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她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
“你跟诸公子是什么关系?”嫉妒的小眼神啊。
苏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诸宸的魅力如此之大,看来自己先前随口封的“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倒也不能算作是胡言乱语,她突然十分后悔应该换了男装再来,免得此刻站在原地当箭靶。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清,终于有个有良心的冲着一所民居一指:“喏,在那。”
她赶紧低头道了谢,奔着民居而去,一路上只觉得背后中箭无数,痛不可当。
然而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苏欢悻悻地走回来,瞪着告诉自己的那个姑娘:“诸宸大人不在家。”
那姑娘笑得很开怀:“在家的话我才不会告诉你。”
苏欢很悲愤,心说我有我的逸之,至于诸宸还有其他男人,你们爱怎么抢都行,干吗非要扯上我。
但是这假却是一定要请的。
她琢磨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只细白的帕子,又从路边捡了根烧过的木炭,便在帕子上写道:
诸宸大人:
苏睿因为今日家中有事,晚上不能出巡。特请假一次,望准假。
最后签名的地方,刚开始写成了苏欢,后来发现了赶紧又改成了苏睿。
苏欢抹了把汗,把木炭扔了,帕子折了一下,刚站起身来,便惊恐地发现,那些姑娘们全都在捋袖子。
“抓住她!”
“她在给诸公子写情书!”
“这个没羞没臊的女人!诸公子是我们的!”
苏欢眼瞅着黑压压的一群女人追了上来,立刻夺路而逃。
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终于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终于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帮女人的追赶,苏欢上气不接下气地躲在一堵墙后面喘息,待她们都走了,才慢慢走出来,一路快步奔至诸宸的房子,从窗子口将帕子团成一团丢了进去,随后看也不看,转身便逃。
……搞得好像她真的跟诸宸有什么奸*情似的。
苏欢边跑边叹气,一点也没注意到诸宸的房子此刻已然亮起了灯。
实事上,桃花眼的男子已经回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晚上的出巡,忽然看见从窗口丢进来一样东西。
其实从他住在这里开始,便经常会从门前窗口处丢进来些物事来,什么首饰啊、胭脂水粉啊、定情信物啊、情书啊的,跟暗器似的,每次都防不胜防,睡觉也得拿东西蒙着头,以免做梦的时候被砸坏了脑袋,第二天也只能边叹气边拿扫帚清理。
所以今天这样东西飞进来的时候,他只是坐着不动,等那东西落地了便清理掉,结果好死不死地落入了他的水盆之中。
……看来不清理都不行了,他叹了口气,过去拿了起来,却是水淋淋的一张帕子,上面似乎还有字,可惜已经被水浸湿了什么都看不出来,再仔细看了一下,帕子的角上有一枝合欢花。
看来不知道又是哪位痴情女子的表白情书丢进来了。
诸宸拿了帕子,准备直接丢掉,然而看了看那枝合欢花,忽然又拿了回来,放在水盆里洗了干净,晾在架子上。
……还是先留着吧,改天看人家姑娘会不会来领回去。
请完了假,苏欢一路上颠颠地跑回来,虽然下午的经历十分惊险,被一群女人追着满大街跑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想到晚上可以对着宁逸之一诉衷肠还是觉得无比欢欣鼓舞。
晚膳却只有苏素和她一起吃,宁顾远和宁逸之应该是陪那位宋大人用膳去了,宁筱之也是踪影全无,一顿饭吃得甚为无趣。
苏欢心中有事,也没跟苏素说很多话,吃完了便急着告退了,一溜烟奔到宁逸之的房间门外,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进入,又轻轻合上。
她默默地在房间里转了几个来回,看见宁逸之的书摊开放在案桌上,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床铺干净整洁,全部都是熟悉的感觉,心里面忽然一暖。
记得入府当天,她带着弟弟苏睿赶到云上城,站在宁府门口等了一会儿,苏素便急冲冲地奔了出来,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差点就要落泪。
等进了府,苏素给他们俩安排了房间,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被宁顾远叫走商量事情。
苏睿才六岁,一路上奔波,早就困了,于是回房休息。
苏欢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出了几个偏厅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性子却是好强,在陌生地方又不愿说话,还是自己一个人摸索,路上见着几个下人也不肯开口问路,结果摸了半天都在一个地方绕圈子。
她当年才八岁,一路上担惊受怕,身子也是乏了,最后只得在回廊的长凳上休息,迷迷糊糊趴着睡着了。
朦胧之中,听得有人说话。
“这小丫头哪里来的?”似乎是个少年的声音。
“不知道,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的吧。”另一个少年答道。
“恩,我觉得也是。这样吧,我先把她抱回房间,你去拿些热茶过来。”
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人抱起,努力想睁开眼睛望一眼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无奈眼皮太重,便又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这个房间,她刚要起身,就看见床边坐了个温文和煦的少年,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含笑道:“你醒了?”
