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枭从江府出来,去了死了的那三个兄弟家里每一家都说了情况,只说是战死在战场上了,来来回回一直跑到现在才准备回去。
正想着去前面的酒庄讨一些酒喝,却见步非烟六神无主的走在街上。
怀中人的颤抖他感觉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藏枭心疼的抱紧了她,轻轻拍她的背。
“怎么了?”
他柔声细语,又将她抱紧了一些。
强忍着泪不要流出来,贪婪的在他怀中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他怀里挣开,看着藏枭浓黑色的深眸,步非烟想起了皇上的那个问题。
“怎么没回家里,去哪了?”
他微皱眉头,看着一脸疲累的步非烟问道。
一脸疏离的目光,她只抬了头,不知该不该流下泪来,可还是一脸平静的淡淡问:
“藏枭……你是谁?”
傍晚时分,步非烟还在睡梦中,她已经醒了,只觉得全身酸麻无力半点想起的感觉都没有,朦胧中她努力的回忆着之前的记忆,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大约只想得起来有个叫灵展的陌生男子强行拉着自己,还将左臂弄的一阵酸痛。
下意识的挪动胳膊,却仍然是酸胀不已,一动就要发痛。
明明还是想睡,却强忍着困意睁了眼睛。
明黄色的帐中,不熟悉却悠然好闻的香弥漫在身体周围,木刻雕栏的床帐精美的雕刻着龙凤嬉戏的纹样,周遭静的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有案头上香炉里飘出的丝丝白烟在眼前飘动散去。
更加清晰的明黄色陷入眼中,渐渐清醒的步非烟闻出那香是宫廷御用的龙衍香。
龙衍香?
皇上?皇宫?
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却只觉得浑身酸痛的不行,左臂也用不上力气,整个人倒是坐了起来却无力的只是用仅剩的力气支撑着。
一个男声传来,带着沉稳严峻:
“你醒了。”
应声看过去,说话的男子正在不远处的桌上习字,一身锦缎冠服,精美的绣着栩栩如生的五龙。
男子也不看她,只安静的习字。
这才真的意识到是自己是在了宫里,还来不及去想自己怎么会在这,竟怔怔的看着那稳定气闲的男人挥墨泼毫。
步非烟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是第一次,他要比姐姐说的更显得沉稳或者说老练一些,总不觉得是才二十六岁的模样。
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觉的连忙回过神来,恨不能使劲敲自己的脑袋,这个时候还哪里有空想这些,这九五之尊就在面前,你还好好的坐在床上像是个什么样子。
步非烟一时紧张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来了皇宫里,却赶紧下床给皇上请安,却不料身子重的像是叫人绑上了石头,一下子从那床榻上摔了下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步非烟一时被摔得疼痛极了,却也顾不得这些赶忙跪好了请安: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烨煜冷眼看了那边折腾了一番才跪好了请安的人,又觉得好笑。
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朝官或者太监奴才请安才用的词儿,她一个大臣的格格,难道不是要用皇上吉祥吗。
这个步非烟哪里不知道,只在第一个万岁之后就发现慌张之下自己竟然说错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停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说完,只是后面那些字说的越来越小声,直到最后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烨煜也不让她起,只还是安静的习字,遒劲大字跃然于纸上,写的是苏轼的诗句,他总是喜欢读苏轼,想来总觉的大气澎湃,读来全是过瘾,他一张张的写着,直到终于写了一张满意的才放下笔向着步非烟走过来。
步非烟一直紧张的跪在地上,全身酸痛难忍,左臂上就像要断了一般绞痛,她却绝对不敢表现出来,只安静的跪在原地。
