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是我听错了么?这三字当真出自黎鸢之口?”
“都说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莫非公子连这三个字都听不清么?”
“好,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刺杀你深爱的师父!”
“如果只是取他性命是否太过无趣?”她笑的极其邪魅,让侍剑的兴趣更是浓郁。
“那你想怎么做?”
“让天下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身败名裂!”
……
“哎,听说这红鸢是出自卧香楼的姑娘。”
“非也非也,穆庄主这婚事一传出,那些江湖探子就都去卧香楼查过了,根本就没有叫红鸢的姑娘。”
“这可就奇怪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的为何要冒充青楼女子呢?”
“嘘,听说啊,这个红鸢姑娘和沈盟主的关系非比寻常。”
“……”
沿途,两个观礼的人互相耳舌,却没能避开黎鸢的耳目。她,就是要让这群人知道,红鸢便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徒弟。
“小姐,盟主今日一大早便出去了。”扶着黎鸢,阿诺小声告诉她。
黎鸢的心不禁抽紧:“他不知道今日是我成亲之日么?”
“阿诺为了防止少主子忘记,昨晚还特地提醒了他,可是……”阿诺噤声,虽是隔着红纱,她却依旧清楚黎鸢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红盖头下的黎鸢不禁一声苦笑,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拜天地!”思虑之际,主婚人已经高声叫喊起来。
“小姐……”阿诺担忧的轻呼,“你真得要成亲吗?”
她看得出来黎鸢对沈印残的感情,纵然明知师徒相恋有违天理伦常,但却也不忍心看她这般牺牲自己。
黎鸢轻叹:“他没有来呢。”
既然他肯舍弃自己,她又何苦如此执着?
说罢,转身面向门口,俯身行礼。
耳边,喧闹声突然终止,唏嘘的传来一声轻呼:“沈盟主。”
黎鸢的身体猛然一窒,缓缓抬眸,隔着红色的盖头,隐约看见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他唤道:“鸢儿,跟我回去。”
这一声,像是施令般让人为之一振。
黎鸢忍住微颤的身躯,笑的妖媚极致:“沈盟主是来参加鸢儿的婚礼么?”
“不!”他打断她,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我,要娶你为妻。”
寂静中,这一声如是晴天里的一道闷雷,惊憾了所有人。
“沈盟主,您这是什么意思。”穆宗尧眸色一沉,站到黎鸢前面挡住了沈印残的视线。
所有围观的人都开始窃语,一边揣测着“红鸢”与沈印残之间的关系,一边怀疑着红鸢是否就是黎鸢。
却听沈印残像是没有听到穆宗尧的话一般,他迳自走到黎鸢面前,掀起她的红盖头。唇边,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你赢了,我娶你。”
“师父,你可知说出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虽然日后你可能会恨我、怨我,甚至是杀了我,但是现在,我不想让你离开。”他将她揽入怀中,如是珍宝。
黎鸢的身体微微颤动,她怎会恨他、怨他?他是她最为珍爱的师父,又怎会舍得拿剑指向他取他性命?
穆宗尧的唇角微微上扬,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中,他高声,如气愤,如告示天下:“沈盟主,鸢儿可是你的徒弟,你们怎能相爱?”
“徒弟!”人群开始由揣测变为震惊。
黎鸢的眼只望着他的瞳孔:“师父会后悔吗?”
“至少现在不会后悔。”他笑,抱起她穿越人群。
施展轻功,那红白交加的影子就这样越过屋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人群开始躁动,穆宗尧如是被人背叛一般怒吼一声:“沈印残,就算你身为盟主,怎能夺人之妻?而那人还是你的徒儿!”
这一声唤醒所有人的理智,师徒之恋违背天伦的观念占据着他们的心神,昔日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如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开始遭人非议。而在不起眼角落里,黑色衣衫晃动,黑色的斗笠挡住那一头银丝,侍剑的唇边扬起一丝邪笑:“黎鸢,果然有趣。”
……
山间,骏马奔驰在山道上,扬起漫天尘埃。红色衣衫飘摇,黎鸢从沈印残的身后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背部,低吟:“师父……”
“以后不要叫我师父。”他听到了这句话。
“不叫师父那要叫什么?”黎鸢诧异,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是你的师父。
“随便什么都可以,但不能是师父。”他驾马轻笑。她可知这次的逼婚让他得费上多少心神?!
