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枭索性拉她一起坐了桌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道:
“一起吃吧,尝尝这汤,是庄里的厨子最拿手的。”
老鸡汤,浓香无比,还添了些枸杞在里面倒真不像这粗犷的匪兵们要喝的细致玩意儿。
一碗下去只觉得什么冷意都没有了,浑身舒服的很,她满足的点了点头说着好暖和,藏枭才终于放心一点。
随意的吃了一点就搁了碗筷,甚至连酒都没有喝。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着话就换了件厚实的皮袄,又拿了一件大氅裹在身上,将她身上的衣物裹好连帽子都带了上去拉着她出了屋。
一路骏马奔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密林深处,周遭安静的气息倒是觉得像是来了世外一般。
没有喧嚣与烦躁,周围全是安静的树木,偶尔的鸟啼声划过,只觉得是这世界里最好听的声音,连空气都清新的让人浑身舒服。
两个人并肩在雪地里走着,藏枭牵着马,时时小心她会不会摔倒,林子里的雪足足要有半尺厚,还没走几步藏枭就拉着她不再动。
“怎么了?”
她正走的高兴,却见男人上下打量着自己不再走。
伸手过去,欲将她抱起,又叫那人急急的躲开,还差点摔在地上,藏枭急着上前扶她又笑道:
“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她叫他说的红了脸,只低了头不回答。
藏枭指了指她的鞋子说道:
“这雪太深了,你这鞋子再走几步就要湿透了,会冻坏的。我背着你走,或者抱你。”
他说话那样温柔,就像是和煦的光洒在身上,步非烟看他真诚的目光,却指了指那马儿说:
“我骑马。”
这倒是好主意,不湿了鞋子还能不用他累着那功夫。
可他哪里会许!
横的抱起她,不顾她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
不知是冷还是羞,步非烟一下子红了脸,只得环上他的脖子由着他这样抱着自己,可那人的顽劣之心又起,非要作势要把她扔了出去或者仍进雪里,有几次步非烟都感觉到已经触到那地上的雪了,连忙急急的求饶。
闹了一会儿藏枭才大笑着看着她手忙脚乱的一通乱踢说什么也要从他怀里下来,男人又冷峻的低吼一声:
“你敢!”
几乎是同时,步非烟一下子就老实的呆在他怀里再也不动,只叫他抱着向前走着,直到有了一座小小的木屋才将她放了下来。
“木屋?”
她兴高采烈的指给他看,然后朝着那木屋跑了过去,屋子很小,几张椅子还有些刀具以及几个喝空了的酒瓶。
藏枭将那酒瓶丢出门去,又将那刀具收好,拉她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屋里没有取暖的东西,跟屋外一样冻人,他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自身后环了她的身子在怀里。
一下子这样亲昵的动作让那怀里的人僵直了身子,藏枭也不管就继续拉着她的手又把他足够大的大氅环在她身上,将她全部身子都裹在怀中。
今日她上山而来,除了兴奋,藏枭只隐隐的觉得后怕,这一山除了狼豺虎豹,还有些看不见的眼睛盯着自己和砚台山的一众人,所有关于自己的人都将映在那些眼睛中,如果她出事,他到底要怎么办。
距离她那样近,能闻得见她发间好闻的花香,感受得到她因为惊诧而低叫一声那唇齿间吐露出的热气,他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不允许这样美好的人在他手中受到一丝伤害。
步非烟挣了挣身子,只觉得满脸红的不行,却一丝一毫都挣不动,她微微偏了头去轻道:
“那个……我……”
藏枭鬼魅的一笑,带着邪气和期待的语气黯哑道:
“我那日分明清楚的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怎么这时候我倒姓了那,名个?”
他将头过分亲昵的靠在她脖颈间,将那呼气都洒在那人的肌肤上,步非烟只觉得全身都像是有热气在燃烧一般,她将头转了过去,低低的喊他的名字:
“藏枭……”
只觉得全身的每一寸都在战栗,那名字自她口中喊出是这世间里最美的声音。
他不再逗她,将头离了她的脖颈却还是环着她,轻柔的安抚着怀里放佛是受了惊吓一样的人:
“这里太冷,我这样环着你不会冷。”
步非烟还是觉得这样亲密的举动终是不合适,她低了头下去,挣着手却总也挣不开。
身后的男人终于凶狠的低了嗓音道:
“老实点!”
