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立荷倒也吃了一惊,只因她原本想得不是这个,但既然顾夫人都说了出来,她转而一想,也就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知道,顾夫人,你若知道,严夫人也不会如此了。”
顾夫人似乎这才镇定了一些,又急匆匆的说道,“我天天去看严夫人,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异样。”
卫立荷这才摇了摇头,“顾夫人,你恐怕还得仔细回想一下,有什么蛛丝马迹,你也不必告诉我,直接告诉那位陆夫人即可。”
顾夫人愣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卫立荷便遣侍女去对陆夫人说了此事,一切安排妥当,便回房去休息。
等她醒来,陆夫人已经在外间等着向她汇报了,据她说,顾夫人那边也没说出什么,倒是审讯严夫人侍女的光明卫们,有了重大发现。
昨夜在严夫人卧室外面守夜的那个侍女,睡得太沉了,光明卫们在她的窗台下面,发现了一些粉末,他们基本断定,那是迷香的香灰。
光明卫随即搜查了整个王府,在离严夫人院子不远的外墙上,找到了有人逾墙进出的痕迹。那么,严夫人很有可能是被谋害的了。凶手迷倒了守夜的侍女,进而加害严夫人。
“外子已经赶往宁城府衙了,”陆夫人说道,“他说要尽快调动所有的捕快,全城搜捕盘查,力求找到那凶手。”
卫立荷却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却不得不去做。她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陆夫人,究竟是什么人,会加害严夫人呢?”
陆夫人显得很为难,“王妃,这只能让熟悉严夫人的人去想,我刚才问了顾夫人,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光明卫那边,还在盘问严夫人的侍女们。”
卫立荷只是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王妃,光明卫那边还有一种推测,”陆夫人却又说,“也许是这段时间混迹在宁城制造流言的那些歹人,混入王府意图谋害王妃您,只不过您的院子戒备森严,他们便转而对严夫人下了手。”
这是真有可能,卫立荷觉得,卫立藻那一伙人,绝对干得出来。
“陆夫人,”卫立荷叹息一声,“麻烦您去对管家侍女们说一声,且将负责严夫人院子和周围一带的那些护卫和上夜的人都重重的惩罚了。”
“王妃,略略处置一两个人,以儆效尤便可,”陆夫人皱了皱眉,“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再警告一下,那些人应该会加倍小心的。”
卫立荷想都没想便点了头,“陆夫人,都请您去安排吧。”
陆夫人承应了,又说,“王妃,还有一事,外子和思先生都说要请您定夺。”
她看着卫立荷,“严夫人这件事情,是不是暂时不要报告宁王殿下?”
“为何?”按照卫立荷的想法,这种事情既然瞒不住,倒不如及时告诉司徒穆远为好。
大约卫立荷已经表现出了她的反对,陆夫人又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严夫人已然仙去,王爷现在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王爷若问严夫人的死因,我等做臣下的也不好瞒他,若说是被人谋害……”陆夫人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王爷肯定会悲伤恼怒,也还会担心王妃在宁城这边的安危,王妃也知道王爷现在所谋的大事,若影响了那边的事情,岂不麻烦大了。”
卫立荷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陆夫人说的很在理,但问题是,她现在并没有独自担当这么大一件事情的勇气,或者说,她不想这么做。
也许是察觉到王妃的犹豫,陆夫人又低声建议道,“王妃,外子和思先生都说他们要抓紧办这起案子,希望在王爷回来之前,就能抓住凶手,这样对王爷也好有个交代。”
但卫立荷却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陆夫人,”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大约十日之前,顾夫人对我说,严夫人想见自己家人,我想着她受了伤,便答应下来派人去请了,现在却麻烦了,严家人来了,却如何是好?”
陆夫人只是愣了一下,似乎并不吃惊,她微微笑着,“王妃仁厚,即便严家人来了,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充其量多给些银钱安抚便是,王妃要是不愿见严家人的话,便派人在路上拦住了也可。”
“王爷不在宁城,这王府里当然是王妃您做主,”陆夫人又强调道,“您的决定,便是王爷的意思,又有谁敢有异议?”
