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都在沉默之后才出现,哪有这么巧的事,看来五皇子与白公子之间的这份情谊,也要重新打分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白公子与五皇子这两个站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产生的这种情谊本就不该,更何况白公子得罪了二皇子三皇子更隐晦的说出了自己还有别的靠山。
五皇子的依仗,并非只有自己知道的这些。
饮一杯寒水烈,剥一粒莲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闻的是荷花的阵阵清香,看的是月光湖色荷塘,凌茗瑾与五皇子白公子相处的这一夜,过得飞快。
两坛寒水烈,在三人的举杯碰杯间渐渐见底,想着自己置办的些行礼还在客栈,还有一日的房钱还需要自己去退了回来,凌茗瑾没有在天阑呆很久,在两坛寒水烈一滴不剩的时候,她起身告辞了。
随着她一同告辞的还有白公子,这名乘着轿子而来的白公子并没有乘轿,而是与凌茗瑾一起选择了步行。
走过那一片宽阔无一物的草地,两人最终站在了一间已经关上了屋门的客栈前。
“到了安州,我会想办法告诉你我的住处,以免你来找我的时候不知道去哪找。”
“太过自信,这很不好。”
两人一路讨论的,依旧是关于赌注与认输的话。
虽然两人都不甘示弱自信满满,但两人还是交换了一个信物免得下次谁认输时找自己难找到。这两个一路被两人推来推去的可怜信物最终还是可怜的回到各自主人手中,凌茗瑾说,收下信物,是对这场赌注负责,是对你负责。
言语中,满是自信,满是一本正经。
白公子笑着看着手中那个被凌茗瑾强行划了一到痕迹当做记号的铜板,有些无奈的道:“怎么感觉,我被坑了?”
凌茗瑾看着右手无名指旁食指上那没精致的白玉戒指,表示不解故作迷茫的摇了摇头,然后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明日我就不送了,可别这么简单的就被二皇子杀了,不然真是可惜了我这枚阳春白雪玉戒指。”
凌茗瑾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在小二惊讶的目光中走进了客栈。
025:被剥夺了姓氏的公主
“小二,昨日我付了两日的房钱,但现在有事不能住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退了一天的房钱回来?”客栈大堂内,凌茗瑾双眼真诚的看着掌着灯的小二,慢吞吞的说出了这几句话。小二不解的皱着比南山那些遮天大树还有浓密的眉头,心想这位姑娘能让白公子护送的姑娘怎的这么抠门。“这可要跟掌柜说,按着理,这钱是不能退了,您看现在都四更天了,今天的房钱怎能退?”“小二哥,那有这么算的,难不成在你家住店只住一天的,还要睡到半夜就起床?今日的房钱,按说是到明日午时的。”凌茗瑾却不会因为小二的这一番话就放弃了自己那半两银子,既然小二摸着歪理,自己也就咬着歪理不放,反正今晚她也无心睡眠,理论就理论,谁怕谁。“行行行,等下天一亮,我就跟掌柜说这事,反正现在生意好,我们这客栈,每天都是爆满。”接近南山天阑,这客栈生意自然会好,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是那等身份高贵的人,哪怕远远的看着,能同着呼吸到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都是好的。皇上马上就要来了,青州的人和青州的游客都疯了,为长安忆的女子而疯,为南山这片土地即将染上的皇家气息而疯。得了小儿的一句准话,凌茗瑾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将自己今日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虽然知道二皇子会追着自己不放,但她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也不知戎歌现在到了安州没有,他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比自己还差?毕竟二皇子全国张贴的通缉画像上,戎歌的面貌画得很清楚。四更的天,离着天亮就只有一线,这件客栈的隔音效果极好,凌茗瑾睡着听不到隔壁一点动静,只有南山的风时不时的吹进了窗户,缭乱了床外的丝质床帘。………………………………青州东城外的官道上,一骑黑马,卷起了阵阵黄尘,披星戴月的迎着青州城而来,连着赶了两天路的北落潜之眼神有些疲倦,但那股子骄傲,却是脸疲倦都掩盖不住半分。菱角分明的轮廓比之前些时间有些消瘦,嘴唇两侧与下巴上有长出了胡子茬,半分高束着的黑发散乱了许多,迎着清风在风中飘扬着。