她一时惊得不再动弹,又听得身后的人又一笑说道:
“怕我?”
步非烟下意识的点了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轻笑,将她全身都靠在自己怀中,低低的一叹气道:
“这林子最近总有鹿群在这林子里出没,有几只刚出生的小鹿可爱的不行。”
听说这里能看见小鹿,步非烟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睛直直的朝那窗外看去直直问着真的吗?
环着她的腰,男人在等那鹿出现的时候喊她:
“烟儿……”
那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着轻微的自信感淡淡的一句,藏枭也没有指望她能有什么反应,只是很想喊她的名字,或者说享受着这样安静的时刻,环抱着她然后只有两个人。
“莫名其妙的叫我做什么?”
她假意嗔怪,却默许的答应着他这样叫了她的名字,藏枭高兴地又抱紧了她一些,连连叫了几遍烟儿,逗得步非烟一阵乱笑。
不过一会儿,那林中竟有几头小鹿和公鹿走了出来,它们就是林中的精灵,生的那样美,空灵的眼眸像是将全部美丽的东西都揉在了里面,那样干净清澈,不含任何杂质。
步非烟几乎是看呆了,只觉得这样近距离的看那鹿竟发现是如此美丽的神物,她指了指那最后面的一只小小的鹿对着藏枭说道:
“你看她,好小,又那么可爱。”
藏枭也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小鹿果然活泼灵动,点着头说着是,只是他更高兴的是这眼前的人愉悦的表情。
她满足的笑着,偶尔将手不自觉的将她的手附上自己的手却浑然不知,那时候藏枭只觉得他有了全世界,或者在刚才她许了自己叫她烟儿的时候,藏枭只觉得老天对他终于还是公平的。
天,你拿走了我所有一切,如今让她与我相遇,是否终于觉得我过于可怜了。
看了好一阵,那些鹿群才渐渐的回了林子里去,步非烟高兴极了,满足的笑着说:
“谢谢你,带我来这。”
藏枭也一笑,松了她的身说道:
“走吧,这儿太冷,再待下去怕你今天要下不了山了。”
说着话,离了他的怀里才觉得这木屋里冻得不行,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自觉地戴了帽子才跟藏枭一路回了庄里。
刚到庄门口藏枭就察觉到不同的气息,院中的兄弟各个提着棍棒砍刀像是眼中着了魔一般凶悍,每个人都愤恨暴怒的站在原地,好像心中那股火马上就冲破了底线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没等藏枭问,鬼疯子就皱着眉头如同见到救世主一样疾步走向藏枭身边。
“几个兄弟下山喝酒,酒喝大了闹了点事,官府抓人不成……”
鬼疯子顿了话不再说下去,却见藏枭横的冷眼瞥了一眼只得继续道:
“动了手,死了我们三个人,其他两人手臂上砍了几刀,我叫其他人带着他们先去了医馆。”
暴怒的神情带着几乎不能直视的冷森在藏枭的瞳孔中一一的翻滚起来,他暗着嗓音不带任何感情皱着眉,只觉得事情蹊跷。
区区官府?