这些话千真万确,但卫立荷却觉得,她如果不是怀着这两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她如果是怀着司徒穆远的孩子,那么她一定会那么做,甚至用不着陆夫人的提醒。
至于现在,卫立荷还是畏首畏尾的。而且,这两个孩子和之前的那些事情,眼下看来,永远都必然是她的心结了。
034 隐瞒
当天晚上陆夫人又来了一趟,因为有一份从宁王殿下军中送来的战报,要送给王妃过目。
司徒穆远带着他的大队人马,在经过与平海李家数日的虚与委蛇并且得到另外两个南方世家的投诚之后,终于与据守平海城的李家开战了。
帝国军队四处开疆拓土这么多年,攻城战对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因而现在摆在司徒穆远面前的问题,似乎只是怎样让这次战争尽善尽美,至于留守宁城的人们,按照陆夫人的说法,宁王妃是完全可以放心的等待丈夫得胜回朝。
但卫立荷却至少明白了一点,司徒穆远针对平海李家甚至整个南部沿海地区的计划,确实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因此,即便她还是想尽早把严夫人的死讯告诉丈夫,却也不敢在此时送出信去了。
于是宁城内的决策者们终于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某种默契,宁王妃绝口不提要送信的事情,而宁城的捕快们和光明卫们,则努力寻找着他们所认定的那个凶手。
陆夫人则开始操办严夫人的丧事,卫立荷已然下了命令,严夫人毕竟是亲王内眷,又曾因为陪伴王爷而受了伤,便要体面着操办,也肯定是要等到宁王殿下回来再下葬的,因而眼下并不忙乱,只是设下灵堂,做起法事等着。
唯一的问题似乎只是灵堂的选址,按说宁王府该是严夫人的家,但正因为严夫人是被谋害的,她的院子现在还封着作为凶案现场,为了宁王妃的安全考虑,人们都不敢把灵堂再设在王府里。
依礼,灵堂需日夜开门,虽有人守着,但来往吊唁人多手杂,实在是难以防范。因而最后还是就近找了一处空的民宅做灵堂,搭下几个灵棚,王府这边,派了几个内侍守着,白天里也有侍女过去帮忙。
虽然安顺侯夫人说灵堂是大凶之地,像卫立荷这种有孕之人断不可前去,但在设下灵堂的首日,卫立荷还是去灵堂上站了半刻钟,上了一炷香,顾夫人在一边哭哭啼啼的好不悲苦,她也就陪着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劝了顾夫人几句,才退出来。
宁王妃既然做出了如此的姿态,宁城之中的官员们,也必然要跟风而动了,他们一方面令自家的内眷过来吊唁,祭礼也络绎不绝的送进来,另一方面,大小官员们也集体送上了好几篇吊文,面子里子也都算是做足了。
正因为如此,即便陆夫人再次提出了建议,卫立荷也并未派出人在路上阻拦将要从帝都赶来的严家人——她本以为整件事情确实已经办得足够好了,然而,丧事办到头七那一天,思一行又阴着脸急匆匆的找来了。
自从陆夫人到王府来帮忙,办案子的宁城府衙和光明卫有什么事,都是请陆夫人代为汇报给宁王妃了,因而思一行的出现就显得极为特别了,卫立荷立刻便猜想,又有麻烦事了。
思一行当然不会像司徒穆远那样,把光明卫的情报拿给卫立荷看,他是口述的,据他介绍,严夫人出事之后,他便下令整个宁王领地的光明卫严加查访,这既是为了防止凶手已经逃出宁城,也是希望能找出更多的线索。
现在就是跟随在宁王殿下身边的光明卫汇报的线索了,这线索还是有关宁王本人的——从宁王出发到严夫人遇害的这十几天里,宁王曾经收到过两封据说是来自于严夫人的信。
之所以是据说,自然是因为光明卫并没有就信的来源向宁王本人求证。按照他们的描述,第一次的送信人自称是王府的马夫,宁王殿下见了此人,看了信,也就把信收起来了,没再多说什么。这似乎可以证明信确实是严夫人写的,但更为关键的也许是那个送信人,光明卫们起初真是以为此人是王府的马夫,一般说来,宁王殿下不认识自家马夫也很正常,甚至还有人记得,那所谓的“马夫”还跟着大队人马走了三两日,但等人们想要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至于第二次,信是在严夫人出事前一天送到的,但送信人却只是把信交给了宁王行辕外围的一个士兵,当不明就里的士兵把信交上去之后,那送信人自然也失掉了踪迹。