闻言,黎鸢的眉宇皱的更深:“难道要叫沈盟主吗?好像太生疏了。沈大哥?好俗气。印残?好古怪。残……哥哥?”
头,突然撕心裂肺的痛起来,记忆的深处,仿佛有着什么在呼唤着她……
“残哥哥,残哥哥!”
“好难听。”
“偏要叫,残哥哥多有特色啊,绝对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叫你,以后你只是我的残哥哥。”
……
“鸢儿,你怎么了?”马儿不知何时已停下来,沈印残回眸望着表情痛苦不堪的黎鸢,担忧的问道。
“残哥哥……”她低喃,却是让沈印残的全身顿时僵硬起来。
“你想起什么了?”他试探性的问道。
“好像我以前有这么叫过一个人。”她锤着脑袋,努力的想要去回想这一切。
沈印残握住她的双手,语气里已分辨不出是在乞求还是忧心:“不要再想过去了,你只要记得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就好。”
“师父……”
“呵呵,既然鸢儿喜欢,那就还叫我师父吧。”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转身,脸上已胧上一层忧色。
他情愿与她一辈子师徒相隔,也不愿让她想起以前。因为,不想看到她有多恨自己……
穿过竹林,骏马停在山林深处,这是一所竹屋,青翠的竹子搭建出来的屋子,让人倍感清爽。看到它的第一眼,黎鸢便喜欢上了这里。
“师父,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竹屋?”
“喜欢吗?”他问,却不让她知道,这是他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搭建的屋子,只是还未来得及告诉她,便发生了那场悲剧。
第六章 刺杀
“当然喜欢,如果能住在这里那就更喜欢啦!”她邪魅的靠在他身上,俨然一副不论如何也要得到它的态度。
沈印残无奈的摇头轻笑:“好,以后我们便住在这里。”
“真得吗?”她受宠若惊。
点点头,沈印残将她揽在怀中,轻吟:“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侍剑究竟做了什么吗?”
黎鸢的身体猛然僵硬,她扯出一抹干笑,故作无知:“师父这话问的可真奇怪,那侍剑公子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鸢儿怎会认得他?!”
闻言,沈印残只是一声轻叹:“我只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她又怎会知道,他一直追随在她身边,只为这个不懂武功的徒儿。
“你想太多了。”她转身迎视着他,扯开话题,“师父,我们何时成亲?”
“成亲……”沈印残蹙眉,良久,如是起誓,他告诉她,“总有一日我会娶你。”
“总有一日?等到我人老珠黄还是白发苍苍?”她的眉拧得极深,仿佛在抱怨般,一身红衣舞动在竹叶飘零的林间,显得妖娆极致。
沈印残抚平她的眉宇,语间流连着一抹惆怅:“等到……你想起一切的时候。”
那时,她便可以决定是否下嫁于他。
*
夜凉如水,这已是第七夜。
自那日将她送来这里,沈印残便没再出现,只是将阿诺唤来照顾她的起居。
望着那凄凉落寞的清月,黎鸢的唇边泛起一抹低嘲,她说:“阿诺,你说,他是真心想要娶我吗?”
“少主子一向说话算话,既然承诺了,便一定会实现。”她回答的毫不犹豫,让黎鸢的心稍稍有了安定。
但是:“这个承诺是我逼他的。师父是武林盟主,他会愿意放弃如此尊贵的身份吗?会愿意为我而遭受天下人的唾骂吗?”
利用穆宗尧来逼婚,只是想要打破两人之间师徒身份的隔阂,亦是为了确认他是否爱着她。只是现在想起来,这个方法确实卑鄙了点。
“小姐,你想太多了。”阿诺站在一旁,沉默着撑起一把纸伞为她挡住那飘飘落落的竹叶,“少主子交代,夜间露水阴寒,小姐还是回房歇息吧。”
“嗯。”她应声。
正待起步回屋,却听林间传来悉碎的脚步声,黎鸢惊喜,回眸一声惊叫:“师父……”
眼中,不是那熟悉的白衣人,而是一柄利剑,如箭般飞快的朝她刺来。
“啪——!”就在快要刺中她的那一瞬间,剑被踢飞了。
一道倩影从她身边纵身跃出,挡在她前面解决了利剑。黎鸢睁大瞳孔,满脸震惊,她怎从不知道,原来在她身边照顾她的阿诺竟是会武功。
此刻却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这些,阿诺缠住刺杀她的蒙面人,却见林间脚步声更甚,一下子出来五六个蒙面杀手。
阿诺大叫:“小姐你快走。”
这一分心,让蒙面人有机可乘,在她身后狠狠的拍了一掌。阿诺扑倒在地,口中吐出一滩鲜血,却依旧死死的抓住蒙面人的脚腕,嘴里低喃着:“小姐快走啊!”