见那双龙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然后停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人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却也不说话,步非烟更是心下一阵糊涂,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靴子好看的龙纹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烨煜绕过她坐在龙榻上,才叫她平了身。
步非烟慢慢的站了起来,强撑着双腿的酸麻感艰难地站起来,也只是低着头面对着皇上站着,分毫不敢坏了规矩。
“抬头。”
坐在面前的男子冷冷道,不带任何感情,也分不清说话的语气,只是冷冷的命令。
慢慢的抬起头来,也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只是盯着皇帝上半身胸口处被娟绣的好看的龙纹图案看,可只觉得自己叫那人盯着看的浑身不舒服。
自那日灵展说了她的名字,烨煜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他叫了灵展去暗自带步非烟来,却没想到灵展用了这手段。
换魂散,只是吸入一点点就可昏迷深睡过去,醒时全身酸软胀痛,需要好好休息调养才能恢复。
灵展将人带来的时候,步非烟早已昏死过去,烨煜在御书房批着奏折,见灵展来还以为有什么事,却见身后背着个跟死人一样的女子。
烨煜一方面无奈这灵展除了把人迷昏,是不是就不会将人带了来,一方面又叫灵展把人放在御书房的床上,他只是想要问她一些事情,这下可好,要等她醒了才能再问。
而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四个时辰。
世间让皇帝这样等待的,恐怕唯有这一件。
烨煜凛冽的眼眸盯着步非烟的脸看的有一会儿,他美女阅尽却还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心下一动。
她跟步婉清长得有些像,只是比步婉清更灵动一些,显得更俏皮更活泼,有些像那枝桠上的小鸟,生来娟秀又灵气十足,想来平时也是这般性格吧。
“你可吃惊?怎么会在这。”
烨煜平和的嗓音里还是带着皇帝特有的威严和冷峻,只是平时正常的语气却让不知皇上脾性的步非烟紧张的不行,生怕说错了再惹了皇帝生气招来祸事。
她小心翼翼的点头,趁着这功夫将头又低了下去。
她像是林子里活泼的金丝黄鹂鸟,生的这般灵动可人却依然带着文雅和端庄,只是在烨煜面前受惊,吓得将这些美好都收了去,只有怯生生的站在原地和脸上一展无余的紧张。
烨煜要见她,一是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姑娘能把那从不有女人相陪只去那风月场所一夜销魂的藏枭迷成了这样,二是他想从这个女子下手,找到那人的软肋。
如今,他却有了更好的想法。
诡秘的一笑在烨煜脸上划开,他幽然的目光里全是燃烧的火。
“我找你来本想跟你商议与你姐姐的一事,可未曾想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倒成了朕把你绑了来。”
步非烟一听是姐姐,慌忙抬起了头,她神采奕奕的神情一下子对上烨煜那双看不透的眼眸,真真的是被吓了一跳。
深褐色的眼眸,冷噤不禁,带着皇家本就重持的威严,除去这些,步非烟惊的发现那眸中有不容易看到的杀机,是活在那眼眸最深层的神情,直叫人背后一阵阵泛冷。
四目相持而对,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已全是冷汗,连内襟都湿透,慌忙中知道自己犯了错,怎么敢这样直视皇上的眼镜,她连忙跪下道:
“奴才大胆,望皇上恕罪。”
烨煜看着眼下惊慌失措的小人儿将头埋在地上,只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双明眸,真是好看,清澈的如溪水涓涓流过。
他自登基大婚娶了明哲皇后至今,宫里进过的妃嫔不下百人,长相品性各不相同,可浑身的趣味大都相同,不过是想着用尽了招数多留着自己再呆一夜。
可眼前这人毫无掩饰毫无复杂的神情,太过新鲜和稚嫩。
烨煜越来越有趣味的看一眼眼前跪着的女子,邪魅一笑说着无事叫她平身。
烨煜盯着步非烟的眼眸足足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什么东西直直的吸引着他,让他有欲望,有冲动。
想要霸占!
或者,与那人有关的人或者东西,更能激发他想要占有的欲望。
“不知皇上找奴才来,是商议与姐姐的什么事?”
