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太平行宫
(慕鸾篇)
踏进主殿的门栏,明黄的身影便映入了慕鸾眼帘,慕鸾利落的蹲下身,向景天作福。“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恩,起来吧。”景天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慕鸾更加无法心安,往常他都会说些“爱妃不比拘礼”之类的话,可现在……
“皇上这样匆匆的来逐月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景天向身旁的内务总管李全使了个眼色,李全会意,带着一干下人退到了门外,只留下景天和慕鸾两个人。慕鸾看着景天的样子更加确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要发生什么,可她依然维持着表面上波澜不惊的样子,等景天开口。
景天打量着慕鸾,迟迟没有说话,过了半响,才悠悠的说道:“爱妃果然沉得住气啊。”
慕鸾莞尔,只道:“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臣妾有哪里做的不是。”
“呵呵,以爱妃的冰雪聪明,难道连朕这一小点心思都猜不出来了吗?”景天的话说的有些意有所指。
“皇上谬赞,臣妾怎敢妄自揣测圣意。”慕鸾谦逊的回答。
“爱妃虽然说自己不敢揣度朕的心思,可是爱妃终究是揣度出了朕的秘密。”景天脸上的笑容让人有发毛的感觉。
“秘密?皇上所指的可是景轩大人?”既然逃不过,慕鸾就直接把话挑明,不去装傻。
“看,爱妃果真是一点就透。既然爱妃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慕鸾跪下,脸色淡然的说:“臣妾从不是饶舌之人,可皇上若觉得不放心,臣妾任凭皇上处置。”
景天挑起慕鸾的下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慕鸾的脸庞,说:“朕第一次见你,你也是现在这样胆大冷静的模样,其实朕倒的确是赏识你不与后宫其他莺莺燕燕那般小家子气,可是一个人一旦见识多了,野心也就大了。你现在依然能泰然处之,自是猜度出朕断然不会杀你,那你也应该明白朕要的是什么。”
“皇上不杀臣妾,一则是为了凌、凉两国的和平,二则是让人不能开口的方法有很多,不见得一定要靠杀戮,三则……就是皇上对臣妾好的缘故了。”
“哦?爱妃这话说的可是有歧义啊。”景天细细品味了下那话,发现这话有两种理解的方法。一个是说自己对她好,不舍得杀她,另一个嘛,就是不杀她和对她好都是为了一个原因。
“哪里有歧义呢,臣妾和皇上都知道这话是哪个意思,景轩大人没能从臣妾手里拿走的东西,不也正是皇上想要的吗?”
“哈哈,爱妃果然是不让朕失望啊。不过朕对你的好,也不全然是为了那灵符,朕的欣赏之意倒还是真的。如今话既已经挑明,凭爱妃的兰心蕙质,定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知皇上想要怎样的答复才算满意,不过臣妾是断然不能把皇叔的委托交与旁人的。”
“爱妃对自己的皇叔倒是忠心耿耿啊。”
慕鸾含笑摇了摇头,说:“非也,皇叔说到底也是利用臣妾罢了,臣妾不交这灵符才是唯一能保命的方法。”
“这想法倒是不同于常人,爱妃不怕激怒朕,让朕不怜香惜玉了?”
