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了。”
司马大人缓缓起身,声音低沉的说完了这段话,皇上久久没有转身,也没有出声,司马大人朝着皇上一拱手,默默离去。
今日这一场师生之间的告别,是司马大人最后一次劝说皇上正视错误,可得到的结果,已经是一样的。
告别的酒水没喝,反倒是惹了皇上一肚子的气,长公主不知在哪知道了司马大人要离开的消息,带着人在城外拦住了他。
385:长亭送别
有凉亭,有酒水,司马大人一看,就知道了长公主的意思。
“多谢长公主一番美意了。”
“司马大人,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决定要离开了么?”长公主端起身前石桌上的一盏酒水,递给了司马。
司马接过,没有喝下,却是倒在了地上。
“二十年,老夫终于可以释怀了,依依,当年是老夫对不住你,这一杯水酒,是老夫向你赔罪了。”
“二十年了,你我都明白自己的错了,唯有皇兄,却还是执迷不悟。”长公主长叹一声,洒下了酒杯里的酒水。
“日后的杜松,就要靠长公主照看了。”司马放下手中酒杯。
“司马大人这次,可会去找平南王?”长公主眼中亮光一现,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也突然的握紧了起来。
“荒漠自然是要去的,长公主,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恨,也该散了。”司马大人看着长公主的双眼,浊黄的双眼似乎洞穿了一切。
“若是恨这么容易消散,杜松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苦了。”长公主悻悻一笑,目光看向了凉亭外的苍天。
“老夫已经老了,是时候该离去了,这个长安,是你们的天下了。”司马大人呵呵一笑,似是化解了心中惆怅,似是心头阴霾消散,长安,他不惑之年来到了这里,古稀之年离去,留下了他最骄傲的学生继续在长安里为大庆的未来努力,他该是欣慰了。
“我就不送了,司马大人,一路走好。”长公主敬重的朝着司马大人福身。
司马大人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向了马车。
马夫扬起马鞭,架着马车离去。
苍天茫茫,长公主看着方才洒下酒水那处已经枯黄的草,喃喃自语的道:“这天,是要下雨了。”
二十年了,不单单是杜松在忍受着仇恨的侵蚀。
长安,长安。
杜松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头已经花白的头发与头顶药圣那只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要有怕的时候。”
“我这哪里是怕了,没大没小,你当真决定如此?”药圣苍白的脸色骤然充血通红。
“这一头白发,看了也是心烦,反正日日要戴着帽子,还不如剃掉。”杜松坦然一笑。
“那我就下刀了。”药圣看了一眼杜松,杜松与他点了点头。
刀,轻轻落在了杜松的头顶。
白发,一撮撮的从杜松头顶飞落。
药圣的刀功极好,剃得速度飞快,但却没有伤到杜松的头皮。
一炷香的时间,杜松那一头白发,一根不留。
镜子里,杜松看着自己那圆滑的脑袋,苦笑了起来。
“若是再点几个戒疤,我就该出家了。”
“百日白头的毒一发作,最先是白头,你可要做好准备了,吃的药,今后要加大一倍的药量。”药圣藏在身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白发,镜子里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杜松,百日白头,就是这么可怕,很难想象,当初那些后宫佳丽,在看着自己容颜迅速衰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知道了。”杜松垂眸,握着梳妆台上的那一缕白发。
“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百日白头发作有个时间段,以御医院的医书来看,这毒会每三月发作一次,这三个月,你暂时还无恙。”百日白头的药来自宫中,为了替杜松解毒,药圣翻遍了御医院的医书。
“这件事,就不要告诉芊芊了,我这里,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要是有一日,我死了或许身陷囹圄,你替我将这封信交给芊芊。”杜松在衣袖里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书信,这里面,就是他早就写好了的休书。
“杜松,你真的是不顾一切了。”药圣怎会不知道杜松的意思,收起了书信,药圣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对了,听说上午司马大人入了宫?”杜松将地上的白发扫拢,用一块布包了起来。
“司马已经离开了长安了,我过去了他那宅子,外头已经没有守卫看守了。”药圣饮了一口茶,看着杜松坐在镜子前带上了帽子。
