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大事,草原可汗自然也要上报朝廷,他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他的儿子草原王子,然后让人护送着一同送到大庆。
他命他的儿子去送信,有他一定的道理,虽说这样是在拿着他儿子的性命在冒险,但总比拿着草原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去冒险的好。
这一起突发事件,在日后的大庆史书中,被称之为霖竖之乱。
草原的折子密信要送到玉门需要五日,送到长安最少需要二十天,好在现在正是大雪飘飞的季节,不然北落霖竖的尸体根本无法处理。
北落霖竖是大庆的三皇子,自然要送到大庆安葬,而且北落霖竖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刺杀,尸体也需要送回大庆经由大庆刑官检验,但也不是现在,当夜,为表草原对大庆的忠心,可汗让人用草原最珍贵的木材做了一副厚棺,然后将北落霖竖的尸体收敛到了其中打算等到第二日就派人护送回大庆。
想起往事种种,凌茗瑾不由唏嘘。
北落霖竖与她并无多少交集,甚至有照面的时候他也是不屑与自己这么一个区区的都察院科目说上一句话的,她也从不认为北落霖竖会是太子之位争斗里的最后的胜利者,但这毕竟是一条性命,而且比之大皇子,他确实是要为大庆付出更多。
夜尽天明,草原,会不会因着这一件事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这还是未知之数。
但凌茗瑾却是认定了一点,草原,也不是她的安身之处。
被可汗派出去搜查的人还未回来,不过凌茗瑾估计以着那人的轻功脱身应该不是问题,草原拿不出凶手,那么大庆肯定会派人来草原走上一趟,这件事请一旦处理不好,必然会引发战争,她不能留在这里,在大庆派人来之前,她要离开。
她还不知道,在长安,四皇子北落镜文已经被变相遣出长安了。
有人在争斗中丢了自由被幽禁一生,有人丢了性命,相比之下北落镜文幸运了万倍不知,成王败寇,江山社稷,真的这么重要?
对有些人而言,这不重要,但对有些人而言,这比性命还要重要。
草原今夜的大乱玉门不得而知长安更不得而知,在北落霖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长安的红袖添香里还是载歌载舞笙歌不断,今日,杜松送着柳芊芊出了长安,借由着她中毒身体未愈命人将她送回娘家。
因为他知道,长安,很快就要乱了。
北落斌坐镇沙镇,是最安全的人,远离长安各种纷争手握兵权。
北落潜之去了安州,都察院的运转离不开他,皇上也对他寄予厚望,就如现在百姓的猜想,他应该有可能就是成为太子的最后胜利者。
可他呢?一个私生子?顶着义子的身份叫着皇上父皇,皇上若是喜欢怜悯自己,就给自己一些好处,若是不喜,就会严厉惩罚自己,一旦皇家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皇上第一个会责罚的人,必定就是自己。
他的每一步,走得比谁都有艰辛如履薄冰。
在开春之时,皇上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线,争也好,斗也罢,兄弟切不可自相残杀,而他,正是借着皇上这样的心态,抹黑了北落修,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就如他已经快走到了尽头的生命,他再不做,就要晚了。
皇上英明而精力旺盛,他等不到他死的那一天。
毁了他的儿子,让他认识到二十年前做了那件事是有多不该,这就是杜松现在的目的。
今日,长公主将自己与杜松选出的两个人选交到了皇上的手里。
建安公主,皇上唯一的公主,却从未受过皇上的宠爱,偏偏盼到了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却又成为了可怜的人。
皇上慎重再三思虑再三,选了柳流风,虽说他觉得对杜松不公有亏欠,但他对建安公主同样有亏欠,将建安公主嫁给安敬暄,必然还会使得她成为别人的棋子,借给柳流风,皇家保柳家世代昌盛,她衣食无忧无忧无虑,这或许对一个从未享受过父爱母爱的公主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消息,皇上告诉了皇后,卧床不起的皇后转达给了建安公主。
建安公主自然是不愿的,可不愿又能如何?她胆敢违抗皇上的意思?胆敢说半个不字?二十年都未敢这么做过的她,岂敢在这个时候与皇上说一个不字。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接受又能如何?
