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斐见她不答话,沉声道:“你认识我比他早。”
裴南歌依旧望着脚下的石路,听到沈铭斐的声音只是点点头随口应下,待想得清明之后却发觉沈铭斐这话不清不楚才说了半截儿,于是又诧道:“所以呢?这两句话有关联?”
“有关联,”沈铭斐驻足,“凡事讲求先来后到。”
裴南歌扑哧一笑:“我说,你这究竟是想说什么?”
“我是说,”沈铭斐眼神微闪,“你才认识他多久,对他的了解会不会太少了?”
裴南歌心里突突直跳,却还是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摸着自己的脸颊含羞问道:“我对他的心思就这么明显?”
沈铭斐点点头:“估摸着是个心智正常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一直跟着他查案?”
裴南歌点点头又摇头,轻轻吐舌笑得满足而娇俏:“我只是偶尔帮他找线索,别的时候我也怕添乱来着。”
沈铭斐星光般熠然的双眸柔和专注地看着她:“裴南歌,我从小就记着你,你没惦记我也就罢了,怎么就喜欢了别人呢?”
“我……”他说话的神情辨不出真假,裴南歌慌乱地转身避开他的眼眸,嘟哝几句就要依着来路返回,“你又没早些告诉我说你记着我,我干嘛还不能喜欢别人?”
“小心!”沈铭斐冲口而出的惊呼让裴南歌回过心神,一抬头就看见前方路上疾驰的两匹骏马,马背上的人空无一人可马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达达的马蹄此起彼伏的提醒裴南歌回想白露的话语,她想起先前那片距她脑后方寸之远的檐瓦,又看着狂奔而来的马匹,她的双脚就如同生根一般长在原地动弹不得。沈铭斐情急之下只得拽着他手臂往右旁的小路上使劲一带,那两匹惊马呼啸着驰过大街,没有分毫停顿。
铺天盖地的震惊和惊惧散去后,她恍然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力!是白露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沈铭斐神情严肃:“可对她而言你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裴南歌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将方才遇到白露的情形又仔细回想一遍,从县衙出来后在客栈前头遇到白露,似乎从一开始对方就不情不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狠:“是不是我们坏她好事或是撞破她的阴谋?”
沈铭斐亦陷入沉思。
“是客栈!”裴南歌惊呼,“她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客栈!”
沈铭斐了然:“难怪她在客栈门口见着我们时那么反常。”
“你也觉得她反常?”裴南歌拽他让他带路,“走,我们去客栈瞧瞧究竟,我怀疑孙家儿子就住在客栈。”
☆、第029章 客栈的移宫换羽
第029章 客栈的移宫换羽
南谯很小,小到只有城南一家客栈,小到当裴南歌和沈铭斐来的时候,空空的大堂里掌柜正在打盹,唯一的一个小二正在替一位身形魁梧的旅人包干粮。
“麻烦小二去替我打盆清水来。”旅人一番拜托,小二忙不迭跑去忙活,店里主事的就只剩下还在瞌睡的掌柜。
沈铭斐敲响木制的台面,大声唤道:“掌柜,有客到!”
打盹的人“腾”地站起身来兴高采烈迎人道:“贵客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有话问你,”裴南歌也敲敲柜面,留下些许银钱,“你这店里近来都住了些什么人?”
“我……”掌柜的看了看银钱,将空荡荡的店内扫视一圈后面露难色,“二位也瞧见了,我这客栈每天来来往往就这么两、三个人,偶尔来几个过路的人也都是住一晚就走,尤其近来城里死了人,生意更是不如往常,哪还有人敢住进来。”
“你的意思是说,最近没有人住店?”沈铭斐轻叩柜面。
还未等到掌柜回答,那边正在装干粮的旅人突然怒声道:“你做什么?”
