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堂,安路涛独坐,眼神空洞,愣愣发神。平时敏觉的他,今日甚是反常,槿奚早已走到他跟前,竟未察觉。
“殿下……殿下……”
待槿奚唤第二声时,安路涛方才拉回思绪。
“槿奚?找我有事?”
“回殿下,王公公来了。”
“父皇身边的王喜?他来干吗?”一听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太监总管王喜前来,安路涛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是来宣旨。”
“宣旨?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宣什么旨?”
“这个……这个奴婢不知。”槿奚陷入疑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刚刚出神,现在又问些奇怪的问题。“殿下,让王公公进来吗?”
“让他进来。”
默默地,他又陷入思绪,若是槿奚不提醒,估计王喜今日得在“东宫”门口站一宿了。
“王公公,殿下让您进去。”
“有劳姑姑。”
进入正堂,王喜先是给安路涛请安,随后一本正经说道:“皇上口谕。”
“儿臣接旨。”
“念太子已到大婚年龄,故朕下旨,从明日起,大选太子妃,命太子近日不得出宫。钦此。”
王喜声音已落一段时间,跪在地上的安路涛仍是没有反应,王喜不敢多言,槿奚也不知该如何,只得随安路涛一直跪着。
王喜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遇到这种大婚喜事,太子殿下怎么一点儿也不兴奋,反而沉默得出奇?
“太子殿下,快接旨谢恩哪。奴才还得回旨呢。”
王喜的声音很低,却距离安路涛很近,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儿臣……儿臣……”
到底该不该接旨?不接旨,抗旨不遵,接旨,本不是我所愿。
安路涛很矛盾,他不曾想,皇叔一言竟这么快兑现事实。果然,还是皇叔更了解父皇。
“太子殿下,快接旨吧。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就连王爷都对皇上妥协,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千万不能抗旨不遵。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正选。”
这次,王喜的声音仅限安路涛,他惊讶地望着王喜,的确,王喜的话是他忽略的,只是,为什么王喜会知道这些?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帮我?
“儿臣接旨谢恩。”
“太子殿下,奴才回宫复旨。”
行礼毕,王喜渐渐消失在安路涛眼前,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像是知道他秘密的一句话,安路涛开始迷茫。是他太不小心吗?竟然让除了皇叔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了他的计划?还是,王喜是在帮自己?他是敌还是友?
安路涛继续发呆,槿奚没辙,只得退下。
三更天,安路涛飞檐走壁于宫延内外,如若无人之境。却不知,他瞒过皇宫侍卫,却被另一个黑衣人跟踪。
皇宫外,一座亭外,安路涛来回挪动脚步,心神不安。黑衣人稳站亭外不远处的大树上,乌云密布的夜空里,黑衣人融进黑夜之内,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忽而,又一身影从不远处走来,走近方知,居然是安辰逸。
“皇叔,被你料到了。”见到自己要等的人,安路涛开门见山。
“皇上赐婚了?”从安路涛的反应看,安辰逸知道自己说对了。随后,赏他一记白眼,摇起纸扇,坐下。“就为了这事,非得让我前来赴约?你很闲吗?我可是很忙的。”
“皇叔,我当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找您。”安辰逸等他的下文。安路涛把王喜下午的举动描述了一番。话毕,安辰逸皱眉。
“王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是眼前安路涛最担心的。如果王喜是友,他的确是能够帮助安路涛成就大事的人,如果他是敌,安路涛必须尽早除掉他,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
“不会。”
“这么肯定?”
“王喜不是宫里最聪明的人,也不是最有权利的人,不可能别人没发现,被他先察觉。从他的话来分析,他在帮你。”
“帮我?”
