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继续往前走,只听身后如灵惊叫一声:“不得了!”宁媱听到她的叫声,回过头来,竟看到了左侧树木前,一位绿衣女童正站在石砌小假山上,伸手欲把挂在树梢上的纸鸢拉下,而两脚脚尖踮高,竟慢慢挪出了假山的边缘,身子正在往前倾,随时有往下摔倒之虞。宁媱见状,不及细想这是何处而来的女童,只快步往前走去,小声命如灵往女童万一会摔下的方向站去,然后仰头向那女童道:“好漂亮的纸鸢!”女童听到声音,把脚重新站稳,低头往下看去,只见一张陌生而和善的笑脸正迎着自己,“但是你这样很危险呢。而且树梢太高,你很难把纸鸢取下。”宁媱看她站稳了脚,继续说着。眼前的女童一张小圆脸粉妆玉琢,水灵双目,唇若樱桃,模样生得煞是俏丽。宁媱不禁在心内暗赞,这般小小年纪便已如此标致玲珑,长大后必定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女童感觉眼前的人笑脸很是亲切,不由从心中生出一股信赖,说道:“这纸鸢是我自己做的,一定要取下,你能帮我吗?”宁媱看了一下纸鸢所在的高度,如果她爬上假山,应该能取下的。于是便道:“你先下来,我帮你取。”女童点点头,转身就要从假山上下来,这时,宁媱呆住了。从女童的身高和面容看来,约莫是十岁左右,让宁媱为之惊讶的,是她的右手,正确说来,应该是衣衫的右袖里,竟然是空荡荡的——如此一个俏孩儿,竟是身有残缺。宁媱不敢再直视她的右侧,连忙伸手把她接下,更清楚地看到女童娇俏的脸蛋,心中掠过惋惜无数,不由对这素不相识的女孩儿多添了几分怜爱。宁媱小心地爬上了假山,高度刚刚可以够到纸鸢上垂下的线,她一拉扯,纸鸢应声而下,女童高兴地欢呼了一声。宁媱笑着把线放长,让纸鸢垂到女童面前,女童一把接过,连声说道:“谢谢你,你真厉害!”宁媱一边从假山上下来,一边对女童说道:“我刚才在花园外看到你放的纸鸢,似乎丝线没拉好,所以在空中飞不长。”女童侧着头看她,点头道:“正是这样,我一个人在这儿放纸鸢,没有帮手,不如你和我一起放吧?”宁媱想起以前在家乡时自己正是放纸鸢的热衷一员,从做纸鸢,到放飞,她都喜爱非常,看着自己亲手所制的纸鸢在空中飞翔,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飞一样,让人心情为之愉悦,为之开朗。
她正要答应,却看到女童手中纸鸢尾端的纸裂开了一道口,她伸手把纸鸢拿过,皱眉看着裂处,“这儿破了一点,应该没关系才是。”女童慌忙凑上来,看到纸鸢损坏了,急道:“这怎么办?还能放吗?”宁媱细细检查着纸张破损的地方,发现那儿的竹篾也有点裂缝,恐怕会随时断开的。“不用担心,有办法。”她向女童眨了眨眼,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道细丝线,开始在竹篾的裂缝处绕缠,细绕数次后,她咬断丝线,将线打了个小结。女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脸上的急切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趣的笑容,“这就好了吗?”“这就好了!”宁媱也笑,露出了雪白的贝齿。女童高兴地跳了一下,右袖无力地飘荡着。宁媱不忍再注意那儿,忙把线辘拿好,小跑了几步,让纸鸢的线拉长了一点,笑着对女童道:“你来把纸鸢往上抛吧!”女童捡起纸鸢,正要开始跑,从宁媱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另一把童音:“我也要放纸鸢!”宁媱转过头来一看,眼前来人竟是手牵着一名男童的常婕妤,她慌忙放下线辘,行礼道:“臣妾拜见常婕妤!”常婕妤微笑着让她免礼,眼睛看了不远处正在摆弄纸鸢的女童一眼,手中那只小手这时挣了开来,兴致勃勃的童音又响起:“我来和你一起放!”男童说着,向女童跑去。“焕欹,可要当心!”常婕妤对男童叫唤了一声后,转头对如柳吩咐道:“你去小心看护着焕欹皇子和涵心公主。”宁媱听到常婕妤的话,知道男童便是常婕妤的亲儿焕欹皇子,而涵心公主……那残缺右臂的俏丽女童,竟是公主?常婕妤看着宁媱怔然向涵心公主而视的侧脸,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轻声道:“宁采女,来我这边坐吧。”宁媱看到常婕妤轻拍身旁的空位,脸上的平和笑容一如当日在花园里的初次相见。无论是面对是非风波,还是闲置逸情,在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平宜亲和的气息,让人顿生亲近之感。宁媱也不予推辞,依言来到常婕妤身边坐下,只稍拉开距离,以尊上下。常婕妤看着焕欹与涵心一起把纸鸢放飞,开口对宁媱说道:“原来妹妹和涵心公主已有走近,可是皇后娘娘让妹妹照顾涵心公主?”宁媱不解道:“皇后娘娘?”常婕妤看到宁媱懵然的表情,料她应是不知内情,便道:“涵心公主乃是皇后亲女。妹妹进宫为时尚短,这宫中诸人诸事,可能还未能知悉。只是姐姐看妹妹与涵心颇投缘,以为你们早已相识。”
