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烟一步冲了过去,想要扑上前去抱住香莲,却被身边的那个人一下拥进怀里。
被拥进怀里的时候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松木提香,轻轻淡淡,可这是皇家才会使用的高级香料,虽不知为何他的身上会有这种香,但那男人的怀抱里温暖结实,有着不容抗拒的安全感。
他轻轻抚着她的腰,将她的头贴紧在自己怀里又低下头去温柔的在她耳边一语:
“不要看。”
几乎是同时,手上的动作就已经开始,步非烟在那男人怀里紧紧被他抱住动弹不得,只觉得小幅度的动作之后就听见背后几人嘶鸣的叫喊声以及香莲虽然还是害怕但已经平静一些的哭声。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抖,他轻轻拍她的背将那大氅裹了过来,银狐毛闪烁万丽,用它极致的温暖将她化在自己的怀里。
短暂的时间,背后已经再无声音,小小的人儿仍然止不住的在抖,藏枭轻拍她的背,极温柔的语调带着他男性的磁性嗓音低声道:
“别怕。”
第一时间想到香莲,她来不及谢他也来不及弄清楚刚才这些伙计还叫他作大哥而现在他又为何救自己的事情,挣了他的怀里扑向香莲。
却不料她刚刚扑向香莲,竟有人从后面射来一箭,直冲着香莲的额头,步非烟一下子用身子抱住香莲,那箭穿过她的身体直插在她右肩靠下的位置。
竟是那老妇。
香莲来不及哭,只被眼下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她干涸的啼哭上全是绝望,从小就在步家长大,就算被年纪大一些的丫鬟们欺负,也从来没见过这般景象。
步非烟浅色的衣服上右肩膀处已经晕开了一大片红色,香莲怕的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办,一个劲的叫着小姐小姐,然后将手捂着步非烟受伤的右肩上那箭穿过的地方,试图不让血喷涌。
浓色眼眸漠然的一击,冷厉的神色跃然在眼中灼烧,捡起地上伙计散落一地的大刀三把,直直的挥向那老妇人,还来不及逃走,那三把刀就已经将她定在木门之上,身无完肤的流血。
藏枭一步迈了过去,将步非烟抱起在怀里,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又对着香莲说道:
“去找一碗水来!”
香莲手足无措之间,听到藏枭这样的命令只得连连的点头,她勉强支撑身体强行逼迫自己已经吓软的身体站起来,不顾死了一地的伙计和令人恐怖的被定在木门上的老妇人还在涓涓流血的尸体,茫然的找水。
藏枭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子,这是他随身带着的解毒药,他怕那箭上有毒,连忙将那瓶子的粉末取出来一些,将她的衣服撕开,均匀的撒在伤口的附近。
本是白皙通透的玉肌,如今血染一片。
药粉洒在伤口上,疼痛不已,她皱了皱眉头,浑身不舒坦的动了动,藏枭抱紧了她防止她乱动将那粉末状的药洒了,又低声在她耳边说:
“不要动,忍一忍。”
那粉末没有什么颜色变化,想来那箭上是没有毒的,藏枭这才稍微放心一些,又端着香莲找来的水浇在伤口周围。
见她怀中一枚手帕,藏枭忙取了来握着那箭的一端,脱下大氅一面盖在地上,将她平放在地上,又折了那大氅的一部分捂着她的伤口。
步非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血虽然止了一些却还是有血冒出来,藏枭在外打仗,拔剑、处理砍伤这些都算是皮毛,就算是给他自己都不知道拔过多少次箭和处理伤口。
他低下头去,轻声在她耳边低语,算是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
步非烟半睁着眼睛,模糊中淡淡道:
“步非烟。”
在那主持口中偶听到她叫非烟,没想到连这姓都如此美妙,藏枭一连说了几遍她的名字,在口中来回读解,只觉得只是世间最好听的名字。
步非烟。
步非烟。
步非烟。
步非烟半睁着眼睛问道:
“还未谢你,救了我们。”
藏枭邪魅的一笑,带着霸道的弧线轻轻道:
“不谢。”
女子微微扯开嘴角一笑问:
“敢问,你的名字?”