被步非烟问的话回过神来,烨煜不漏痕迹的道:
“过几日你姐姐生辰到,朕想送她个特别的礼物,却不知道她最喜欢什么。这就叫了你来,你倒说说,你姐姐喜欢什么。”
步非烟这时候只觉得心下温暖的很,每次进宫来都听姐姐说皇上对她很好,这会儿看着还真是如此。
虽然君心难测,可他能这般想着你的生辰,还如此费心的想着要送你礼物,就算平常男子也是难得,更何况他是万人的皇帝。
算是替姐姐高兴,步非烟清然的一笑,只是平常,却不知这笑意却更让那床榻边的男子为之一振,烨煜不自觉的突然猛地站起来,甚至想要去搂她。
皇帝突然不知缘由的站起身来,步非烟吓了一跳,慌忙只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又跪了下去,总以为是自己什么做错了惹恼了皇帝生气。
站着的男子刚要扶她,却已经见了那人急急的跪了下去,竟有一丝无奈的笑在烨煜嘴边挂起,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俯下身去扶了她的胳膊示意她站起来。
这样温柔的举动倒是出乎了步非烟的预料,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任凭着皇帝将自己扶起来,又听到那人不似刚才那般冷峻却温和的说:
“身上必定酸痛难忍,还一直跪,不疼吗?”
他距离自己有些近,胳膊还拉着自己的小臂,能闻得见他身上特殊的香气,甚至连他说话时候的声音都比刚才更近了一些。
步非烟只一直低着头,然后怯懦又带着害怕道:
“奴才从未来过宫中,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怕犯了错扰了皇上。”
她怯懦的声音几乎要细不可闻,听得到那语气里的恐惧,甚至快要带着颤抖,可这些烨煜都觉得有趣,他干脆放肆的又向前走了一步,右手环了她的腰去,又猛地拉紧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贴在了一起,低头下去近距离看着她的脸。
他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只是个女人,他想要,无需理由。
太过突然又亲密的举动,步非烟怔着惊恐的眼眸看她又下意识的向后退,却引来烨煜皱着眉头的冷峻道:
“讨厌朕?”
冷飕飕的声音很明显是生气的痕迹,还带着一丝挑衅和不羁。
知道自己犯了错,步非烟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只知道现在首先要跪下,好像跪下了就什么事都有转机,皇上语气里的怒威很明显的擦过耳边,她甚至在脑海里快速闪过皇上会不会砍了自己的头之类的。
猛地拦着她要下跪的身子,揽着腰又一把将那人紧紧的推进了自己怀中。
魅惑又带着十足的威严和冷峻,眼眸直盯着怀中人惊诧的目光,烨煜已经按耐不住作势想吻上去,却在凑近了的一瞬间止住只是盯着她看,像是看一只猎物,一只自己必然要得到的猎物。
比起现在就占有,他似乎更是在享受着捉弄她的快乐,看她因为不知所措而手脚全乱,明明很想挣开却不敢做声,看她本是惊慌的眼睛里全是求救的讯号。
皇上突然将自己揽进怀里,步非烟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还没有从刚才皇上说着要给姐姐惊喜的事情中回味过来,只觉得皇上这样与自己亲密,男人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
可是为什么呢?皇上本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是说找她来是为了给姐姐生辰礼物的事?那皇上现在这般又是为何故?
这时候,步非烟脑海里竟然想到了藏枭,她真是希望藏枭能冲进来再像以前一样将自己拯救于水火之中,然后不由分说的把自己揽进怀里,然后简单的就将她面对不了的困事一一解决,那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有她一生都想依赖的温暖。
随即,又在心下自嘲的一笑。
藏枭再过强大,又怎么对抗这天下的王者,对面的人是皇上,任凭藏枭能耐大了天,他又有何种可能对付了皇上?
更何况,这天下,没有皇上得不到的。
每一家的格格都在一生里等待着选秀女的日子,可以进了这皇宫做他的整片后宫中的一砖一瓦,为他生儿育女,而她步非烟却觉得这怀抱是水火之中,丝毫没有情感可言,只是皇上随时想要发泄的工具。
她有些可怜姐姐,皇上一面说着要给姐姐生辰的惊喜,一面又将自己这般亲密,若是姐姐知道,该怎样想。
他可以坐拥三千佳丽,只是三千人中每个人都想独自占有他的心,每个女子,都想有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男人,而不是与其他人分享这份爱。
步非烟不敢反抗,只怕自己过激的行为有可能会将这个手中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激怒,那样她的性命、姐姐的性命还有可能她全家人的性命都要受到威胁。
她低了头不看皇上的眼睛,只觉得心脏突突的跳得极快,只希望皇上能结束这游戏赶忙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