北落镜文被变相遣出长安,皇后刚好了寒风,又得了偏头痛日日卧床不起,北落镜文是她全部的希望,谁想二十年的期待毁于一旦,她与建安公主亲厚,最后却只换得她的无情无义,她对这个后宫这个世界看透了,虽说有济世侯诊治,但她这病却是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皇上知她心忧着什么,可刚刚才让北落镜文出了长安就召回也实在不妥。
可是这该死的天,有降温了。
一场大雪,落在了大庆,砸在了皇后的心坎上。
皇后突然陷入了昏迷,济世侯连夜进宫,为皇后把了脉之后,济世侯请旨皇上召回宁王。
皇上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召回宁王北落镜文,这毕竟是皇后最后的心愿,夫妻二十多年,虽说皇上心里的人不是皇后,但总算对她有些感情,皇后无所出,北落镜文就是她全部的希望,说到底,逼得她如此的,也是自己。
这头日日用药,那头召回宁王。
很多人都在想,皇后不行了,看那快马加鞭去了青州的差使,恐怕皇后连着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了。
皇后乃是苏家的人,在皇后病重的这段时日,皇上准许苏家家主无须通报便可在宫中行走。皇后虽未产下皇子,但因其端庄贤惠在民间却有着不错的声誉,此次皇后病重,也不乏百姓为着她去天明寺祈福。
皇后这一病,就是半月。
这病来得突然又如此之重,皇上召回宁王之后为了让皇后心愿得偿便就让宁王住在了皇后寝宫的右侧殿,而建安公主还是住在左侧殿。
宁王回长安,并没有让皇后的病有所好转,尽管每日喝着药,但眼看着这身体是一日I比一日的衰败了。
此事,倒是让建安公主又是欢笑又是忧,欢笑得是皇后重病自己的婚事得以延后,忧的是不管皇后用心如何总算是对自己不错,若是死了,自己也会内疚不安。
若说觉得意外的,是杜松,虽说他觉得皇后也是杜家一案的始作俑者之一,但也觉得自己在她身上做手脚没意思,所以一直以来他的实现都没投在皇后身上。
却不想自己毁了北落镜文登上那个位置的机会,同时也毁了皇后的期望,使得她重病不起时不久矣。
作为一个也被断定了死期的人,杜松其实对死亡这个东西有着别人都不一样的看法。
而且,皇家这个冬日会死的人,不单单只有一个皇后。
在皇后病重的第十五日,就在皇上已经在济世侯的断定下开始为着皇后准备后事的时候,从玉门传来了一个消息。
297:噩耗
三皇子北落霖竖,在出使草原之时,被人刺杀死亡。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上,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他有六子一女,虽说北落修被他幽禁在风过府,但也算是都平平安安,他才刚刚抚平了心绪接受了皇后不治的事实,却又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北落霖竖的死讯。
无论他多强大多英明,他始终也只是一个人。
儿子死了,妻子确定不治,这对一个人来说是多大的痛楚?
所以他还是倒下了。
若不是有药圣在旁救治,只怕皇上也会一病不起。
在得知皇后不治消息的时候,北落潜之已经返回了长安,北落霖竖被刺死亡这个消息他也已经先一步得知,见皇上悲痛,他寸步不离的护在皇上身侧,杜松名义上也是皇上的义子,这样紧要的关头自然也是寸步不离。
噩耗接连传来,长安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之中没了一丝生气,长公主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进了宫,用自己的手段压下了那些如雪花一般送入庆安宫的折子,压下了那些在庆安宫外求见的大臣。
北落霖竖在草原遇刺,时间地点,都让人不得不起疑。
此事必须要查。
那些平素主战的大臣都上表启奏,指认草原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大庆与草原刚刚太平下来,玉门正是休养生息之时,长公主最懂得皇上,皇上绝对是不想看着草原与大庆之间爆发战乱的,但现在又不同,皇上丧子,难保他会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所以唯一敢与皇上唱反调的长公主在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做这么一个大黑脸大恶人。
她不能看着草原与大庆之间爆发战乱。
因为皇上的一世英名,不能毁于此。