但纵使如此,一切也都是徒劳,几个蒙面人将黎鸢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喝道:“有人要买你的命,受死吧!”
“等一下。”她叫道,努力镇定情绪,“就算要死也得先告诉我,要杀我的人是谁吧?”
“我们只管收钱买命,其他不会多说。”
月下,剑身散发出银色光辉,赫然向黎鸢刺来。却见眼角余光划过一抹光亮,如丝般穿过他们的身体,便见方才围攻黎鸢的人逐一倒下。
黎鸢的眼中,是那抹如夜漆黑,却有着一头飘逸银发的男子,她轻呼:“怎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侍剑斜睨,拿出一张白净的手帕擦拭着银剑上的血渍。
黎鸢却也顾不了这么多,她上前扶起阿诺,急唤:“阿诺,阿诺!”
“她只是昏迷而已。”侍剑背对着她,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看来想取你性命的人不是只有这几个。”
这话,让人费解,却在数秒之后了然。竹屋再一次被人团团围住,这次来的蒙面人比方才的要多上许多。
黎鸢不免一声轻笑:“黎鸢不过是个半点武功都不懂的小女子,何以让人动用这么多杀手?”
“因为你是黎鸢。”侍剑轻笑。转身面向那群蒙面杀手,墨色瞳孔呈现出一抹犀利。不,那是嗜杀的征兆。
杀手中有人认出他来,对着其他人轻呼:“侍剑公子怎会在此?”
被问者相继摇头,同时竟也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却听侍剑一声低吟:“黎鸢,想让我救你吗?”
“你刚才不就已经救了我。”她回答,丝毫不认为他会袖手旁观。
但是侍剑始终是侍剑呵,天下第一杀手又怎会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他说:“刚才是刚才,现在你若想要我救你,就再次和我交易。”
“你想要什么?”她咬唇。
“我要……沈印残的命。”说出这句话,他的唇角依旧上扬。性命在他眼中似乎真的微不足道。
黎鸢皱眉:“我们不是说好,只要让沈印残身败名裂吗?”
“对,可是你没能做到。纵然沈印残违背天理伦常,江湖上还是有诸多帮派信任于他。你与他之间的事,只要他稍加一解释,一切都仿若尘烟。”
原来,这几日他都在忙着重新建立自己在武林中的威信,所以才将她忽略至此,才会有现在这番被威胁的场面。
黎鸢大笑,笑的很是妥协。红衣舞动在夜月下,凄凉无比。她说:“黎鸢何德何能,竟能用沈盟主的命来换我一命。”
“在我眼里,你比武林盟主有趣的多。”他邪笑,似乎已经看出了黎鸢的答案。
只听,她那低微的声音回荡在竹林间,苍凉轻颤:“我答应你。”
她,会杀了他——那个让她深爱着的师父——沈印残。
夜风狂澜,卷起满地竹叶飘零,银色的发丝轻扬在风中,侍剑斜睨一眼慌乱中的杀手,只是一句轻笑:“她的命是我的。”下一刻,便见那群蒙面人已经倒地不起,任由竹叶覆盖住。
月色下,不见一丝腥味,却徒增了一堆尸体。
黎鸢的心,凄凉、空无……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竹屋,阿诺起身,揉揉受伤的胸口,一阵刺痛。她隐忍着走出屋子,外面那堆尸体早已不复存在。仔细一看,那片落地竹叶间遗留一片暗尘。
“化尸散?!”阿诺心惊。
“呵,连这种在江湖上几乎绝迹的毒药你都能知道。阿诺,究竟是我小看了你,还是你隐藏的太好?”身后传来低嘲,回眸,却见黎鸢的脸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