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解开了系在码头上的绳子,抬头正欲交代一声公子小心,却看到了码头上来了一位张望的女子。
“姑娘,可是要过河?”船家站在船头对着凌茗瑾喊了一声。
凌茗瑾见是船家,忙问道:“船家,昨日这里船被漩涡毁了的那位船家可在?”
船家打量了一下凌茗瑾,心想金老头何时结识了这么出众的姑娘。“姑娘来得不巧,刚刚走了。”
“那船家与他可相识?”
“这条河上走着的,就没我不认识的,姑娘找他有事?”
“那就好说了,我要过河。”凌茗瑾松了一口气,昨夜在二狗子将她送出山后她便让他回去了,问明白了路的她走了一夜,终于是走到了码头,但在码头找了许久也没见到上次撑船载她过河的船家。
船家不解,问道:“姑娘问金老头作甚?”
凌茗瑾只是笑了笑,也纵身一跃跳到了船头,在掏出了五钱银子交给船家后她方说道:“前日我坐了他的船,不想船被漩涡毁了,想想我也有责任,船家既然与他相识,就替我把这三十两银子带给他吧,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凌茗瑾身上只剩三十二两银子,除去船资,她只给自己留了一两五钱,其他的全数交给了船家。
“姑娘莫不是前日被大水冲走的人?”船家夸张的脖子一缩,更是仔细的打量起凌茗瑾起来,昨日那可是把船都毁了的漩涡,怎的这个女子就安然无恙呢。
凌茗瑾点头浅笑,不再说话进了船篷。
船家往身后两人道了声坐好了,便撑起了竹竿,撑着船缓缓离开了码头。
凌茗瑾一进入船篷,就看到了站在船尾负手而立头戴斗笠的男子,想着前日自己站在船尾差点摔倒,她断绝了自己想要上前看看这是谁的念头,这个男子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想,前日自己带斗笠,那是因为下雨又因为不想被人发现了身份,今日虽说天有乌云,但雨却一直没落下来,前日北落潜之就是这般站在船尾,难不成天下稍有优越感的男子,都是一个德行同一做派?
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凌茗瑾送回目光不再多想,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现在总算是走在了北落潜之前头,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想着,她抬起了头,准备问问船家可有吃的填填肚子。
这一抬头,她看到了一张有些胖很是白皙的脸,这张有着婴儿肥有有着婴儿般嫩滑肌肤的脸,给她的感觉就只有一个词——人畜无害,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偏偏生了一副臭屁的性子,凌茗瑾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也无法把它跟方才站在船尾负手而立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被人无故盯着看了许久的萧明轩恼火的瞪着眼前这个一袭白衣裙摆与绣鞋之上却全是黄泥的姑娘,把自己方才进船之时看到凌茗瑾的脸产生的那一瞬的好感抛出九霄云外。
“美男子?公子可知道美男子三个字怎么写?”
凌茗瑾无辜的翻了个白眼,甩下一句话不再理会萧明轩走到而来船头。
船头说船篷里的柜子里还有几个馒头,是他准备饿了的时候填肚子的,他见凌茗瑾心善,便没再收她的钱。
狼吞虎咽的啃了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凌茗瑾饿了两天的肚子终于不再叫唤了,虽然觉得自己还能吃下,但凌茗瑾留了一个馒头放回了柜子,这是船家中午的午饭,自己吃了总是不好,想着,她满足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躺了下来,准备睡上一觉。
可是,对面同一水平线上传过来的愤愤眼神,让她闭上的眼又睁开了,再闭眼,又是一种被人窥视额感觉,睁开,入目的又是那张有些婴儿肥的白皙小脸,无奈,凌茗瑾抿着嘴唇转了个身,可对着船篷壁而睡,她没有这样的习惯,就像在那间破庙里,她从来都不会对着墙壁睡觉,就像在那座大宅子里,她从来不会对着床里侧而睡,这是一个习惯,一个她加上前世来算坚持了三十多年的习惯。
转身,又是那张婴儿肥的白脸,又是那道愤愤的眼神,她无奈了。
她蹙眉看着对面那边木板上躺着的萧明轩,恼怒的翘起了身。、
对面的萧明轩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比脸更白的牙齿。
凌茗瑾向来不喜欢与这种花花公子纠缠,况且还是有点小肚鸡肠顽童心态的花花公子,她只是皱着鼻子瞪了一眼,便起身走到了船尾,和膝而坐。
