。”
他又问，“立荷，你看，要不找个术士来算出两个名字吧？”
卫立荷也摇头，“穆远，乳名而已，不必麻烦，挑两个简单的字就行了。”
她轻轻推他，“你赶快想，想出来就睡觉去……”
司徒穆远真就歪着头又想了想，才试探着问，“绿眼睛的叫成儿，至于另一个，我听说你们卫国尚文，就叫文儿，如何？”
卫立荷是觉得成儿这个名字，似乎是有什么意思，但她甚至没多想，就点了头，“挺好的。”
于是叫了侍女们进来，将两个孩子的乳名吩咐下去，夫妻俩这才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卫立荷又睡到了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