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季节,冰冷的心情,坐等天明的日子是种煎熬,带着无比痛的心情坐等更是生不如死。安路涛与慕容雪相坐一夜,什么都没说,只是静坐着,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们在等希望,在等秋儿的突然出现。
天亮了,这是他们一生中最不愿见到的阳光,因为这便意味着秋儿是去是留,这离他们接受的时辰越来越近。
最难等待的时辰莫过如此,他们除了等还能做什么?
天牢里,一切就绪,侍卫们已经帮秋儿和若惜戴上了黑巾,侍卫们押着她们去了刑场。跪于刑场,她们很安静,或许是怕她们吵闹,所以堵住了她们的嘴吧。
王喜是后宫女眷的监斩官,他时刻关注着时辰。这两个年轻的生命不久将会身首异处,王喜为她们婉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安路涛保存她们的全尸。
“王公公,时辰已到。”
王喜听闻来报,看了看时辰,拿起斩字牌,“时辰已到,行刑。”随着斩牌的落地,她们即将在这里结束自己。
刽子手快而干净的手段,一眨眼,秋儿和若惜已是两分离。后宫女眷行刑都是秘密进行,刽子手们完成任务便离开了刑场,大家都走了。至于血淋淋的两具尸体,则在等待收尸的人,把她们的尸首抛向野外。
表面上大家都离开了,中途王喜又折了回来,他等到收尸体的两个人,三个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只见王喜给了他们些银子,三人又说了些什么,便分道扬镳。
他们把秋儿和若惜的尸首用席子包起来,扛着她们离开了刑场。
“就这儿吧。”其中一人说。
另一个人观察着四周,“好吧,这儿挺安静的,一般人也不会找到这儿。挖吧。”
他们轻轻地把尸体放下,两人找到一片空地,挖着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来干这行,都是为人养家糊口嘛。今日有人收买他们,让他们把这两具女尸给埋了。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便是死罪一条。一开始他们犹豫,而后他们又觉得这也是好事一桩,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也算是给他们的子孙积德了。找到一片安静,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他们挖好土,把她们的尸体分别埋了起来。
王喜怕有心人发现,吩咐他们不要立碑,只要做个记号,回去告诉他即可。他们照办了。把秋儿和若惜的尸体安顿好。他们上前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姑娘们,安息吧。”
他们收拾好工具,便也离开了。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多了两个无碑墓。相比其他人来说,她们是幸运的。起码保存了自己的身体。至于以后,等她们的事情告一段落,安路涛会回到这里,重新为她们立碑。至少安路涛是这样准备的。
东宫内,安路涛突然心头一紧,猛然站了起来。吓到了慕容雪。
“殿下怎么了?”慕容雪也随后站起身。她要随时保持警惕,她不能让安路涛做出傻事。
“不知道。突然感觉心好痛。”
慕容雪倒上一杯茶,递到安路涛面前。“可能太紧张了,喝杯茶缓缓神吧。”
安路涛此时哪还有心情喝茶,他能感觉到秋儿已经出事了。他正要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槿奚慌张地跑进来,脸上挂着泪,情绪也不稳定。看到此时的槿奚,就算她不开口,安路涛他们也能猜到。
但不死心的他们,更愿意相信槿奚脸上的泪是高兴的泪,他们希望从槿奚嘴里说出秋儿被释放的消息。
“秋儿她……她……被问斩了。”槿奚断断续续地话给他们的是血口一刀。
慕容雪端在手里的杯子在槿奚话落之时,摔在了地上,就像秋儿一样,破碎了,永远都无法和他们再在一起。
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安路涛仍是没控制住自己,甚少流泪的安路帮,再次为秋儿留下了情泪。
槿奚上前,把手心里的一张纸条放在安路涛面前。“王公公来告诉奴婢秋儿已被问斩的事,暗中把这个纸条交给了奴婢。”槿奚虽然不知道纸条里写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要交给安路涛。而王喜放心把这么重要的纸条交于槿奚,是他相信槿奚和自己一样,是站在安路涛这边的。宫里上下万名宫女太监,谁的性子怎样都瞒不过王喜。
安路涛抹干泪,接过槿奚手里的纸条。上面是说王喜已经按照安路涛的吩咐把两位姑娘安葬了,并把地址和记号告诉了他。谨慎的安路涛看完便把纸条烧掉。这件事是秘密进行,是违背圣旨,只要他知道就行了。