宁媱了然地点了点头,道:“谢谢常婕妤提醒。妹妹与涵心公主此番在花园相遇,实属偶然。不过,妹妹倒真是觉得,涵心公主乖觉可爱,很讨人欢喜。”她更为上心的是,涵心右臂的因由,未知眼前常婕妤会否为她解开心中疑团。常婕妤看到焕欹向左边小路跑去,如柳急忙追随着,不免担心地探头而视,片刻,如柳拉着焕欹回到了草地中,她才放下心来。她缓缓说道:“涵心公主确是个乖巧人儿,宫中喜欢她的人何止妹妹一人,不过看妹妹不知涵心身份,竟也与她这般投缘,可知你们二人该是有点缘份。”宁媱听着常婕妤所言,隐隐觉得似另有所指,正想再度探问,却听如柳叫道:“焕欹皇子!当心手!”纸鸢从空中跌落,竹篾“啪”一声闷响,断裂开来,焕欹急得跑上前去,正欲把纸鸢捡起。常婕妤和宁媱听到如柳的叫声,连忙一同上前来,涵心跑到宁媱身边道:“纸鸢还是破了,放不了了。”
眼看焕欹就要把纸鸢捡起,宁媱忙道:“当心,让我来捡!”她快步上前,一把拾起纸鸢,没注意到竹篾断裂的地方尖利无比,只感到手上一阵刺痛,便被划出了一道血口。
常婕妤见状,对宁媱说了一句:“妹妹别动。”接着从怀中掏出锦帕,上前拉过宁媱的手,亲自为她包扎起来。宁媱闻到从锦帕传来的幽兰清香,眼前常婕妤细心地将帕巾绕缠打结,脸上的关切满溢,似乎此时二人身份并非上、下级妃嫔,而是相识已久的姐妹。想到姐妹二字,宁媱不禁黯然惆怅,正思量间,常婕妤已为她把伤口包扎好。
“妹妹回到宫中,还要再清洗一遍伤口,再妥当些该传太医上药。”常婕妤柔声叮嘱。
宁媱点了点头,道:“谢常婕妤关心。”常婕妤伸手把焕欹拉住,对宁媱道:“我们先行回宫,宁妹妹日后可随时到琉清宫来,姐姐好有个伴说说话。”恭送了常婕妤后,宁媱转向涵心,看到涵心正拿着破了的纸鸢看来看去,一副遗憾的样子。宁媱俯下身子,把手放在涵心的肩上,温声道:“这个破了不要紧,让我帮你再重新做一个,可好?”
涵心听了她的话,一张小脸顿时盈笑灿烂:“当真?”宁媱笑着向她点点头,道:“当真!”她顿了顿,又道:“只是,你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我该到何处找你呢?涵心开口正欲说出实话,眼珠子一转,冒出了一个念头,接着故作认真地道:“我的名字叫小心,你要小心的‘小心’!我们明日就约在这儿见好了,我一定会来的!你也一定要来。”
听到涵心竟调皮地隐瞒自己的身份,还特意为自己取为“小心”,宁媱一边忍不住笑,一边向她点头应是,只是,一刹那间,她脑中突然闪过常婕妤说的话:“不过看妹妹不知涵心身份,竟也与她这般投缘,可知你们二人该是有点缘份。”她不禁想到了一些事情,这当中的关键,或许就是一个难得契机,是一个她应该抓紧的良时。贞宁宫内,一众宫女太监均是纷忙劳碌。一早迎接了皇上圣驾,皇上摆驾后,各宫妃嫔开始络绎不绝,宫门前的各式鸾轿车辇,宫内的妃嫔礼会,一应迎接准备均是不可忽略,这一切,正是因为廖太医郑重其事的一句:“娘娘脉像圆滑,乃喜脉。”
阮淑妃进宫已将近四年,如今喜得龙嗣,自是乐不可言,更是特地命如晴小心一切外来饮食、物品等等。客殿内人声聒噪了半天,阮淑妃只斜斜地靠在贵妃椅上,听着各种奉承的话语,看尽各副讨好的嘴脸,更接受了各方送来的心意。淡淡而笑,得体言谢,也合该这样,各人到来自有各自的目的,是刻意靠拢还是虚情假意,背后是妒是恨,在她面前也需充出一副谄媚的笑脸,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也是不容易,明明是讨厌,却要高兴地笑,这种说不清的滋味,只怕已够那一干人受了。
送走最后一位前来拜候的宫妃,淑妃吁了口气,懒懒地对如晴道:“扶本宫进内殿。”
如晴正要躬下身子扶主子,却听门外传来恭迎声:“皇后娘娘驾到!”“皇后?”淑妃皱了皱眉,如今怀了龙胎,还真是不得清静了,这宫妃来凑个热闹,讨个欢心也就罢了,皇后不是该在她昭华宫里暗自生气,再细想如何对付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小小威胁吗?
