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金兰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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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金兰易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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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一阵心慌,不再直视。元清清这时道:“我们不如一起去看馨如姐姐吧?”宁媱道:“我们必要去看的。妹妹真想知道,此番变故真相为何。”她每句均自称妹妹,竟是对着骆沅儿说的。骆沅儿眼看前方就是岔道,便对宁媱和元清清二人道:“馨如姐姐一事,现已是定案,你我再多想也徒劳。我觉得有点累,先行回宫,暂且告辞。”宁媱和元清清看着骆沅儿的背影,在夜色之下,渐行渐远。只是不知在那一端,她的心绪如何,背过姐妹后,脸上是否还是漫不经心。“清清,我们也得各自回宫了,明日再见吧。”宁媱对元清清道,岔道之前,便是注定分道扬镳。元清清无奈地点头,向来只有笑意的脸上,现在充满了疑虑。她刚要走开,又回过身来拉住宁媱,说道:“姐姐,馨如姐姐还会回来吗?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和我们一起吗?”
  宁媱强笑道:“当然会,馨如姐姐虽然不能出来,但我们还可以去看她,你就不要过于担心,还要姐姐为你忧心。”元清清听宁媱这么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也就不再多讲,转身回宫去。
  前方的路,虽有宫灯照明,却是隐约难辨;方向虽定,却是福祸难料。终究还是要走下去,纵然人心再难测,风云再多变,也是身于其境,不由已愿。进宫之初听到主事公公曾说,福攸添至,随愿当自,不敢奢望福攸多添,随愿也是无奈。
  宁媱迈步向前而去,夜寒风凉,她拉了一下衣衫的摆领,寒意却未能减去半分。
                    
金兰疏(一)
  第十二章初秋的第一场雨在深夜的风雷声中倾盆而至。一宿的雨水淋漓,为各种不同的睡梦增加一丝夜凉如水的秋寒,不免更添萧瑟零落之意。直到破晓,雨才慢慢变得淅沥绵细,只是风势更猛,耳边偶闻一如嚎哭的呼啸声,让人暗暗心惊。秋栙殿内本就人烟稀薄,风雨所至,各阁不出行走动,更显庭院冷清寂寥。
  宁媱穿过庭院,踏出了秋栙殿的大门,径直往前走去。如灵小心地举着油纸伞跟在主子身后,身子使劲地往前倾,伞全数挡在主子身上,自己被雨淋湿了泰半,风一吹过,不由冷得直打哆嗦。
  走了不多时,宁媱觉得前方雨丝一直往脸上扑来,转过身想命如灵把伞往前挡,却看到了如灵几乎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合该自己和奴才各拿一把伞才是。正要向如灵开口说话,一顶鸾轿从她身旁匆匆而过,她依礼避过一旁,心知这轿里的乃是正四以上的宫妃。那一顶象征地位的代步工具,在这濛濛雨天,拥有的不仅是等级的显示,更是遮风挡雨的好庇荫,舒适安稳的保证。她转头对如灵说道:“你不要跟在我身后,和我并排走吧。这样可以挡更多的雨。”
  如灵声音有点发抖:“这……主子说的是。”看到宁媱神色略略一沉,她不敢再多说,依言走到了宁媱身侧。越近回心殿,宫道上值守的宫人便越少。雨势渐大,宁媱加快了脚步,眼前回心殿的大门已近在咫尺,只是一直知道冷宫是虚耗妃子生命的冷寂之所,心下稍有畏怯,到了门前,不禁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进去。她只是立于门外,已是心有忌惧,馨如孤身困于此处,必是痛苦非常。她不再多想,往回心殿内走了进去。不出意料之外,回心殿门庭破落,死气沉沉,院中两名昏昏欲睡的值守太监,听到脚步声,勉强提起神来,看到是位份不高的妃嫔到临,礼也不行,只懒声问道:“何宫贵人,访何人?”