怎敢动他的人。
鬼疯子压低了声音凑上藏枭的耳边道:
“是江府,江年鹤。”
声音低微,可站在一边的步非烟还是听见了,虽然是匪,可都是娘生爹养的人,无论是非对错,出了人命总是不对的,更何况不过是闹事而已,何足去了人性命去。
可江年鹤和步文锡一样,不属于衙门管辖的官,不过是翰林院下属的文史部的一个文官,他又有什么资格派了衙门的人还敢动手伤人杀人。
步非烟将头转了过去不说话,这是匪庄的事情她也不好过问。
院子里的一众兄弟早已经愤愤不平的准备要下山提了江年鹤的人头来,要不是鬼疯子一直压着不让动,怕早就已经闹出大事,大家见藏枭回来了更是叫嚷着一定要报了这个仇。
鬼疯子低语提醒着始终不说话的藏枭道:
“庄主三思,江年鹤是朝廷命官,若是冒然,总是不好说的。这个仇是要报的,决不能让我们兄弟白死,只是……”
藏枭生冷的打断了鬼疯子的话,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脸上冷峻的表情,其实鬼疯子一开始劝他的时候就知道藏枭心中已有定数,他的劝阻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尝试。
人命,是藏枭的底线。
出了人命,他什么都不会顾及。
“叫了几个身手好的,跟我下山。”
冷冷一句,虽然明白鬼疯子是好意可不再听鬼疯子多说任何一个字。
转身见了身后的步非烟,藏枭依然是冷着脸也不说话拉了她上马。
“我先送你回去。”
一路骏马奔驰前行,在厚厚一层积雪的古道上迸溅起雪花片片,五六匹好马相继一路下山,气势浩荡。
“你要对江伯伯……怎么样?”
马上,她只觉得身后的男人气场冷峻的不容靠近,她虽然因了前段时间江暮平的事情不愿意见他们父子二人,可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总不能忍心不问。
专心骑马的男人眼中冷冽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道:
“讨回我要的公道而已。”
说着话的时候人马已经到了步府住的街道口,藏枭拉了缰绳跳下马去又将步非烟抱下马道:
“快回去,山上冷,回去之后煮了姜水喝一碗驱寒,不然会生病。”
依然温柔的如和煦春风,却只见他脸上勉强划开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快些回去,藏枭便急匆匆的一翻身上了马直逼江府。
步非烟虽是担心却也不好插手,只得看着一行人马很快消失在街道之上,她身上还留存着藏枭怀中好闻的气息,却只得转过身去向着家走去,走了不过几步,一陌生面孔的男子挡了她的去路。
来人长相平平,略微瘦削,眼睛倒是有神却说不出的冷意直直逼上步非烟的脸,却恭敬的一躬身道:
“给步姑娘请安,在下灵展。”
步非烟自然不认识他,却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不敢接近,窒息的冷或者是无情,说话间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机械式的一字一句。
“我不认得你。”
她绕过他转身欲走,总觉得这人的气势太过强大她有不好的预感。
胳膊被来人拽在手中,稍微用力便觉得整条左臂都痛的发麻,步非烟惊得叫了一声欲伸手反抗,却在下一秒已经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讨回公道
人马一路快速前进,街上的百姓一见是这样的气势纷纷躲避不及,又见那马上的人都是那砚台山上的匪兵,更是惊恐不已。
步府门口,藏枭还未等马停稳就一个翻身下了马来,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都跟着藏枭身后下马,五六个人大步踏入步府,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可区区几个侍卫,只需要身边几个人简单的几掌,连藏枭一刻的停留都没有留住,甚至都没有斜眼看他们一眼便直直的走进了府中。
江年鹤在正厅跟这一片的官府大人邱进益聊着天,两个人正笑得开心,却听见那大门被猛地撞破的声音,循声看过去竟然见到五六个衣着粗狂的男人提了刀棍走了进来。
“你是江年鹤?”
还未等江年鹤喊着来人,那几人就快步冲了进来,一人已经将手中被擦拭的明亮的砍刀架到了江年鹤的脖子上。
来人中为首的那人慢慢渡着步子走了进来,冷眸中翻滚着一层层的浓黑,江年鹤蓦地盯上他的眼眸,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双慑人的眸子他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江大人……”
来人开口,悠悠的坐在凳子上,随意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茶碗里还泡着好茶。
“你是谁?这样闯入府中,明目张胆的抢劫,可知我足足可以要了你的命。”
江年鹤怒目圆睁,却因为脖子上的刀也不敢随意的动,只怒声叱喝,只觉得这群野蛮人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公然闯进朝廷官员家中。
冷冷一笑,带着看笑话的成分和不屑,将那刀架在江年鹤脖子上的牛野啐了一口道:
“江大人啊!挣了你的狗眼看看这位是谁,别说闯了你的家,就是砍碎了你,也不问问有没有人敢动我庄主,你还……”
“牛野……!”藏枭冷冷打断他的话,却还是悠闲的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