杜松,初见杜松,还是在襁褓里,一晃二十年,他已经长成了而今的翩翩少年,还未来得及体会一回生命的欢乐,就担上了仇恨的担子,还未来得及展望未来,就已经被上天限制住了生命,可杜松很坚强,从未说过一句苦,就算有苦,他也只是忍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今后,杜松的路更难走了,药圣也不知自己还能帮他多少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与你说。”杜松系好了帽子的带子,走到了药圣手侧坐了下来。“凌茗瑾滑胎,你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不多,但也不少。”药圣知他早晚会有此一问,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他也无法轻松回答,毕竟杜松与凌茗瑾之间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友情。
“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北落潜之现在的状况,还有,长公主到底与你说了些什么。”杜松缓缓挑起了眼皮。
“北落潜之现在并不在长安,至于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长公主,她也是为了你好。”药圣喝着茶,游移的眼神透着他的不安。
“此事对我是有好处,但也不知对我一个人有好处,不要忘了,北落镜文也因此回到了长安,北落斌更是因此跨过了身份这一道坎,皇上一直没有动作,是在等什么?”杜松就是想不清楚这一点,不管是北落镜文还是北落斌,只要皇上下旨册立任何一个都是顺理成章,为何皇上却是要让局面僵持在这里?在北落斌班师回朝的时候将北落镜文召回长安,皇上心里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
“只能说,皇上对北落潜之还有期望。”药圣知道得比杜松要多,想到的自然要多一些。
“北落潜之现在何处?”杜松双目一眯,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知道,虽说他现在没了都察院,但他是都察院的院长,要想甩开旁人对他的监视轻而易举,前段时间收到的消息他还在青州。”药圣看杜松与自己想法一致,也不再遮遮掩掩。“杜松,你只剩四年的性命了,难道,你就要将这些皇子一个个扳倒看着别人登位?”
“我自会选一个对我有利的人继位。”
“北落斌?”药圣知道杜松与北落斌之间的一段友情,可就现在的杜松与北落斌之间,已经只剩下互相利用了。“他帮不了你,反倒你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小心被他反咬一口,杜松,这件事,你何苦要瞒着芊芊。”毋庸置疑,药圣对柳芊芊还是很有好感的,在他看来,柳芊芊与杜松,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结合,若是杜松没有中毒与身上这么沉重的担子,杜松与柳芊芊的结果绝不会是今天这样。
“何苦要害了她。“杜松悻悻一笑,低下了头。
“虽然你不说,但我看得出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你们既然已经是夫妻,坦诚相待是必须的,或许你还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日,芊芊日夜担忧着你的安危茶不思饭不想,她对你又怎是无情,你们啊!若是不珍惜,将来就该要后悔了。”药圣知道杜松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想给柳芊芊心理包袱成为她以后的累赘,但两人若是有请,这么下去,也实在是可惜了,而且药圣心里其实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杜松只剩下四年的性命了,若是柳芊芊可以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杜家也算有后了。
“她当真?”杜松是不信的,柳芊芊对萧明轩的痴情他是看在眼里的,柳芊芊就算任命与他成亲一直也是冰冰冷冷,她怎会为了自己…………
“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因为百日白头的毒发作而刻意冷落她,旁人看不出,我却是知道她心里的难受,昨日,她的婢女还在我这里讨了两帖安神的药去。”药圣看杜松眼神慌张,继续不冷不热不慌不慢的说了起来:“芊芊是个好姑娘,嫁给了你,你就要好好珍惜,我知道你是想让她心灰意冷免得来日心里有包袱不肯改嫁,你这看着是为了芊芊着想,可你可有想过她的心?杜松,你的脾气倔,她的脾气比你还倔啊!要是你死了她知道了这些年你刻意做的这些事情,她又怎能安心改嫁?”