她有些呆,那少年见她如此,又是微微一笑:“我叫宁逸之,刚才我问过下人,原来你便是苏表妹,你可以叫我逸之或者二表哥。”
“嗯嗯,你可以叫我大表哥或者筱之。”旁边还有一人接口道,苏欢这才发现边上还坐着个少年,比他们俩的年龄都要大些,眉目之间微微带了些戏谑的神气。
“请问,这是谁的房间?”她依稀还记得方才睡梦里抱回自己那人的体温。
宁逸之没料到她一开口便问这个,怔了一下,才道:“是我的。”
苏欢面上微红,原来抱自己回来的人是逸之,她望着逸之,坚定地说道:“逸之,我喜欢你。”
娘在临终之际,告诫过她,以后挑选夫婿的时候,不要看那人的相貌,也不要看那人的家世,更不要看那人是否英雄再世,若是那人对她好,便可以倾心嫁了。
从那日起,在她的心目之中,便只有逸之对她最好,那个身体的温度,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说起来都是八年之前的事情了,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宁逸之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宁筱之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从那之后,苏欢便开始了表白,追求,再表白,再追求的八年历程。
然而宁逸之每次被她告白之后都会害羞,然后说:“欢儿,你还小。”
于是拖到了今天,她还是不知道宁逸之的心意到底为何。
苏欢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宁逸之还没有回来,眼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禁不住便在宁逸之的床边倒头睡了过去。
宁逸之跟着父亲陪宋大人用完晚膳,回得房来,将门扉关好。
他喝了些酒,心情也十分奇怪,又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白天的事情总让他心里像是堵了什么。
一路走到床边,将外衣脱了放在一边,正准备继续脱,一眼望见床上睡成大字型的苏欢,宁逸之步子一乱,差点摔倒。
为什么这丫头睡觉睡到他床上来了?
他强自镇定了下,又甩了甩因为饮酒而有些晕眩的脑袋,慢慢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苏欢的身子:“欢儿?”
苏欢迷迷糊糊被人推了下,不耐地哼唧了一声,挥手推开。
宁逸之不由得好笑,于是便又用了点力气推了推:“欢儿?”
苏欢被人两次打扰清梦,十分恼火,于是一巴掌拍了过去,正好拍在宁逸之的脸上,“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宁逸之抚着脸颊站在床边发呆。
苏欢也终于清醒了过来,躺在床上望着宁逸之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来,伸手要去帮宁逸之揉他的脸,他连忙避开,她以为他生了气,不准她碰,一时情急便将他拖了过来。
宁逸之原本就因醉酒脚步虚浮,此刻被她一带,两人便双双倒向床铺。
11、抱枕与大暖炉
苏欢原本也是跪坐在床上,身边又没什么可靠扶的地方,宁逸之这么一倒,她也跟着往后倒去,眼见着宁逸之的脸庞在面前放大,竟然不知所措。
所幸尽管喝醉,宁逸之还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唯恐压到她,便在落入床铺的时候将身子侧了一侧,总算是倒在她的身边,脸正好就在她的眼前。
苏欢心里怦怦直跳,她这些年来是第一次和宁逸之靠得如此之近,眼见那人的手还扶在自己肩上,带着酒香的气息就拂在脸上,微微眯起的眼睛也近在眼前,自己竟然也如同喝醉了一般,身子顿时酥了半边。
宁逸之也有些发怔,醉意阵阵袭来,只能望着苏欢发了会儿呆,忽然醒悟过来,赶紧放开她,翻身坐起,脸上却已经红了大片,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羞赧。
苏欢也有些窘,连忙也跟着起身,落地,站在床边,望着宁逸之说道:“逸之,你喝醉了,先躺下歇息吧。”
宁逸之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才问道:“欢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欢踌躇了一下,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逸之,我不要嫁给大表哥!”
宁逸之这才明白她的来意,想起白天的事情,又见她此刻这么说,便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试试跟宋大人说一说,让他不要帮你跟皇上请求赐婚。”
苏欢心中一喜。
逸之既然这么说,莫不是也喜欢自己?
想到此处,她便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逸之,我喜欢你,你也不要跟宋家小姐成亲好不好?”
宁逸之闻言登时有些僵,半晌没有回话。
苏欢心里有些发急,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难道真的想娶那宋家小姐吗?
她望着他,等着他回答,然而宁逸之迟疑了半天,说道:“这个,我要跟爹商议一下才可以……”
苏欢顿时心底一片冰凉,慢慢松开手往后退,宁逸之见她脸上神情不对,连忙伸手去拉她,却被她闪开。
苏欢往后退了两步。
宁逸之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明白为什么心里面变得十分疼痛,他酒醉之后身子十分乏力,却还是努力站起身来,要去拉她
“欢儿,你听我说,实在是……”
“不用了。”苏欢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忽然笑了一笑,说道:“不用你这么为难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睡一觉起来忘记就好了。”
宁逸之有些发急,却无奈腿上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勉力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拉她,却又被她闪开了。
“欢儿,我……”
苏欢已经退到门前,伸手扶住门闩,忽然回过头来惨然一笑:“逸之,我真的很喜欢你。”说罢将门一拉,便走到外面。
宁逸之心头大急,隐隐只觉得,若是此刻不拉住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因此挣扎着朝着门口又走了几步,却只能看着苏欢将房门慢慢合上。
少女的身子就此消失不见。
他脚步不稳,终于跌倒在地,勉强趴到门口,推开门,门外却只有一片清冷的月光。什么人都没有。
苏欢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的房间,脑子里面无比混乱。
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走到了别院里。面前那处回廊里的长椅便是当年自己昏睡的地方。
只是那人的温度此生怕是再也无法碰触。
她走过去慢慢坐下,往事一幕幕全部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而过。
这些年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宁逸之,所做的事情除了为了弟弟苏睿,便全是为了他,痴痴地想了八年,总能得到逸之的喜爱,然而,却在今晚全部粉碎殆尽。
她目睹母亲满身是血的倒在面前的时候没有落泪,她听那人转告父亲已经故去的时候也没有落泪,此刻却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之前的八年全都化作一场梦。
她伏在冰凉的石桌上,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夜色更浓了一些,宁府的大门开了又关。
“大少爷回来了?”值班的守卫殷勤地把灯笼递过去。
宁筱之神色有些疲惫,随口嗯了一声,便拿了灯笼往自己房间而去,路过那株合欢树的时候停了一停,想到那丫头此刻应该跟着夜班捕快在出巡,看看时辰也快该回来了,想了想,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