血债血偿,但不能用百姓的血来偿,要让草原得到惩罚还有别的办法,比如,让草原可汗认罪,让草原做赔。
送着密信来的是草原的王子,是会接任草原可汗位置的接班人,可汗派着他到了大庆,也是为了证明草原人未做愧对大庆的事情,此事抛却种族仇恨细细想来也是有些端倪。
在草原可汗密信的讲诉中,北落霖竖是在举办篝火大会的时候被一名身着黑衣的人刺杀,草原正在对这黑衣人追捕,不管如何,大庆需要派一个人到草原去查明真相找出真凶,当然也不一定是要真的找出真凶,这一切,就要看皇上的想法了,一方面,此事一定要一查到底,大庆的威严不容侵犯,另一方面,此事出在草原,草原总得为这一条性命付出一些代价。
第二天,皇上总算从悲痛之中走出恢复了一点精神,在长公主的劝说下也吃了一点东西,问起外头的事情,长公主禀告了一些隐藏了一些。
北落霖竖不明不白惨死,做父亲的自然要为儿子讨回一个公道,皇上虽然从悲痛中走出,但愤怒还未消除。
不出长公主的意料,皇上是打算出兵草原。
长公主从季节与合约还有此事的疑点和萧峰刚接任安乐侯的位置这些方面与皇上交涉,最后还是平息了皇上的怒火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能兴兵,那就只能去查,草原必然要付出代价,皇上慎重考虑过后,决定派北落潜之与内阁老臣董新存前往草原彻查此案。
派北落潜之前去,那也是无人可用,皇后病重,北落镜文要伴在皇后身侧,杜松体弱,不能长途跋涉,死了一名皇子,自然要派一个皇子去草原才能镇得住草原可汗,所以皇上选了北落潜之。
以皇上的英明,也不难发现此事的疑点,虽说他也说不准这到底会是何人所为,但若说与北落霖竖有着巨大不可化解的矛盾而能将手伸到草原的人,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此次他不会让北落潜之一人前去草原,董新存是他信任的老臣可以信赖。
他封两人为钦差,给了两人平等的身份,让他们带着圣旨,去了草原。
而另外,他派了一队禁军随同出发去玉门迎回北落霖竖的尸身。
景妃是三皇子生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小憩,被侍女扰了睡意的她本是大怒,当一听到侍女哭哭啼啼的话,她只觉天旋地转难以承受昏了过去。
景妃是受了刺激,当然是用不上药圣,只叫了御医开了药,傍晚的时候景妃便就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哭哭啼啼的赶往了庆安宫。
她要见皇上,却被长公主拦在了外头。
皇上正在昏迷之中,景妃也不好大呼小叫,只能与长公主哭诉了起来。
景妃为儿报仇的心思长公主很清楚,见她黑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可怜,只能在一旁好言劝慰着。
朝中只有两个声音,一是开战,用鲜血祭奠三皇子,用武力彰显天朝的威严。二是彻查,大庆与草原的和平来之不易,不能因此而毁于一旦。
曾为玉门城最高将领的安乐侯也进了宫,瘫痪了的他有皇上的特许,可以乘小轿进宫,前段时间大庆两大武将折损,现在萧峰在玉门接任安乐侯的军权没多久加上萧峰又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安乐侯是不主张在这样的季节开战的。
冬季开战,只会加大士兵的死亡率,劳民伤财。
皇上没有听到群臣的声音,但听到了安乐侯的声音,也正是因为他安乐侯的劝说,皇上才真正的放下了兴兵的念头。
噩耗一个连着一个。
三皇子北落霖竖身亡,重病二十多天的皇后,也在一天清晨,驾鹤归西。
本就慌乱的群臣更是慌乱惶惶,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她的死于北落霖竖的死又不同,发丧规制也不同。
北落霖竖的尸体已经经过刑官检验,确属被利器刺中心脉而亡,按着大庆律例,皇后乃是国母,若是在皇后奟期间皇家有人身亡,都必须拖延到皇后发丧之后才能发丧。
所以北落霖竖的丧事暂时搁置了下来,一干大臣开始为着皇后发丧下葬之事忙活了起来。
对于北落霖竖的死,杜松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掌控之中,之事任他也不会想到,在北落潜之出发前往草原的第五日,他派去草原的人返回了长安,与他禀告了事情的真相。
北落霖竖之死,居然不是他的人干的。
他的人,在北落霖竖抵达玉门之时,便就潜入了一队商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