“皇上英明神武,怎会是那般意气用事之人?皇上不杀臣妾的原因有三,而前两个都是些附加条件罢了,天子想隐藏秘密,必然会做的干净,至于臣妾的死讯,或者保密,或者推说意外,终究都是可以转圜的,唯独这第三个才是皇上不杀臣妾最必要的原因。皇上一定明白,这灵符臣妾不会随身携带,定是交予人妥善保管,若臣妾一死,这灵符必然就会有新主人,而且还是皇上一时间探查不到的人;若臣妾不死,臣妾还是灵符的主人,虽灵符是臣妾控制,可臣妾是被皇上控制的,这样孰得孰亏岂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听闻这样的话,景天脸上没有出现丝毫难堪之色,反而点点头,仿佛这就是他要的满意答案,他霍的站起身,踱了两步,然后转身笑眯眯的对慕鸾说:“朕并不着急撬开你的嘴,而即便朕撬不开你的嘴,总能撬开别人的。”接着,他喊道:“李全。”
李全闻声推门而入,躬身道:“奴才在。”
“传朕旨意,从即日起,鸾妃娘娘因身体不适,需要静养,然宫内繁杂,特迁至太平行宫,派御林军日夜保护娘娘安全。没有朕的执意任何人不得踏入太平行宫半步,鸾妃娘娘亦不适宜踏出太平行宫。”
李全心里一颤,嘴上还是平静的答道:“是,奴才领旨。”太平行宫是先帝避暑所用,然现在已建了新的淮阳行宫,所以太平行宫便算是荒废了,又派御林军重重把守,这是把鸾妃娘娘严密软禁起来了,刚刚还是这六宫中的新宠,这会儿已和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了,然帝王心又有谁能看透?李全在景天身旁多年,虽小有震惊,但很快便平复了。
“臣妾谢皇上体恤。”慕鸾郑重的向凌皇叩首,她自是明白,景天的这一语意味着什么。慕鸾并不贪恋这眼前一时的富贵繁华,可被囚于太平行宫,那么自己日后的行动将更是艰难,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保住命已是万幸,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慕鸾内心中强大的力量,让她的神色依然如常,并未流露半分哀痛之意。这样的慕鸾,同时也落在了李全的眼里,李全虽不知慕鸾被囚的原因,但看着慕鸾的反映,李全知道,这鸾妃娘娘非池中之物,气数必定还未尽。
慕鸾有条不紊的指挥念雨收拾东西,即刻迁往太平行宫,念雨听闻这样的消息都面带忧色,本还想劝慰下慕鸾,可看着慕鸾自然的反映,仿佛只是正常的换个地方而已,却不是要被囚禁于偏寒之地。
“娘娘心里可是伤心,昔日皇上对娘娘这样好,今日……娘娘若是伤心,尽力发泄出来便是,莫要一直憋在心里才好。”
慕鸾轻轻笑了笑,道:“有何可伤心,既有昔日种种,也不难料到会有今日的遭遇。”
“娘娘是一早就察觉到了?”念雨惊异的问。
“皇上待我的态度本就令我生疑,今日这样我倒不意外,只是……”慕鸾忽然停顿住。
“只是什么?”念雨问道。
“没什么,只是身居那样的偏远之地,日子总要过的苦一点,恐怕你要陪本宫过一段寂寥日子了。”
“娘娘这是什么话,奴婢在娘娘身边何来寂寥之说,奴婢只祈愿让娘娘少吃些苦。”
“总是要苦尽才能甘来的。”慕鸾淡淡的说。
听闻这话,念雨眼珠一转,道:“娘娘可是已谋划好法子应对?”
“没有。”慕鸾硬硬的说,“我能做的只有等。”
门外,李全已叫人备好车马,送慕鸾去太平行宫。慕鸾看着这准备的车马,看着李全说:“我已是被逐出宫之人,李总管却还是用这皇妃的礼仪阵仗待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自从被下旨迁往太平行宫,慕鸾就不再自称本宫,而是自称我。
“娘娘此话折煞奴才了,皇上只与奴才说是让娘娘去静养,又没有说废去娘娘妃位,奴才这样做,不过是遵守宫廷礼节,分内的事而已。”李全恭谦的回答。
慕鸾不禁多看了李全一眼,此人在景天身边多年,怎会不明白景天刚刚旨意里的意思,他这样做很明显的是在讨好自己,觉得自己气数未尽,若是有日后,此人的确是个可用之人。慕鸾笑言:“李总管今日之情,我自当铭记于心。若有来日,我自当涌泉奉还。”
“奴才不敢当。”李全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更加明白自己没有看错人。
慕鸾在念雨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正襟端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李全高喊一声“起行。”车夫应声挥动手中的皮鞭打在马儿身上,车轮在马匹的牵引下开始转动。慕鸾就以这样华丽又苍凉的形式,路过那高耸的青灰色城墙,走向那已拉开沉重大门的出口,从那出口射进来的阳光充足而又凛冽……
第四十章 各怀鬼胎
(亦城篇)
东宁宫。
此时,宫殿里的闲杂人等都已被屏退了下去,只余凌后、萧右丞、和亦杰。宫门外皆是由凌后的心腹观望把风。凌后坐在凤榻上,拉了亦杰坐在她的旁边,萧右丞则坐在凤塌左手边的第一个上座上。
“既然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那咱们就不必避讳什么了,”凌后的眉目间满是亲和,温言道:“不知本宫上次拜托哥哥进言立储一事,皇上是怎样说的?”