“是。起码在赐婚这件事上,他给了你最正确的判断。”
“皇叔也觉得,我答应父皇的赐婚是正确的。”
“就目前而言,只有接旨这一条路。先不要管王喜是敌是友,慢慢地观察他,他若是真心帮你,是个好帮手。内宫的事,他最有知情权。”
“好,那我会时刻观察他。”顿了顿,“皇叔,要不您明天别去找皇婶了,等把王喜的事弄清楚再走。”
“你小子也太会打主意了。我要是不尽快把珑月找回来,死的是人就是我。你的事还是自求多福吧。”还没等说完,安辰逸就先跑为快,早已消失在黑夜里,留下声音回应着安路涛。
亭里的安路涛自叹,独自待了一会儿,也往回宫的方向走去。
树上的黑衣人有了新发现,虽然不知道他们所提的是什么大事,但知道他们叔侄之间有秘密,一个关于内宫深院的大秘密。黑布巾下,一抹笑略过。
☆、第十二章
京城热闹万分,皇宫南城外,醒目的“皇榜”引来了全城百姓的关注。有的惊喜若狂,有的却是万分无奈,眉头紧锁。
“皇榜”的事很快传遍各方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也纷纷配合宣传,这实在是值得举国同庆的大事件。
“张大嫂,这是怎么了?一点精神也没有。”
“唉,别提了,出皇榜了,要为太子选妃。”
“这是好事啊,你在愁什么?”
“皇榜上说了,无论是千金小姐,还是小户人家,只要是品德兼优,未婚配的适龄女子都必须参选。”
“是吗?还有这等好事。大嫂,你家女儿不是没婚配嘛,条件也不错,我看呢,不如进宫去试试,说不定日后就是皇后。”
“可别这么说,这等好事不是我们这种穷人家该期待的。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可舍不得把女儿推进火炕。”
“这也是,与其嫁进皇宫,不如嫁个穷小子来得实在。”
“就是。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大嫂别急。我看不如这样,我有个侄子尚未婚配,若是不嫌弃,我们攀个亲,让你女儿做我侄媳妇,怎么样?”
“那真是太好了。”
大街上,两妇女手拉手,笑容满面往回走,为了逃避进宫的命运,她们商量着对策。有人对“皇榜”无奈,自然也有人对“皇榜”感兴趣,他们都想着如何让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其中不乏官员毛遂自荐,或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正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女儿踏进宫闱。
“逍遥山庄”是江湖第一大庄,广交江湖好友,庄主更是求才若渴。“逍遥山庄”以百姓为业,先人创立山庄之初衷便是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如今,天下太平,皇帝领导有方,“逍遥山庄”也算是盼来了名主。
山庄后院厢房内,琴声悠扬,节奏欢愉,难不成她早已知晓会有喜事来临?正在抚琴庆贺。
她,慕容雪,“逍遥山庄”大小姐,庄主慕容空的掌上明珠,亦是江南一代有名的美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眼看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上门提亲的贵族少爷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法眼。
“庄主。”
小姐身边的丫环莲儿见慕容空进来,连忙行礼。也正是她的声音使慕容雪停止弹奏,忙起身。
“爹。”
“雪儿,听你的琴声似乎已经知道今日爹有喜事宣布。”慕容宫难掩心中的喜悦,笑着合不拢嘴。
“喜事?什么样的喜事让爹这么开心?”
“当然是关于我的宝贝女儿啦。”
“我?我有什么喜事?”
“皇宫里贴出皇榜,近日为太子选妃,所有未出嫁的姑娘都可以前去竞选。”
“这与我何干?”慕容雪似乎知道爹的打算,原先还是笑容布面的俏脸,瞬间变色。
“怎么?太子妃的地位你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低着头,玩弄着衣角。
“女儿,这是难得的机会。以你的才貌,再加上爹的打点,太子妃肯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爹,爷爷在世的时候说过,逍遥山庄是江湖的皇宫,新皇登基时也招见爹,爹和皇上是有协议的,你是民间的皇帝,还需要所谓的增添实力吗?”
“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太子妃,你跟我扯这些干什么?”
