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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不知是该说句话还是走开,步非烟只低了头去,然后又下意识觉得这般不好便又抬了头,却已见那人站在面前。
这样近距离的看他,那双印象颇深的眼眸黑的让人触目,却又好看的紧,明明是匪气横生的脸上却总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神情,他高她不少,宽阔的臂膀和魁梧的身材站在她面前倒十足的显得她有些瘦小,他着一件牛皮外层的棉袄,腰间别着几把不同的佩刀,其中一把鹿皮外鞘的刀格外耀眼,上面的宝石竟然像是有血在蒸腾般耀眼。
男人今日没有披那日的银狐大氅,着一件也是白狐毛的大氅,只是比着步非烟的那件更厚实一些。
他低头看她,能闻得见她身上好闻的香,白色的狐毛衬得她娇嫩的肌肤更是好看,看她刚才走的那样急,想必那日的伤已经无碍了,藏枭心下暗暗放心一些。
他身上有好闻的松木提香,跟那日闻见的一样,比那燃着的香料要淡一些,更像树木本身好闻的清香。步非烟有些怕他,她知道他是匪,亦不是平常之辈,生怕说错了什么或者有些说的不够得体空空的招来祸事。
她急急的一躬身轻声道:
“那日,谢谢你。”
她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急,声音有些抖,藏枭却划开一笑,觉得有趣的用那泛起温暖的目光看她。
那日一别,他只是思念着却再没有碰见她,大大小小的事情总是不断的涌来,他只是几日才下山来一次,想着让鬼疯子去查一查步府,或者查一查这个名叫步非烟的女子,却总是被各种琐事遗忘。
今日他下山来查点山下各种事宜,一路骑马而来,到了这里见有个茶庄想着进来喝一口茶休息一下,牵着马进来的时候却见那女子竟然如梦如幻一般的站在不远处。
若这是命运命中注定,藏枭此刻只谢了这样的安排。
低头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觉得可爱的厉害,一时间藏枭想抱她,不知道为什么,有那样的冲动从身体里迸发出来,他觉得她像砚台山密林里的一只小鹿,总需要人呵护在怀中。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关切响起:
“伤,可好了?”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他会问到那日的伤情,她猛地一抬头对上他浓墨色的深眸,竟然不知是不是错觉的发觉那墨色深眸里那层不易被捕捉的温暖神情,倒真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粗犷匪气横生。
她只点头又说一句谢谢。
看见她的眼眸,竟发现那眼眸带着红肿,明显是哭过的痕迹,藏枭皱了皱眉,刚要问些什么却被那女子先一步道:
“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所以我得先告辞了。”
“什么事?也许我能帮你。”
他急急道,又见她刚要转身离开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僵直的站在原地,步非烟只在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就想到是不是可以向他先借了钱,救出人来要紧,可又一想自己跟那男人只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人家要借那么多钱给了她,就是自己也实在不好开口。
她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欲言又止。
轻笑,满是宠溺的眼眸里全是因这女子的小心翼翼而满足的神情,他又道:
“没关系,说吧。”
“我能不能……借你一千两?”
明明不想张口却还是说了出来,随即她扬起脸来看着自己男人,直直的迎上那男人慑人的眼眸,一脸诚意的带着决不食言的表情道:
“我家是清然街的步府,我有急用之,后我会立刻还给你的。”
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她倒是大气的把自己家都暴露出来,藏枭无奈又觉得可爱,他一笑从怀中一叠银票递给她一张又说道:
“你要这钱,是做什么?”
她又将头低了下去,然后指了指对面的赌馆,将刚才的事情简单的一说。
“叫你笑话了,可我又不能坐视不管。”
藏枭叹一口气,随即笑道:
“随我来。”
见他转身向着那赌馆走去,步非烟也跟了上去,刚出了茶庄的门口,就见着刚才跟自己撞了的那个跛脚的男人站在茶庄门口,见着男人出来,那跛脚的人立马恭敬地低了低头。
鬼疯子却是见着步非烟跟在藏枭身后着实吃了一惊,还见着那女子手上拿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不是刚才跟自己撞了的那女人?
见鬼疯子正打量着步非烟,藏枭转身更是带着满脸的疑惑问:
“你们认识?”