还未听到回答,只觉得右肩上一阵猛烈的刺痛感带着肉体被锯裂的拉扯感,她痛的昏了过去,只觉得眼中伴着热泪以及那肩上闻得到的血腥味渐渐的淡了。
一切淡去了的还有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道一个名字:
“……藏枭。”
美人儿被香莲扶着下了车,车把式把马车拉到寺庙后面的马圈里稍作休息,顷刻之间只见一仙人顿足于寺庙之前,轻轻仰头看着匾额上的字。
那披风上的荷和锦鲤像是在灵活的精灵绕着这个标志的人,这一切不似人间美景倒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
一时间,藏枭几乎忘记自己是谁,他一生美女所见无数,可这般令自己着迷痴醉的二十七年间唯有这一朵。
忘记刚才还在心里痛骂去拜这一堆泥巴有什么用,藏枭在心中感激那神圣的佛祖,将自己安排在今日今时,与她一见。
“小姐,我们先去拜佛然后再去找主持,好不好?”香莲扶着那女子的胳膊一步步的向上走着。
女子轻轻点头,小心的看着路诚心诚意的一步步踏上去。
阶梯上有要钱要饭的乞丐乞讨,她都会从荷包里掏出些银两一一赠予他们。
藏枭除了跟兄弟们要账去,不然从不进那寺庙拜些毫无用处的三跪六叩,这次他随着那女子上前,小心的跟在她身后,倒真像是要来这寺中虔心跪拜一般,只是不知道若是那佛祖知道他是为了追寻着一女子而来,会不会掌心一翻压他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出不来。
进寺庙门口之前,女子扫了扫身上的土尘才迈腿走了进去,虔诚的进了佛殿轻轻跪拜,双手合十胸口默默闭上眼睛默念。
藏枭也上前去,壮着胆子跪拜在女子左边,却不好好的求佛只转过头去盯着那女子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女子扣下身去三拜才回过神来。
她是谁?
藏枭起了身随她走出殿外,见她跟身边的小丫鬟说了几句,那丫鬟就跑开了,只留她一人在寺院中静静的看着冬季里寺院内那一池早已枯败的荷花。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池的荷默默地发呆,神情中带着伤感和失落,十足的让人心疼。
藏枭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只觉得心中有一股快要喷涌而出的冲动,他想上前与她距离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另一边,泰云寺的老主持却慢步与那小丫鬟一起走来,慈祥的老人见到那女子微微施礼,笑的疼爱,看起来两人已是熟悉:
“非烟,你爹早已说过让老衲为你的琴通光,这几日老衲想了几句诗词,你随我来挑一句吧。”
非烟,她叫非烟!
淡淡绕梁与口,读来竟有一丝伤感和妙然若离。
藏枭再想着就已经见了那叫非烟的女子跟主持去了后殿。
她离开了的寺院,竟像是那一池枯了地荷花早已生机不在,没有一丝光明,而他就像是那池塘里被晒干了的小鱼,上下焦灼,祈求丰沛雨水滋润。
藏枭坐在寺院之中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环着四周看了看,这寺的香火倒是旺,寺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乱,不知道是不是寺庙独特的魅力,倒是总能给人心平气静的安静感。
就连周围人看到他也不再表现出吃惊的表情,只是偶然的多转过头看他一眼低语几句便离开。
他是匪,在寺里总是不太相宜。
时间并不长,可藏枭已经等的没有耐心,在寺庙里的榕树下转了几个来回,他从未等待什么如此之久,这样的事情倒是头一遭。
名叫非烟的女子带着笑意从后殿出来,那小丫头手里还背着一把琴,藏枭倒是吃了一惊,想着这美丽的人儿坐下来弹琴将会是什么模样,竟如痴如醉。
非烟跟香莲离开泰云寺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雪,一点点零零星星的雪点从天而降,像是仙女将手中的花篮撒了,降落在人间一片片美不胜收。
步非烟本来就不想这样早回去,这时候又见了下雪,高兴地不得了,她生日之时就是在冬天,听娘说她生的时候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娘说她是雪送来的女儿,就连她的字老师都给提了雪字。
她仿若天空降临的仙人儿,本是通白的脸叫这寒天冻着竟通透的好看,扬起头看着纷纷散乱的雪花,步非烟拉过香莲的胳膊说道:
“回去的这段路,我们走一走好不好?”