天亮之时,就可赶到青州了,北落潜之皱着眉头想着脑海里那张这几天不断浮现的脸,脸上闪现了一抹厌恶,但在想到另一张脸的时候,他皱着的眉头轻轻的跳了跳,就像是触到了高压电或者是高温大火热水一般,这张脸,比凌茗那张脸更让他厌恶,但这种厌恶,在他联想到一个人的时候,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杜松,这个自称与被青州所有百姓称之为白公子的男子,这个酷爱白色的男子此时正站在长安忆的后院单独的院落中,看着窗外那颗茂盛得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久久没有动作。这一看,就是到天亮。“不知他看到这棵树现在长得这么大了,会是什么感觉……”一声叹,这位酷爱白色的白公子挥袖卷起一股小风吹灭了蜡烛,推开了屋门走到了梧桐树下。这棵树,是他出生之时母亲栽下的,才子口中的梧桐,是深秋里最盎然的树,这棵梧桐,没有锁住才子口中的深秋,而是锁住了一个女人的心,一直锁住了她的二十多个春夏秋冬。杜松,记得那个人曾给你的伤害。白公子拧着眉头,在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匕首拔出鞘之后,他走到了梧桐下,狠狠的在梧桐粗壮的树干上划下了一刀。今天,是那个人离开这间院落的第七千三百九十五天。再过半个月,就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了。每天,他都会走到这棵伴着他成长的梧桐树前,划上一刀。这一划,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居然过得这么快,快得连一颗梧桐树上自己都没划满刀痕。自己的一生,有多少个二十年,自己还能这么恨多久,还能在复仇的路上走多久…………“咳咳咳…………”白公子痛苦的拧着眉头,捂着胸口痛苦的咳了几声,一直笔挺的身子,因为这一阵子疼痛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小白,你又喝酒了。”先前在长安忆门前被白公子换做小红的长安忆妈妈正推门走了起来,听到这几声咳嗽与白公子满身的酒气,她恼怒又是心疼的一边呵斥着,一边将白公子扶进了屋。“大夫说了,你这个身子不能多喝酒,你怎么就不听呢。”红妈妈一边念叨数落着白公子的不适,一边麻利的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然后在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递给了白公子,红妈妈又在桌上上端来了一杯茶,琴音看着白公子将药丸吃了下去,她才掏出了衣襟里的手绢递给了他,让他擦去了嘴角的水。“若是你这般喝酒,这病怎能根除。”红妈妈叹了口气,将药瓶放到了小匣子里,又将小匣子放回了柜子里。“小红,你这性格,越发的像我妈了。今日与小斌见面,心里高兴,就喝了几杯。”白公子这话明显说得心虚,心虚得眼睛都不敢看红妈妈一眼。“我年长了十五岁,你倒是没日没夜的叫着小红,也不嫌别扭,五皇子今日找你何事?莫不是想招揽你?”白公子年方二十,红妈妈真实年龄也就三十五,只是身在红尘的她染了一身的沧桑,年岁也就感觉大了些。“每日被你小白小白的叫着,我怎能让你占了这个便宜。小斌不是要招揽我,只是想与我聚聚,小红,我知道你想让我势力快些壮大,但今日在门口那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的好,我要强大,不能靠五位皇子中的任一一个皇子,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跟五皇子有了什么牵扯,到时候又是风风雨雨了。”白公子痛苦的笑着,惨白的脸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你就是这个不吃亏的性子,人家五皇子叫你小白,你就非要叫人家小斌,我叫你小白,你就非要叫我小红,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才好。”红妈妈走到白公子身侧,用手绢细心的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说道:“不靠五位皇子,你怎么强大起来,虽然长安忆有些地位了,但也只是一个青楼,对你没有多大的帮助,怎么你,偏偏要走那么一步呢,哎…………”“小红,你只管好好帮我经营长安忆,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打算。”感觉到胸口那阵疼痛渐渐散去,白公子缓缓的站起了身。“知道了,这条路难走,你当心点,不要再喝酒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死了以后怎么跟你妈交代。”