步非烟又微微一躬身,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看了鬼疯子一眼随后回答道:
“刚才我出来的急,不小心撞在他身上的,实在是对不起。”
鬼疯子摇了摇头说着不必放在心上。
藏枭点了点头低声跟鬼疯子说了几句话,只见鬼疯子带着身后的几个人就进了那赌馆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江暮平和张鼎就被放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抽了大烟之后的反应,江暮平已经站不起来,睡眼惺忪的半躺在张鼎肩上,张鼎用足了力气扶着他出来,步非烟几步走了上去本是愤怒的心情也因为江暮平这狼狈而凄惨的模样软了心下来。
她又一次跟鬼疯子和身后的人道了谢,然后对张鼎说道:
“张叔叔,你有没有怎么样?”
张鼎摇了摇头,说着不要紧。
步非烟扶着江暮平已经瘫软的身体对张鼎说:
“张叔叔麻烦你先去把马车拉过来,先送他回去吧。”
步非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早已不省人事的江暮平一下子醒了过来,见着步非烟的脸,他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的叫了一声烟儿,然后竟然动手动脚的去扯她的衣领,嘴上还竟说着些听不懂的胡话,最后连骂着皇帝老儿的胡话都说了出来。
步非烟还未反应过来已经不知所措,她熟悉的暮平哥哥如今竟然抽起了大烟还当众在街上要撕她的衣领,还未等她有所反应,江暮平的手腕已经被人狠狠的折断,那声清脆的骨断声和江暮平痛的仰天怒吼的声音一下子将步非烟从那停顿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藏枭大手折过他碰着步非烟衣领的左手,用那大氅将步非烟隔在身后,怒目圆睁的盯着眼前因为痛苦瘫坐在地下但仍是不清不楚的人,若不是她在,藏枭可以轻松要了他的命。
仍不放手,男人还是死死的扣着江暮平的手腕,生要将那手腕扯下来一般,江暮平已经疼得不知所以狼狈的躺在地上却也不求饶,仍混账的说些胡话:
“你等野蛮之人,竟敢在这无法无天,你可知我是谁?别吓破了你的胆子。”
就连说着胡话都要带着这文绉绉的穷酸,步非烟彻底失去了对江暮平哪怕一丝的好感甚至不愿意看他只想一走了之,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羞红了脸一般难受,本想着求藏枭放了他,如今他还这样说,步非烟一动未动也不知要如何开口去求。
龌龊之事还未结束,甚至愈演愈烈。
大烟的后劲上来,他全身都觉得烫的不行,口中干涸的只想喝些冰凉的水才能解渴,不顾手腕剧烈的疼痛,本是江家二少爷的江暮平在这大街上剧烈的扭曲着身体,然后竟然当众退下了裤子。
这应该是抽了大烟之后肉体的正常反应,所以很多妓院都跟烟馆由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有些直接把烟馆搬到妓院里面来。
可如今,这般狼狈又令人妄思的情景实在太过不堪。
围观的人中有妇人大叫一声急忙转了头过去,步非烟以为江暮平出了什么事上前一步,却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人狠狠撞击过一般不能接受眼前这个浑然如疯子一般的人竟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暮平哥哥。
她不是一直叫他暮平哥哥吗,她觉得江暮平虽然只知道读书可是他对她是好的,即使爹不喜欢他,她也对他好。
可现在,这个躺在地上浑然如疯傻一般的人是谁?