慕容雪虽没有看到纸条,但也能猜出七八分,故而没有在意纸条上的内容。她现在只希望安路涛安好,秋儿一路走好。
皇上的错误决定,不仅冤死了秋儿和若惜,更是气死了太后。
秋儿的真实身份只有太后和婉贵妃知道,秋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死她的彤姐姐,而已久病不起的太后听闻亲孙女被皇上下旨斩首,病情更是加重,已是奄奄一息。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顾不得心中的悲痛,连忙赶往慈宁宫,在皇上心里,太后也很重要。心急地赶到慈宁宫时,太医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皇上跑到床前,看着太后紧闭双眼,他知道事情不妙,情急之下竟然说:“快传安宁郡主,她一定有办法救太后。”
皇上的突然之语没人应答,因为大家都知道安宁郡主早在几个时辰前被斩。
“朕让传安宁郡主前来,你们聋了吗?”没人应答,皇上更是急了,对他们大声吼着。
王喜上前,小心翼翼地说着:“回皇上,安宁郡主涉嫌婉贵妃中毒一案,已在午时被斩。”
“这……”皇上愣住了。此时他清醒了,他既然斩了安宁郡主。直到太后病危,他才想起,他斩了安国最有能力的女御医。
“皇上……”太后醒了,这是回光返照。太后的声音很小,但皇上听见了。
“母后您醒了?”皇上欣喜。
“皇上,哀家想跟你说说话。”
“你们都退下。”皇上下达命令,跪在地上的他们纷纷离开,最后王喜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太后和皇上。“母后想说什么?儿臣在这儿听着。”皇上握着太后的手,紧紧的,不敢松开。
“哀家已经不行了,临走前,想告诉皇上一个秘密。”话还没开始,太后的眼角便流下一行泪。“其实秋儿是哀家的亲孙女,她是我儿的九公主。”
“什么?”皇上错愕。“朕杀了皇兄的女儿?”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真相?
“皇上,秋儿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是害死婉贵妃的凶手。”太后主动握紧皇上的手,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恳请皇上重新调查婉贵妃之死,还秋儿清白。哀家已快去与秋儿见面,这是哀家此生最大的遗憾,没能保护好我儿的唯一血脉。还请皇上……皇上……成……全……”
太后话未尽,握紧皇上的那只手已落地,眼睁睁地看着太后死在自己面前,皇上原本就已破碎的心更是雪上加霜。尤其是当他得知秋儿就是皇兄的九公主时,他更是恨透自己,为何现在才清醒过来?为何不调查真相,一意孤行?
“母后,儿臣错了。请您告诉九公主,朕会还她清白。”皇上知道太后最后的意思是什么,他不希望太后有所遗憾。他真的食言了,前朝后宫女眷如今一个都已不在,另一方面还未查出十几年前后宫失火一事,今日连太后也死在自己的面前。皇上,不还前朝各女眷一个公道,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皇兄?
婉贵妃的葬礼刚结束,接下来又是太后。太后一生信佛,皇上请了京城最好的佛寺为太后送行。
皇上知道错了,他已经醒悟了,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在安路涛心里,他对皇上又是怎样一片心情?他一生中最崇拜的父皇,尤其是当他得知前朝女眷并非皇上亲为时,他是多么的高兴,他庆幸自己的父皇果真还是一国明君。而面对秋儿之死,皇上还会是明君吗?
人总会犯错误,从未放过大错的皇上,应该值得原谅吗?不,这毕竟是条人命。在安路涛心里,皇上明君的形象已不复存在。
他们只知道埋怨皇上,指责皇上也有做错的时候,却没人知道皇上接下来会承受怎样的痛苦。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婉贵妃,太后,每当大家都在狂欢过新年的时候,他总会一个人,带着她们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不过是加深自己的痛苦而已。
最痛不过心痛。皇上已经尝到这样的痛苦,也算是得到应有报应。
黄昏时分,京城的某家小客栈,两个熟悉的背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似乎床上躺着一个对她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她们正焦急地等她醒了。
“醒了醒了。娘,宫主醒了。”
“宫主,您醒了。”
冷秋月缓缓睁开眼,面前站着熟悉的冷素冷情。她果然没死。
“这是哪里?”