“这事娘娘即便不拜托我,为了家族血亲,我自然也是要这样做的,但我毕竟是杰儿的舅舅,很多话不能直接说,只能绕个旁道,让一些大臣们写个联名上书,建议皇上考虑立储。而皇上的意思还是要找众位大臣一同商议下才是。”
“那哥哥对这些大臣们可有把握?”凌后轻挑眉目问道。
“娘娘向来是知道的,我们萧家虽然有些家底,而我在朝廷中为官多年,那些人还肯卖我几分薄面,可是正所谓树大招风,皇上明里暗里一直在对我们萧家百般压制,又处处培养着能和我们对抗的新势力,若非我萧家一直尊君重道,未曾逾越君臣之礼半步,恐怕皇上是早就容不下我们萧家了。”
凌后听其言,知他所言不虚,向来帝王多猜疑之心,凌皇更是如此。更何况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萧家能如此长久不衰,的确有赖于萧丞相素来忠诚与低调,但即便如此,凌皇不采取手段遏制萧家也是不可能的。
正在这个,凌后和萧右丞相都沉默的空档儿,亦杰沉不住气的问道:“如此说来,舅舅可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了?”
“哈哈哈哈。”萧右丞忽然大笑了起来。
亦杰不免疑惑,道:“舅舅在笑什么?莫非是侄儿的说的不对,舅舅实际上早已另有打算,把握十足。”这样一想,亦杰的语气里竟流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萧右丞摇了摇头,“想不到杰儿竟能如此看得起舅舅啊。”
“此话怎讲?”刚有喜色的心,霎时又变得忐忑,毕竟这攸关着大位,和自己的成败。
萧右丞伸出了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道:“五成。”
此话一出,亦杰忍不住吃了一惊,“五成?萧家在凌国若说第二,谁敢说第一?而作为这堂堂萧族之首的舅舅告诉我只有五成的概率,舅舅可是看不起杰儿?”亦杰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怒气,以前萧家一直只为亦阳一心筹谋,从来不多加理会自己,这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今日听闻萧右丞这样说,难免会觉得他并非尽力在帮自己。
“舅舅怎么会看不起你,你身体里有着龙脉的同时,还有一半是我萧家血脉,舅舅自是要尽力扶持你。只是,杰儿你不要忘了,我萧家再怎么风光,却始终不是第一的,这凌国的天下到底是姓赵的,一切还要以皇命为首啊。”
“哼,舅舅果然是忠君重道啊,若是如此,那杰儿又何必在这里难为舅舅这个忠臣呢?倒不如直接去找父皇好了。”亦杰的口气很是讽刺埋怨。
“杰儿!”凌后一声厉喝,“你怎么能如此和你舅舅说话,你舅舅何尝不是顾全大局?”
“既然这样,那舅舅就去顾全大局吧,杰儿这点事就不劳舅舅费心了。”
“住口。”凌后又是一声大喝,“越说越不像话了。本宫看你今天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火气这样大,你还是先下去降降体内的贼火吧!”
亦杰双眼里有些不甘,但听到凌后已经发话,只得回答:“是,儿臣先行告退。”
看亦杰起身离开,萧右丞起身道:“恭送三殿下。”亦杰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凌后看亦杰离去,忙对萧右丞道:“本宫不是说了嘛,都是自家人,哥哥讲这些虚礼干什么,来快快坐下。杰儿那孩子不懂事,还请哥哥不要和他计较。”
“呵呵,年轻人难免气盛些,更何况杰儿一直身份显贵又涉世未深,想法偶尔天真些也没有什么的。”萧右丞淡淡的笑着说,这亦杰的确是天真可笑的,若自己能有十足的把握,恐怕这江山早就改姓了,更别提轮的到他这么个皇子指手画脚了。
“哥哥这话说的是,杰儿嘛年少无知,可本宫毕竟活了这么些年,又大半辈子生活在这宫廷里,虽与哥哥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总也活出了些愚见。杰儿好歹也是嫡出,是这大位最适合的人选,哥哥既然能对皇上的忠心几十年如一日,日后可莫因为杰儿的小孩子气,就忘了这君臣之礼啊。”凌后的话意味深长,亦杰的确莽撞了些,可有些话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而在这宫廷中坐观多年风起云涌的凌后,又怎会掂量不出萧右丞话里有几分虚实。
“那是自然,臣一向是终于君主的,自然非单单谁一人,若日后杰儿能登大位,臣必然是竭力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萧右丞听出凌后话里的意思,连忙把对自己的称呼都从“我”改成了“臣”,已表自己的君臣之礼。
“哥哥这话说的的确入耳,再说本宫自然清楚哥哥的为人,哥哥堂堂君子怎会做那些‘落井下石’‘隔岸观火’等君子所不耻之事呢。”
萧右丞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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