寒水的水已经没有前日那般汹涌湍急,被雨水冲入寒水的泥沙也全数沉入了河底与河床上,寒水现在虽不是清澈见底,却也没了前日的浊黄。
单手托腮,凌茗瑾看着前日只看了一半的山水风光,心里对美好的未来开始谋划了起来,首先,是要给戎歌解了毒,然后要在安州买一间宅子,安州虽然贫瘠,但却很适合不喜繁华的她,再购置几间铺面,只要北落潜之不追到安州去,她的中年晚年,都会在她预想的平静美好画卷中度过。
“钱啊,真是个好东西啊。”心中对未来的规划与预想越来越觉得得意,凌茗瑾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一声在她心里一直认同却只在心里梦里会发出的感叹。
“噗…………”正坐在船篷里拿着一只酒袋子喝着酒的萧明轩慌张狼狈的擦着身上的酒水,心中对船尾那个看上去比良家妇女大家闺秀给人的感觉还要端庄冷淡的女子由衷的鄙夷着。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凌茗瑾扭回了头,冷眼看着慌张狼狈的萧明轩,嘴角却却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浅笑。
萧明轩被这样的眼神与那抹笑看的更是恼了,索性也不再擦拭身上的酒水,而是塞紧了酒塞子将酒袋子重新系到了腰间。
“看来我总算是找到一个比我更无耻的人了。”萧明轩虽是这么说着,那张婴儿肥的脸却没有表现出一丝该有的鄙夷,而是笑着走出了船篷,也盘腿坐在了凌茗瑾身旁。
“我就说,世间的人都太虚伪,明明对那些金黄银灰的东西喜欢得要命,却打死不承认的装着清高,像你我这般无耻的人,已然绝种了。”
“这一点,我不如你,钱这个东西,我确实是喜欢得要命,而且人前说话,我也喜欢装清高,所以,我觉得无够虚伪而不够无耻。”
萧明轩一本正经,凌茗瑾也是一脸严肃,仿佛两人在讨论的,是关于大庆今年内库的收益与三军的调动,而不是在讨论谁更无耻。
“你不觉得你这么说更无耻?”河面有风,带着一股雨后的清新,吹乱了萧明轩一头半束的黑发。
凌茗瑾撩开在脸上拂动的发丝,挑眉斜眼的看着身旁的萧明轩,鄙夷与鄙视之态活灵活现。“不觉得,我这么一个爱国爱家爱百姓,有模有样没权没钱没家世的人,实在不敢把往自己脸上贴金。”
“无耻。”萧明轩皱鼻,一脸的肥肉挤成了一团。
“我与你素未平生,你不觉你说话太过恶毒了些?要知道我可是个姑娘。”凌茗瑾只觉心中舒畅,越说越是严肃正经,甚至是有了一种大家风范,有了一种人生寂寞如雪的感觉。
036: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萧明轩心中暗骂了一声臭美无耻不要脸,说道:“除了你这身打扮,看这一幅洗衣板一样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身材与这一脸的无耻,我更怀疑你是谁家变态的男人。”说话之际,萧明轩还借着身高的优势挑眉看了一眼凌茗瑾平坦的胸部,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凌茗瑾嘴角一抽搐,恨不得把身旁的这个男人一掌拍下寒水河淹死。
“无耻。”
“嗯,我这么觉得。”
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看着萧明轩这么认真正经的表情,若是不知道方才讨论了什么话题,很多人定会赞叹一声他一声好孩子。
凌茗瑾满腔的无奈化作了嘴角的抽搐,她眯着眼睛看着身旁笑得极其温柔的男子,咬牙说道:“禽兽。”
“哎,你这姑娘,怎么骂人呢?”
凌茗瑾沉默不言,别过头看着涛涛河水,心中只盼着能快到到岸,摆脱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与它这个无耻禽兽的主人。
“姑娘这是去哪?”
长时间的沉默,萧明轩耐不住性子了。
“………………”
凌茗瑾依旧沉默。
“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了,姑娘去哪,我们可一路结伴同行啊。”萧明轩的反沉默战术彻底发动了,在他看来,自己这相貌,这气质,能与自己同行,那可是多了个贴身的帅气保镖,按道理来讲,凌茗瑾不可能不动心的。
“我不与禽兽为伍。”
虽然是打破了沉默,但凌茗瑾也没道出自己的去处,虽然看上去这个可恶的男子不是都察院的人也不是北落潜之的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哎,姑娘,你怎么又骂人呢,再骂我禽兽,我就禽兽给你看。”萧明轩非但没有动气,反而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让一旁的凌茗瑾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心道这七月的风,怎的这么冷呢。
“同行?我有什么好处?”