香莲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说是走一走,走走停停再买上些好玩的东西,这小姐的玩心可重着呢。
香莲连连摇头说这不可以,又推脱说老爷说……
步非烟连忙打断她,拉过她靠着自己近了一点,连连撒娇道:
“好香莲,你瞧这天上都下了雪,再坐这马车回去最是无聊了,我保证只沿途走走,过了这街就立马上车快点回去。”
香莲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步非烟拉着朝前走了,车把式赶着马车还有随行的几个人也都跟在后面。
这一路,藏枭笑着看着前面的美人儿因为街边卖的些小玩意笑的极为好看,一会儿拿起小鼓敲一敲,一会儿又拿起些好看的琉璃球来回看看,倒真是不像她刚才在寺庙里对着那一池枯荷时露出的那令人心痛的表情。
忘记跟着那美人儿走了多久,看见那美人儿路过一个小摊位买了一盒脂粉,藏枭也走了过去不顾摊主奇怪的看着他,一脸一个匪兵模样的男人买这个做什么的疑惑模样,也买了一盒一模一样的脂粉盒。
荷状的盒身,通体白色透着粉红色花瓣尖,淡淡清香的脂粉粉红色的颜色在那盒里面,好看的模样又带着清淡的香。
藏枭将那盒子放进怀里,却见前面那人儿刚还有兴致继续看着街边卖葫芦的小玩意,这会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有人瘫坐在地上厉声大喊救命,周围有很多人都在围着看,却没有人伸手去帮忙。
步非烟想走过去看一看,却被香莲拉住不准她去,香莲从人群缝隙中隐约看见一个老妇用一条破棉被盖着她残缺不全的左腿,连那伤口怕还未愈合,血滴都留在冰冷的石路上凝结成块。
“小姐,别去,这一带最近乱的很,你玩也玩够了,咱么快点回去吧。”
香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刚才还平平静静的道路上怎么就出现了一个被砍伤的老妇人,又哪里来的棉被。
她点了点头叫香莲扶着刚要上车却又听那老妇人可怜的哭喊声:
“求求你们好心救救我吧,我到那山上去摘些药材给我那老头子治病,可是却被那帮狠心的山贼砍伤,我……我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啊,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那老头子可怎么办?求求各位,带我去医馆治病吧,求求各位了。”
老妇人说的声泪俱下,周围人有不少都纷纷解囊,却没有人愿意带她去医馆看病。
老妇人依旧恳切的求着大家带她去医馆,怕大家不信竟一下子揭了那棉被,腿上被砍伤的部分全部裸露在外面。
血肉模糊的小腿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暴露在外,几乎能见到骨头,皮肉外翻着,血还在从已经凝结了的部分流出来。
众人看了都发出唏嘘的声音,有妇女见了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不知哪里的顽童凑热闹上前来看,吓得一下子哇的哭了出来。
步非烟再也忍不了,收回要坐上马车的脚不顾香莲的拉扯几步就走到人群中间去。
藏枭有些担心的也上前几步,却已见那女子用尽了力气扶着那老妇人起了身,老妇人满手是泥的双手扶着女子,快要将全身的重量都附在她身上,艰难的站了起来不住的说着谢谢,步非烟干脆扯了那披风下来披在老妇人身上。
香莲见着只得无奈的上前帮忙一起扶着那老妇人向前走,医馆就在前面十几米的路边,香莲想着快点送到医馆,然后立马就走,免得再出差池。
雪越下越大,路上都盖上了薄薄得一层,步非烟有些吃力的和香莲把那老妇人送进医馆,又叫了家里跟着自己的几个人扶着那妇人进去治病,步非烟拿着荷包去了柜上给钱。
没有了披风的保护,站在门口等待伙计算钱的时候她有些冷的来回搓了搓手,身上的衣服也叫那老妇人给沾脏了,泥水和血迹沾满了一身,这样看下去还以为是从什么匪窝里逃了出来。
香莲一脸无奈的看着步非烟,将自己带着的兔毛围领摘下来给步非烟围上又叹气道:
“小姐,这下好了,弄得这一身脏,回家怎么说啊。”
不知是刚才扶那老妇有些吃力还是因为天气冷,步非烟的声音有些抖,却还是笑道:
“一会儿去纺友斋再给你新作一身可好?”
香莲气的转过头去,赌气的说:
“我可是心疼这一身衣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