“京城。”
“是你们救了我?”
“我和冷情赶到牢里时,您正昏迷着,把脉后才知道您中了迷人香。还好我们随身带着各类解药。”
“你们用什么方法救的我?”发现牢里少了一人,被发现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个已死之人。”冷素和冷情对视一眼,两人跪下了。冷秋月知道,她们用了那种方法。“请宫主恕罪。”
“起来吧。你们也是为了救我,下不为例。”
“谢宫主。”
冷秋月心想的那种方法其实是师父留下来的禁用药物。师父一生,爱研制各类药物,更有甚者研制多种可控制人心的药,还有一种是可以控制死人,在别人看来人还活着,不过这种药物只能维持几个时辰。师父虽爱研制此类药物,却一直对门徒禁止使用。师父并没有把此药物配方教于冷秋月,一切不过是她自己自学。她和师父一样,有着过高的天份。还好,这类药并未被莫落子得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起死回生的药物救了冷秋月一命,但也违背了祖训,她回到“冷寒宫”会立即销毁所有配方,并向师父请罪。
冷秋月下床,“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要是当时她没有昏迷就好了,便可以把若惜一起带回。
“那位姑娘我们原本也想带她一起出来。不过她的脉像很奇怪,不像是种了迷人香,倒像是被人控制着的傀儡。”
“傀儡?”冷秋月皱眉。
“是的。我们不知道那位姑娘患的什么病,想把她一起带出来后让宫主您看看,后来侍卫进来,我们只好带着宫主先离开。至于那位姑娘,我们……”冷素欲言又止。冷秋月也并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现在她的心思仍在昨晚的“迷人香”。
如果迷人香是来自莫落子之手,那他到底在那段时间做了什么?冷素去天牢把我救出,并未发现其他人,那莫落子此举又是为何?还有,若惜怎么会变成傀儡?难道莫落子对若惜做了什么?还是误把若惜当成我?若当真如此,那便是我害了若惜。
一想到若惜没有和自己同时被救出,冷秋月总有些心寒。
“现在我们应该已经死了吧?”
“是,午时已被问斩。”
“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皇宫。只是皇奶奶她……”离开烦心之地固然是好,但也意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太后。
“宫主说的皇奶奶是?”
“安国太后其实就是前朝太后,我的皇奶妈。”
“是吗?还请宫主节哀。”太后之死,举国同哀。仍留在京城的冷素冷情自然知道太后已故的消息。
“你说什么?”冷秋月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冷素的话音她又何尝听不出来。
“在你们被问斩之后不久,宫里便传出太后的死讯。”
冷秋月慌坐于凳,到底是为什么?一时间失去两个亲人。难道这个世界上又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宫主,您没事吧?”
冷秋月摇了摇手。“没事。你们下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儿。”
“是。”她们应允退下。
冷秋月面对太后之死除了痛心,默默地痛心,她别无他法。只希望在黄泉路上,皇奶奶和彤姐姐能结伴而行,早日与父皇母后相见。
皇奶奶,彤姐姐,等日后有机会,秋月再来看望你们。皇奶奶,请恕秋月不孝。
冷秋月并不是一走了之,并不是躲在“冷寒宫”什么事都不做。现如今西域进攻中原,身为皇室一族的她会尽自己的努力,与西域抗衡。同时,她也会找机会杀了慕容空,为婉贵妃报仇。至于慕容雪日后痛失父亲之苦,她只能对不起了,杀人偿命,慕容空必死。
带着另一番心情,冷秋月一行三人,在漆黑的夜晚,躲过城门口的巡视,趁着月黑风高,她们一路赶往“冷寒宫”。
月夜,格外的美,与他们的心情完全不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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