红妈妈叹了口气,将手绢放回了衣襟中。“不会死的,小红你也不会死的,该死的,是那个人。”白公子目光如寒芒,坚毅自信,一如既往。………………………………长安,大庆的政治中心,大庆最繁华的城池。正是炎炎夏日,大多的百姓都躲进了家中,或者坐到了茶楼挺起了评书听曲喝茶,只有一些为了生计忙碌的百姓,依旧盯着炎日摆着摊子,或挑着担子走家串户。皇宫,是长安的一切中心,就连位置,也是被长安的千家万户包围着。这是长安最繁华之所,最金碧辉煌之所。而这座皇宫最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此刻天下第一的男子正张开着双手,被宫婢们服侍着穿上了一身绸缎制成的便衣。“皇上,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各位娘娘们也都在准备好了。”吴公公站在一旁候着,等到皇子穿好了衣裳之后,他弓着身子说道。“告诉她们,即刻到庆安宫前来,稍后便出发。”皇上摇头适应了一下系着双龙戏珠皇冠的带子,然后接过了宫婢呈上来的方巾擦了擦脸。擦了脸后,他看到了吴公公还站在原地。“何事?”“皇上,因天气太热,公主起了疹子,皇后娘娘说,这次想带着公主去,望皇上恩准。”吴公公边说边打量着皇上的脸上,见他并没有发怒还若有所思后,他暗自松了口气,也替公主赶到了庆幸。“若是这般,就带着去吧。”皇上口气很平淡,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父亲。“遵命,奴才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皇上颔首,若有所思的他沉默了一阵后,恼怒的甩着宽大的衣袖,让两旁打扇子的人加大点力气。吴公公在这个关头说出公主,已经是冒了极大的危险。这个公主在皇宫里,并没有多高的地位,甚至可以说除了这个身份,其他的连个美人都不如,要不是皇后这些年照应着,怕是连公主的尊严都没了。这位公主叫白。没有姓,没有封号,只有一个名。
026:来自大漠的罪人
生在盛世,生在皇家,却连一个姓没没有,可以想象这位公主是多么的令皇上赶到厌恶,这些年活得多么的凄惨。
好在皇上对于这位公主,并不是百般刁难,只是不允许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更不许其他人在他面前提起,生而不养,不顾不问,这个公主在皇上眼里,是一个禁忌。
每年去青州避暑,这位本该是金枝玉叶身娇肉贵的公主却从未随过皇上一起出行,从她出生到现在,除了小时候曾见过一眼她的父皇,她便是一个困守在宁洵宫里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母妃早逝,皇上更是对她不管不顾,若不是当年皇上与她母妃有过一个约定,今时今日,她怕是早被放逐到了宫外。
当年种种,恍如一梦,皇上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烦躁的呵斥了摇扇的宫婢两句,转身出了庆安宫。
“禀皇上,平南王求见。”
皇上皱眉,方迈出庆安宫宫门一半的缓缓收了回来。
“他何时回的长安?”皇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庆安宫外那座石桥上向着这边走来的男子,满是不悦的拂袖转身,又进了庆安宫。
禀话的是庆安宫外把守的公公,见皇上有些恼怒不悦,回话的他也心慌了起来。“说是昨晚子时回的王府。”
皇上不耐的挥了挥袖,公公见机退到了宫外,弓身请进了这位身高八尺身形魁梧的平南王。
“罪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南王步伐稳定,走到皇上面前双手合拢双膝跪地,行了一个跪拜礼。
“平身吧。”皇上背着身,虽未看平南王一眼,却似乎感觉到了几分平南王的虔诚,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些。
平南王一身墨衫,双眼平静得泛不起一丝波澜,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宛如是定在了那块描龙绣凤的红毯上一般,就如他长在那里。
“罪臣昨日夜时回的长安,听闻皇兄今日就要去青州,便匆匆前来求见。”
平南王浓黑的双眉坚毅的横平着,布满了鱼尾纹的双眼习惯性的眯成了一条线,乍一看上去,就如一个寻常的男子,看不出一点平南王的风范,更看不出一点大庆皇上唯一一个弟弟该有的皇家王者之风。
“此去大漠,有五年了吧……”皇上叹了一口气,吐不尽心中郁结。
“回皇上,五年零三个月了。”
平南王依旧一动不动,双手拢在胸前,双眼盯着皇上身前的那一块红毯上的五爪金龙,谨守着一个罪臣该有的行为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