裴南歌他们回过头去,瞧见那旅人愤愤拍开店小二递上来的皂角和脸巾,店小二将脸巾又丢回木盆之中连连赔罪:“小的以为、以为客官是想擦脸……”
风尘仆仆的旅人收起包好的干粮,斥道:“你怎么做生意的?有没有眼力劲!我让你打盆水来是让你给我把水袋灌满,不是来洗脸的。”
店小二忙卑躬屈膝赔礼道歉,掌柜也上前去灌好水袋亲自跟到门口。
裴南歌想到此前阿翁对她说起的江湖轶事,脑海之中忽然闪过灵光,紧紧拽着沈铭斐的手臂悄声道:“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沈铭斐看了看那边二人还在低声下气跟人赔礼道歉,让裴南歌继续说。
“我听说,像他们这样的旅人和镖师,出门在外都是从不洗脸的,一是因为洗太干净容易被风沙刮着脸,二是因为嘛……这洗脸就意味着到家,没到家之前他们是不会洗的。这个道理连我都听说过,这人做小二的没理由不清楚这个……”
说完她与沈铭斐会心一笑,这时那掌柜也送走了客人,沈铭斐走到他身边:“我瞧着你二人甚为面生,新来的?”
店掌柜和小二互看一眼后连连点头:“这家客栈生计不好,先前的伙计都走了,我们是大老板新招来的。”
“哦?”沈铭斐笑着拍拍掌柜肩头,“真是难为陈老板了,对了,他最近如何?”
掌柜一愣,垂下头笑着应道:“老板近来还是老样子,原来贵客与老板是相识,真是多有失礼。”
“我有个朋友说是这几天就要到南谯,我还以为她已来你们这,既然你这没人,那我们也就走了,”沈铭斐说着就拉着裴南歌要走,临走前又笑着朝掌柜道,“对了,我那朋友是个大美人,记得转告陈兄别打她坏主意。”
掌柜的躬着身将沈铭斐送到门口,连声应道:“是、是、我一定转告陈老板。”
沈铭斐朝着裴南歌使了个脸色,裴南歌会意挪步到一旁悄声站在店小二的身后,准备拦着他所有的举动。沈铭斐突然反手钳住掌柜的手臂将他按在桌面:“你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女人,不姓陈。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我……”掌柜吃痛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只是这一带的乡民,因为有个老板出钱让我们来这里做掌柜,我们就来了。”
那店小二也吓得蹲在地上,裴南歌却不敢放松警惕。
“是什么人让你们来的?原来的掌柜和小二呢?”沈铭斐说着又加重了手下力道。
“饶命、饶命,”掌柜的连声求饶,“我不认得那人,那人看起来是个模样很清秀瘦弱的书生,原先的掌柜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
“关门?”沈铭斐皱眉,手上力道未松,“那客栈老板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掌柜的连连摇头,“找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如今这样。”
他话还未说完,裴南歌感觉到堂中忽然吹起一股疾风,一根银锥几乎贴着她的手臂穿堂而来,最后笔直地刺入掌柜的太阳穴,掌柜的张大眼睛直直倒地而亡。裴南歌一惊,当即去看蹲在地上的店小二,发现他的脑后也插着一枚一样的银锥。
沈铭斐将腰间长剑掷向二楼发出暗器的厢房,寒光凛冽的长剑稳稳当当地嵌进木柱。
裴南歌顺着银锥飞来的方向箭步冲上二楼,一到厢房就看见窗户大开,杀死那二人的凶徒早已不见踪影。
裴南歌环顾厢房四周,发现房里的陈设虽然老旧但却并没有染上灰尘,而桌上的茶盘甚至还沾着零星的水渍,看上去像是一直有人住着。她又趴到窗边向外张望,窗外是客栈后面的小街,看不见人影。
“这人究竟是谁,”沈铭斐简单查探一番尸首后也来到楼上,“偷梁换柱也就罢了,还非要置人于死地?”
裴南歌心里觉得这人大约是打定主意要杀她,只是碍于沈铭斐在旁才无从下手,不觉一阵后怕。她从窗前回头:“对方既然这么担心我们来客栈,想必这里一定有古怪。”
沈铭斐点点头头,转头瞥见窗前台案上大开的梳妆匣,匣子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被人拿走:“奇怪,这里若是孙家大儿子住的屋子,为何会有女子的东西?”
“原来犯人费尽心思在客栈诸多不止,是为了这个盒子!”裴南歌顺着匣子的方向寻去,在案脚一旁寻到一只明月珰,那个形状她见白露戴过,但回想到方才见到白露时似乎并没瞅着什么耳珰。
“这耳珰白露戴过,她果然与孙家大儿子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他俩应该是里应外合回来报仇,所以才这么怕我们来客栈发现真相,”她把耳珰仔细收好拉着沈铭斐就走,“我们得赶紧回去告诉五哥和沈伯伯!”