一边想着,阮淑妃由如晴扶到客殿中央,向正款款走进殿内的皇后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连忙走上前来,扶起阮淑妃,关切地道:“妹妹如此有了身子,就别再行礼了,日后自是免去一切礼数,只小心保重身体为上。”阮淑妃只笑道:“有劳姐姐费心了,还要纡贵到妹妹宫里来,这可真是折煞妹妹啊。”
皇后也笑,“哪里的话,妹妹乃万福之人,岂能那么容易就被折煞了。”
二人说话间,各自就座,皇后居于殿中主位,阮淑妃则在下首坐下,一边有意无意地撑着腰身,似在昭显自己的腹中骨肉。皇后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只微微笑着,没有马上说话。宫女进殿来上茶,皇后捧过茶杯,轻拂茶叶,一边赞叹道:“妹妹宫中这茶自是特别香,本宫觉着,似比本宫现时喝的还要好些。”
阮淑妃慢慢向椅背靠下,道:“姐姐这是笑话妹妹呢,妹妹宫里的茶,也就是中等的毛尖、铁观音,只是这些奴才冲沏颇有些门道,才特别香。”皇后听着淑妃所言,嘴角向上扬了一下,也不接话,茶也没喝,只慢慢地把茶杯放了下来。
“妹妹这一次怀有龙嗣,本宫特命太医院调出两名太医,独为妹妹这一胎倾力养护,定时查诊,以保妹妹身体健康及龙胎稳固。”皇后语气端娴,情之意切,很是殷切。阮淑妃道:“姐姐悉心安排,妹妹自是感激非常。只是妹妹身子及腹中龙胎,自有廖太医主诊,其它太医号脉用药各有手法,恐怕不能为妹妹作最适合的养护。”皇后点了点头,以示明了,不再坚持。只在心内想,如若日后她另派太医为淑妃诊脉,还怕淑妃敢相拒不成。 这时,听到淑妃说道:“姐姐你可知道,皇上真真是个心急之人,今日皇上到得贞宁宫来,就说要为臣妾腹中皇儿赐名,妹妹只道哪有皇儿还未出生,就赐名的,皇上就说,这名号可是福慧之根,早让腹中皇儿听到,会心中大悦,定能保皇儿平安健康。”淑妃说着,掩嘴而笑。
皇后闻言,知道是淑妃的故意炫耀,心中自是有不悦,随口问了一句:“皇上欲赐何名号?”
阮淑妃轻笑道:“皇上赐名号,相当有趣,皇上说,如果臣妾的所诞的皇儿是公主,便赐号顺惠,如果是皇子,便赐号顺祺。”皇后整个儿怔住了,她错愕地看向满脸笑容的淑妃,脑中只一幕接一幕地回荡过往昔的一切一切。那往日往事,与这两个名号有关的所有,在这一刻狠狠地打击她的心,更牵起她收藏多年的回忆与感受。顺,乃顺清国国号中的其中一字,皇室子女,除了皇后及正一品的妃嫔,其它妃子所诞龙子均不得用顺字命名。即使是皇后或正一品妃嫔,若非皇帝特别疼爱或器重,也不得轻易获顺字为名号。
皇后此番惊愕,却并不全是因为阮淑妃的皇儿能得此殊荣。皇后忽觉得头部晕疼,不禁闭了闭双眼,站起身道:“妹妹好生休息,本宫先行回宫。”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身后的敬呼,皇后全然听不进耳中,她神思恍惚,匆匆而去。倏然在眼前浮现的,是自己亲女涵心公主稚秀玲珑的可爱脸庞。
常婕妤
第十五章秋栙殿中,如灵为宁媱准备了竹篾、纸张,并挑来了一大桶水。她双眼好奇地看着主子把竹篾放进水里浸泡,这纸鸢做法原来有这等窍门。宫中物品一应由总府务提供,鲜少妃嫔会动手做这似乎颇有考究的物事,如今亲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