杜松低着头,缄默不言,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柳芊芊的性格他明白,若真是如药圣说的这般,她定然是不肯改嫁的,可他…………
“木已成舟,她都已经认命了,你为何还要再伤她的心?”药圣看自己的劝说有用,心里也有些许的安慰。
柳芊芊当初答应嫁给自己,就是被萧明轩伤透了心,药圣这一番说辞也不无道理,柳芊芊性子倔,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伤透了心,往后就绝不会有再嫁的念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松,你好好想想,芊芊这样的好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莫让你这一生,再留下遗憾了!”药圣长叹一声拿起了桌上的包袱接着说道:“这些头发我拿去烧了,你就好好想想,芊芊这个姑娘,我可是看着不错,若是能为你杜家延续香火,那就更是不错了。”
386:一封信
说完,药圣就拿着包袱离开了屋子。
杜松怔怔的看着药圣离去的背影,乱成了一锅粥的心里更是乱了,杜家的香火?这点他想都不敢想,先不说他身体内的余毒,就说他这个身份,就不该再让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受他这样的苦,他本就是不该出生的不祥人,背着沉重的仇恨痛苦了一生,若是再有孩子,也只是延续他这样的生命。
可有些话,药圣说的也是对的。
他那貌似是为柳芊芊着想的想法,是太过臆断了,芊芊………………
今日的这天,确实是要下雨了,乌云压城城欲摧,就是往日温和的凉风也变得暴躁了起来,北落斌走在禁军的操练场中昂首看着苍茫的天色,压在心头多日的大石更是沉重了起来。
“将军,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他手下的副将呈上来了一封信。
“何人送来的?”北落斌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不知道,只说一定要交给将军,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北落斌不再过问,低头看起了书信。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却看得北落斌直皱起了眉头。
站在他身侧的副将看着北落斌凝重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出。
“稍后的操练你在这看着,我要进宫一趟。”北落斌一把将信纸揉成团,握在了手中。
“是。”副将抱拳躬身,看着北落斌离去。
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在下午的时候下了下来,一场暴雨,催的在外闲散游荡的百姓赶忙寻了茶楼酒楼屋檐躲了起来。
在长安城北的一处小巷里,有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邻里倒是常见,为人也很好相处,但好像是背着丈夫找了一个男人,这宅子的男主人,邻里却一次都没见过,据说是一个长期在临城做生意的商人,极少回长安来。大多的时候,邻里都能看见一个汉子偷偷摸摸的溜进这宅子,不过这是人家的闲事,邻里也懒得去管,顶多也就是坐着无趣的时候,才会说说宅子里这位不甘寂寞为人亲近的女主人与那位神秘的男主人还有那个奸夫。
这就是都察院的院规之一,若是都察院的人有家属,一定不能让家属与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处宅子,是秦连在七年前置办下来的,宅子里的女主人,就是他的妻子,没有一个妻子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回家像是小偷奸夫一般偷偷摸摸,但秦连的妻子却是忍受了下来,这一忍,就是七年,七年,一个女子顶着荡妇的骂名,偏安一隅,这样的心性,也不是一般的女人会有的,若不是如此,秦连也不会与她成婚。
北落潜之离开长安后,秦连与聂震耳等人被皇上投闲置散,秦连日日想着办法打听北落潜之的下落但却得不到一点消息,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北落潜之这是要干什么?秦连有着一颗聪明的脑袋,在都察院当了这么久的科目,他可以很敏锐的在自己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消息里扑捉到一些讯息。
外界都说北落潜之没希望了,这一辈子都与帝位无缘了,但他却是不信,若真是如此,皇上为何不治罪北落潜之?为何不将他迁出长安?为何要封锁一切消息?
与他共事而一同被投闲置散的那些科目那是不信的,北落潜之是他们认定的院长,他有多大的能力他们都清楚,而这次北落潜之与皇上闹翻也只是凌茗瑾,若是可以化解两父子心里的芥蒂,北落潜之绝对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
现在北落斌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