☆、第030章 世界里另一个她
第030章 世界里另一个她
裴南歌跟着沈铭斐回县衙的时候,刚好遇到萧武宥和李子墟二人匆匆归来,沈铭斐径直去找沈县令调查客栈之事,她忙着向他们说起今天在街上和客栈发生的事。
萧武宥与李子墟二人听完后皆一脸困顿,萧武宥诧异道:“今天我们跟着白露一整天,并没有见她遇到你们。”
“什么?”裴南歌惊呼,“你们确定一直跟着她一刻也没跟丢?”
李子墟和萧武宥都很肯定地点头。
“白露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裴南歌震惊非常,可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相信神力的说法,“她是不是到过客栈附近?”
李子墟想想道:“她今日巳时左右去城北的教坊送绣绢,送完就回去绣坊。”
裴南歌心里盘算遇到白露的时辰也差不多同时,不由得奇怪:“可我就是在巳时遇到她的呀!”
李子墟又道:“不大可能罢,我们看着她进教坊也看着她出来,后来还跟着她回了绣坊,期间她绝对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你会不会记错时辰?”
裴南歌很肯定地摇头,她清楚记得出门之前问过时辰。
得到她坚定反驳的李子墟也陷入沉默。裴南歌其实压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得这么蹊跷,她原本以为白露是孙家后人又有双生姊妹帮忙,但这两个假设都相继被事实否决。她又仔细把遇到白露的经过捋过一遍,怎么想也想不通白露如何才能做到这等地步。
“别想了,她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只管等着就是,”萧武宥轻拍她的肩头,仔细检查她整个人是否安好,“照你说的那般,白露对你是真狠得下心的,你可有伤着何处?”
萧武宥的话像是暖风拂过她心房,让她很没出息的脸红:“没、没事,我没事。”
她好不容易才把一句简单的回答说完整,忍不住就抬眼去看萧武宥的表情。
萧武宥又道:“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们,千万不要自己单独出去,他们敢对你下一次手,就势必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裴南歌觉着自己偶尔矫情的小脾气在萧武宥温和的关切之下化成一缕一缕的轻烟随风散去,她莫名其妙的欢喜又莫名其妙的害羞,垂着脑袋轻声应了声“好”,抬起头来就看到李子墟一副了然的打趣模样,霎时又没出息地再次害羞。
“说起来,你的生辰也快到了,该送什么礼好呢?有裴寺卿的金钗珠玉在侧,晚辈实在是夙夜焦虑呐……”萧武宥摸摸她额前的发丝,故作忧叹道。
裴南歌很想说‘我想要的贺礼就是你的心’,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客栈看到的明月珰,张口就问道:“你们见到白露的时候,她戴着耳珰么?”
李子墟面露难色:“这……”
萧武宥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她从回到绣坊之后就不曾戴过耳珰。耳珰怎么了?”
裴南歌笑着戳戳李子墟的手臂,又一脸骄傲地指指萧武宥:“看到没有,查案首要--过、目、不、忘。这可是你们大理寺前辈的前辈说的。”
打趣完李子墟后她开始大胆地阐述起自己的想法:“首先,我觉得今天我遇到的白露很反常,她好像装不认得我,我认为她肯定隐瞒了什么,所以去遇到她的客栈查,结果发现客栈里的人早已被偷梁换柱后来更死无对证。”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忐忑地看向萧武宥,惟恐他像批驳大理寺中的庸才一般批驳她,但萧武宥只是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再来,我们从假掌柜那里知道幕后主使是个男人,并推测是孙家大儿子。他回客栈的目的是为了取回梳妆奁里的首饰,再根据我前几日看到的,那些首饰应当是属于白露的。”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自客栈门口偶遇后她就要一定要杀我。” 裴南歌缓口气继续道,“她应是知晓女子对首饰此类物件甚为上心,我看到她戴过也许就认得出,若是被我认出,她的阴谋也就会因此败露。”
“所以,她才先对我下杀手,但两次未能得手,又被我想到客栈有古怪,于是就偷梁换柱拖延时辰,反正最终不能被我们发现客栈里的秘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