“爹的如意算盘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太子妃是你的桥梁,只要我当上太子妃,你的地位会更加巩固。你是未来国丈,又是江湖第一山庄的庄山,你是想两边通吃,成为天下第一人。”
“混帐。”慕容空拍案而起,脸色很吓人。“爹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我自由自在,有权有势,还需要去争夺什么吗?爹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嫁进皇宫,成为未来国母,你才能幸福,爹才能放心。”
“我不要做国母,我只想嫁给自己爱的人。”慕容雪反驳。从小到大,她处处听从父亲安排,唯独自己的婚姻大事,她必须自己做主。
“慕容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陆风的事。就那穷小子凭什么做我的女婿,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你不嫁给太子,也别想嫁给那个穷小子。”
“陆风人穷志不穷,他正在准备赶考,总有一天,他会闯出一片天地,给我幸福。”
“傻女儿,他这是在骗你呢。考官有那么容易吗?如今的官场很现实,不是他说想考功名就一定能考上的。太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陆风吗?”
“我不管,这辈子我除了陆风谁都不嫁。”
“你……”慕容空举起右手,停至空中,慕容雪不躲闪,水汪汪地大眼睛看不出恐惧,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是她第一次和父亲对立。一辈子活在父亲的安排下,总该为自己活一次,这是她答应过陆风的。
“陆风,你放心,我会等你。等你考到功名,来我家提亲。”
“雪儿,我答应你,这次去京城赶考,我一定会取得功名,不会让你失望。”
这是陆风进京之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他们定下承诺的日子。
慕容空收回举起的右手,“你死心吧,陆风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
“实话告诉你,陆风根本没有进京赶考。”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会考到功名,回来娶我的。”慕容雪不敢相信,失魂似的后退一步,被丫环莲儿扶住。
“不管他有没有考到功名,我都不会让你嫁给他。为了你能有更好的归宿,一不做二不休,我派人在进京的途中截杀他。”
“你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慕容雪哭着咆哮,她不愿相信,从小最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杀了自己最爱的人。这不是爱她,而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没有,我的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不会的。你骗我。是你杀了陆风,一定是你。”
“不管你信不信,陆风是死在强盗手上,我没有杀他。”
慕容雪无力地站着,完全依靠在莲儿身上,表情呆滞。是谁杀了陆风已经不重要。她心爱的人已经死了,她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原来在爹的心里,她不过也是一枚棋子,只要对他有利的事,她这颗棋子必须牺牲一切,来报答他,为他服务。
房门口,慕容空背对着她,冷冷地命令着:“莲儿,好好看着小姐,等着进宫。小姐要是有任何闪失,我拿你试问。”
“是,庄主。”莲儿应着。她从小跟在小姐身边,从未见过小姐像现在这样魂不守舍,她真的好担心小姐。“小姐,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别憋着。”
房间里,慕容雪凄惨的哭声让人心碎。她哭着陆风的不幸,哭着自己的命运。她不明白,世人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能成全她和陆风?如今还让他们阴阳两隔。
她哭心里的委屈,哭上天的不公。
一道“皇榜”使宫外不再安宁,同样,宫里的太子殿下也是忧心忡忡。
秋儿端着茶水站在安路涛面前,细细地打量着:唉,出神都这么帅气……冷秋月,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再怎么优秀,都跟你没关系……没关系,永远没关系。
“殿下,您怎么了?”安路涛不理会她,放下手中的托盘。“是不是在为选太子妃的事发愁?”
昨天秋儿装病待在房间,今早才听槿奚提及此事。看来槿奚说得不假,他对选太子妃这件事很反感。表现得不那么积极,世上还有这等不为女色所动之人,真是令人赞叹。
你们叔侄还真挺像,都不愿成亲。既然如此,你干嘛不采取你皇叔的主意呢?太子妃的诱惑比王妃的大多了,愿意配合你的人大有人在,还愁找不到吗?
秋儿心里打着算盘,她想着想着,竟会脱口而出。
“殿下,其实你可以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假装成亲。这样既能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