“我这样世间无双的公子跟你同行,就是天大的好处。”。萧明轩投来自信一笑,笑得天上的乌云又厚了几分
“可我只觉得你无耻禽兽猥琐龌龊,不觉得占了什么好处,你且说说,姓谁名甚?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都做得什么行当?你又是干嘛的?你出来又是干嘛的?………………”
“姑娘,你不去当媒婆,屈才了……”萧明轩无奈的翻着白眼,心道天下的女子果然都是一样的快嘴,这姑娘问的,比上门说亲的媒婆说的还要专业。
“嗯,我也这么觉得。”带着几分沾沾自喜,凌茗瑾早到了反击刚才萧明轩那句的机会。
“禽兽。”两人之间的话,再一次逆转了。萧明轩嘴角一抽搐,想到了云翎山庄庄主的那张臭脸与每天都上门烦上自己半天的媒婆。
怎奈那张婴儿肥的脸实在是太肥了些,他这一抽搐凌茗瑾只看到了半边脸的肥肉动了动。
“你不也骂人了?”
扑哧一笑,凌茗瑾率先结束了这场无营养的谈话,起身走进了船篷。
已经可以看清对岸的码头了,凌茗瑾心想,这一路与那人忙着斗嘴,居然是又错过了这一路的风光。
“到岸了。”船家系好了绳索,走到了船尾。
凌茗瑾纵身一跃,跃上了码头。坐在船尾的萧明轩也站起了身,如凌茗瑾一般纵身跃到了码头。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听着一声比一声还要响亮的呼声,船家心叹了句年轻真好,便开始在码头上等着下一位船客。
凌茗瑾身上揣着一两五钱银子,走到了一辆马车询问着到安州的价钱,听着车夫开出的价钱,凌茗瑾咽了咽口水摸了摸怀里的那点银子,讪讪的说道:“能便宜一些吗?”
“都是这个价,我这已经是看你一个姑娘家算你便宜了。”
车夫打量了一下凌茗瑾,目光在她满是黄泥巴的裙摆与绣鞋上停留了片刻。
“可我就一两五钱了,实在没银子了。”
“姑娘,我看你这两个戒指不错,你要是要坐车,我就不收你银子了,你给我一个戒指就行。”
车夫目光最后落在凌茗瑾的右手上,那枚翡翠的戒指看上去虽然怪异,却要像是好货色,而另一枚,一看就是价钱的东西。
“这个可不行……”凌茗瑾迅速的将手藏在衣袖中,摆出了一副很绝然的模样说道:“一辆五钱,外加这一枚发簪子。”
这是她在青州买的发簪子,虽没有这两枚戒指名贵,却也是花了她一两银子。
“不行不行,这里到安州有百里的路程,实在是不行。”
车夫连连摆手,直接断了凌茗瑾想要继续砍价的念想。
凌茗瑾甩了甩头,心道我就不信我没你这马车还到不了安州了。她没再与车夫纠缠,而是咬了咬牙走上了宽阔的官道。
可是走了两个时辰,她就有些撑不住了,两天只吃了两个馒头,走了这么久肚子早就空了,而官道两旁都是石壁,根本就找不到果树,更让她觉得可气的,是一直慢悠悠在前头走着的马车。
对,就是刚才她问的那辆马车,马车一直在前头慢悠悠的走着,不快一步,也不停留,就是与凌茗瑾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最让凌茗瑾恼怒的,是车厢内悠闲吃着梨子时不时挑衅的看自己两眼的那个婴儿肥脸的男子。
很明显他是故意雇了这马车,然后故意走到她的前面,故意让车夫保持这个距离,故意在她饿得只能捧腹的时候大口的啃着香甜多I汁的梨子。
禽兽禽兽禽兽,凌茗瑾一边咽着口水抿嘴滋润着干涩的嘴唇,刻意不去看马车里张着大嘴狠狠一口要下一半梨子的萧明轩,从寒水到安州,有百里的距离,若是要走,那要一天一夜,早就在山村里走出来走了一夜,凌茗瑾的体力怎么能吃得消,走一片乱石林过的时候,她选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前头慢悠悠走着的马车在离她三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萧明轩也下了马车,拿着一个缺了大半的梨子下了车。
“姑娘好脚力啊。”
听着耳边这句赞叹,凌茗瑾心中的苦水就差没泛滥成灾了,早知道这里的马车这么贵,自己就多留些银子给自己了,不然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