右臂松了那疯人的手腕,将面前已经惊住的人拦在怀里,她的身躯又一次靠近自己的怀中,藏枭却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下一秒,江暮平一仰头看见藏枭的脸,然后大笑着说道:
“我认得你……我认得你……你是砚台山上的匪首,藏……藏……”
怀中的人还未从这难看的场面回神过来,又因为江暮平的这句匪首带着惊异和出乎意料的神情仰头对上藏枭的眼眸。
那种神情,藏枭异常不喜欢,甚至是心痛,那神色像是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她在抗拒或者在动摇。
江暮平还没有念出他的名字,鬼疯子朝着身边的人一个眼色,身边一人已经狠狠一脚将江暮平的脸上狠踢了一脚,口中鲜血四溅竟还有两颗牙齿被一并吐出口中。
藏枭刚要说话却见那地上混躺着的人一把拉住了步非烟的脚踝,一面还喊着烟妹妹烟妹妹,那种骇人的肉体接触感像是一下子酥麻到头皮,吓得步非烟一下子软了身子惊叫一声。
大手扶着她的身子,让她靠在怀里,便再无耐心,藏枭暴戾的怒目之中有着怒火中烧的炙热,大脚用力的一踢江暮平抓着步非烟脚腕的手,只听得惨痛的一声,步非烟只觉得身后只是一滩死水,她望也不想望。
拦下藏枭仍上前的身躯,她看他的眼睛。
没有人能阻止藏枭做任何事,尤其是他暴怒之时,可她一个眼神,却将他的盛气全收,鬼疯子看了藏枭一眼,点着头,说明这里的一切他会收拾。
“叫江家老爷,来这领人。”
藏枭不再多看江暮平一眼,冷冷对着鬼疯子只说了这一句,步非烟也转了身过来对着张鼎说道:
“张叔叔,今日实在劳烦您,又害您被人将刀架在脖上,又见这般情景,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
张鼎只摇头说着无事又转头来无奈看一眼那地上已混不像人了的江暮平叹一口气便进了那茶庄找了那车把式。
藏枭拉着步非烟的手,惊觉着那手竟然冷的不可思议,她有些无力的脸上全是失落。
大手握她的手,冰冰凉凉,却被那人猛地闪躲开
他不顾她的躲闪又不容抗拒地拉过她的手来又握在手里,牢牢的抓着像是再也不要放开。
温暖一下子从手背上传来,然后四下都暖了起来,不再顾及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繁荣礼节索性就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像前面走去。
他是匪首,是不折不扣的世上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又敬畏害怕的匪兵之首,怎能这样任他拉着去那不知道的前方。
却只觉得浑身疲乏,只安心于现在手里的温暖,她不想放开,只觉得身边人那过分安全的怀,是她总想依赖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柔情嬉闹
一路上走了一会儿,藏枭时不时转过头看了步非烟几眼却总不见她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木着神情呆呆的看着前面漠然的走着。
手掌中她的小手骨节分明,却在掌心的地方又有肉肉的厚实感,藏枭想起多年前在西域征战之时有那算命的神婆说着手掌肉实的女子福气大,他当时是不屑的将这骗钱的话当成玩笑一般,这样握着她的手倒真是希望那话讲的有道理。
大手中满是因为练功磨起来的茧子,却并不刺人却总给人温暖的满足感,藏枭发动了那颗顽劣之心悄悄捏着她掌心上的肉。
一路都叫这男人握着的手传来阵阵暖意却被这突来的触感惊了一下,步非烟神离的目光中一直冷冷淡淡的向前走着,脑子全是刚才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她只想这是场梦,醒过来了就不是这样了,江暮平还是那个虽然酸气的书生却依然对她很好的哥哥。
感觉到那大手的动作,步非烟抬头看藏枭的脸,不知为何他要这般轻轻的捏着自己的手掌,还带着一脸不知何谓的笑意。
见身边人看自己,藏枭又老实的将那小手握回了手掌中,拉着她继续向前走一面又说道:
“算命的神婆子说手掌有肉的女子福大命大,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他说着话将他握着的那手举了起来,又看她一眼然后逗她笑。
步非烟终是轻轻一笑摇头道:
“想不到,你还信命。”
藏枭清了清嗓子,只见着街边一个小贩正卖着些各类饰品,便取了其中的一只银钗给步非烟戴在头上一面又说道:
“命我是不信,不过你我这两次相遇竟然这样巧,也只能用命来解释了。若是这样的命,信了也好。”
顽劣的语气却听得心里暖烘烘的,步非烟取了那银钗又给那因为看见这匪人模样吓坏了的小贩送了回去,她嗔怪的不接那男人的话又笑道:
“你可知用这钗子插了发髻之上是什么意思?”
藏枭倒是被问住了,只摇了摇头问道:
“这还有讲儿?”
天下竟有这般愚钝的男子!
步非烟也不说,只觉得因那男人被问住而脸上呈现的带着尴尬又有一点不知所谓的表情有趣,十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