思一行用一种颇为啰嗦的方式把整个情报复述了一遍,以至于卫立荷一开始,却没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但当她仔细想来,却越想越觉得不知所措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封信里写了什么,那么也就无从去判断,宁王殿下到底知道些什么。
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卫立荷几乎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假如司徒穆远会在这整个儿事情上怪罪她,她又该何去何从。
一直以来,她都当司徒穆远是个好人,而他对她也确实足够好了,但这次是严夫人的一条性命,她心里突然就没底儿了。
“现在该怎么办?”面对着思一行,如此不理性的问题就脱口而出了。
“王妃莫要惊慌,”思一行立刻表现出了镇定,“微臣倒是觉得,这条情报至少可以再次证明,严夫人确实是被谋害的。”
卫立荷一言不发,她的脑子里其实空空如也。
“王妃请想想,”思一行又解释道,“严夫人写信给王爷,自然是她有事情要与王爷联系,那么她一定想要知道王爷是如何回答的,据情报上说,王爷始终没有写回信,那么由此推断,严夫人是不太可能在收到回信之前便自寻短见的。”
卫立荷觉得这分析合情合理,但她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思先生,”她问,“我是不是应该把严夫人的凶信告诉王爷?”
“王妃,现在都已经拖到头七了,”思一行不假思索的回答。
卫立荷就明白了,她现在再想要告诉司徒穆远,除了还会增加他的烦恼之外,却又多了拖延不报的罪名。
那么还只能继续隐瞒下去了。
035 严家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司徒穆远显然不会再收到来自于严夫人的信,那么,他会不会起疑心。
但包括卫立荷在内所有人,现在都顾不上去考虑宁王殿下了,因为从帝都赶来的严家人,居然比人们预计的还早到了几日,以至于他们的出现,确实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还是陆夫人果断,她带人迎出宁城之外,先慢慢的把凶信告诉了严家老太太和严夫人的那个兄弟,老太太的反应还算平静,大约她与这个女儿分别的实在太久,母女之情也淡了。
于是陆夫人便把严家人都请去看了灵堂,严老太太少不得要啼哭一番,严夫人的那兄弟,却就已经闹开了。
他的理由很充分,严夫人是亲王的妾室,断然没有在王府之外设灵堂的道理,这岂不意味着,严夫人是被扫地出门的?
严老太太一听儿子如此说,便也急了,连哭带嚷的——因她是严夫人的母亲,人们便尊称她一声老太太,其实还不到五十岁,身康体健,尚有几分力气,居然上来追着陆夫人推搡起来,一时间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派去帝都接人的那个内侍修静过来连拉带劝,他也算是严家的熟人了,严家母子还略听他几句,总算放过陆夫人,只嚷着她是不能做主的,他们要见宁王妃。
卫立荷本来就是打算不见严家人的,即便陆夫人来回报了严家人的言行,她也只是对陆夫人好生安慰了一番,只说不曾想严家人如此无赖,却又要麻烦她费心去打发了他们回帝都去。
陆夫人自然应承。卫立荷又叫那内侍修静到灵堂那边守着,主要监视那严家母子,防着他们再闹出什么花样儿来。
这边正说着话,外面有个侍女送进一张纸条给陆夫人,陆夫人看过,便笑着对卫立荷说,“王妃,思先生还是不放心呢,他叫我问问修静,去一趟帝都,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卫立荷便看着修静,这小内侍撇了撇嘴,“可不是呢,王妃,奴才这一趟是辛苦极了,”他却是异常的委屈,“奴才回到了帝都,找了半日才找到严家,小门小户的,那严老太太一听说女儿病了,便着急忙慌的要收拾行李上路,还是奴才对她说要家去一趟,她才答应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