  宁媱道:“秋栙殿宁采女,访孟宝林。”值守太监也不代为引路,只随手往北一指,道:“北阁十四厢。限半个时辰访见。”
  宁媱点头表示知悉,往北阁一行的宫房走去。宫人向来见风使舵,跟红顶白,身份低微的宫妃,得来的就只是此等冷遇了。何况这是在冷宫之中,她要探视的,也是皇上刚刚惩治的罪妃。十四厢,位处最偏,光冷灰暗,气息腐朽。“馨如姐姐。”她在门外唤了一声,里内并无人应答。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推了一下门,只听“吱”一声,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如灵怔怔地立在主子身后,看到门打开,才反应过来应由自己为主子推门,连忙上前,却没想到宁媱迈步走近了门前,这一下竟把主子给撞到了。“主子,奴婢……”如灵慌得向宁媱躬下了身。宁媱皱了皱眉,冷冷地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不需随侍。”从来不敢指望这奴才会有何进益,有何用处,从册封为采女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从此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再多的忍耐,再多的无视,也不过就是暂且麻醉自己的感觉罢了。在无所可为的时期,她更想自己能做到漠然,再漠然。推开了十四厢的房门,屋内昏暗一片,纵是白昼,屋处无采光之位,也形同黑夜。
  屋里最里内的床幔轻颤了一下,她知道,孟馨如就在床上。此情此景,她想起初入选的那一晚,馨如曾悄悄来到她宫房之外,为她改了诗句,陪她说话,伴她于无眠。宁媱轻步走向床边,低唤道:“馨如姐姐,是我,是媱妹妹。”床上传来一声呜咽,孟馨如的泣声响起:“媱妹妹……姐姐好想见到你……”
  宁媱连忙把床幔拉开,看到孟馨如在床内乱发披散,脸目红肿,身上盖着薄被一张,只隐隐见到似染有血迹,宁媱当下鼻内一酸,喉咙哽塞,说不出话来,只把孟馨如的手轻握住,只觉透心的凉意传来,馨如的手,竟如此冰冷。“妹妹莫要伤怀,姐姐此番遭遇,也是咎由自取。”孟馨如哽咽着道:“是我错信于人。在这宫中,处处是良机,也处处是危机,姐姐以为,为了那一点机会,有人耍些小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姐姐万万想不到……想不到,她竟地为了自保,而要致姐姐于死地。”
  宁媱看着孟馨如哭肿了的双眼,哽声开口道:“姐姐所指的,可是沅儿?”
  孟馨如凄冷一笑,道:“当初姐姐对你说,要帮你小心沅儿,防她伤你,没想到,姐姐却首先为她而伤了。”这一布局牵涉的各方源头何其关键,光骆沅儿一人怎么可能设局成事呢?宁媱微有疑虑,小心地向孟馨如问道:“妹妹很想知道,沅儿一直以来到底做了些什么。”馨如心思一向慎密,该不是沅儿一点小计小谋能对付得了。背后,可另有内情?孟馨如看了宁媱一眼,闭了闭涩痛的双目,说道:“这段时间里,沅儿变化很大,姐姐也估算不了她到底在计算什么,姐姐只隐隐知道,沅儿最近一直向阮淑妃靠拢。”宁媱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慢慢开始有所明了,馨如御前假装夏充仪指控淑妃,这件事情分明不是沅儿一人所为,也不见得是淑妃授意,那么,只能是馨如刻意隐瞒事情关键。
  隐瞒真正谋害她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不见得是忠心为某一权势,也不见得是为眼前的妹妹着想。宁媱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更添悲怜:“姐姐这次所受之苦,妹妹恨不得与你分担。”
  孟馨如抬起虚弱的手轻拍宁媱的手背,道:“你还记得,我们入选之初,姐姐与你说过的话吗?”黯淡的光影里,宁媱觉得眼前的人溢发遥远朦胧,这份骤然而来的陌生感觉,慢慢地开始包围她的心神。孟馨如接着说:“姐姐曾说过,日后宫中,你我相互扶持,定能一路走好。姐姐日后能否走出这回心殿,还要靠妹妹代为筹谋了。”她突然抓紧了宁媱的手,眼神变得凌厉:“你不能再甘于采女名位,如果不是当日沅儿对你再三阻挠,如今你该是位居宝林,妹妹,你应该明白姐姐所指,唯今之计,只有你可掌握更多,才可能保住你自己,保住姐姐。”宁媱沉默着,没有作声,她当然明白孟馨如所指。彼相依靠,此相利用,她暗暗沉吟,孟馨如已至此境地,却还能用心权衡利弊,为已打算,难道她就真甘就屈居秋栙殿,继续只得一名鲁愚奴才侍奉?孟馨如此番是否有所隐瞒、作何用心不再重要,知道再多,也及不过一个妥当的打算。
  宁媱向孟馨如轻轻点头,访见时间也快结束了。孟馨如终于抵受不住疲惫,慢慢昏睡了过去。
  走出十四厢,雨已停歇,只余屋檐边滴下积水的声音。她走出回心殿,耳边听到偶有其它厢房内发出尖厉的叫声,她不敢回望,也不忍多听,加快了脚步。离开回心殿后,她往春瓴殿方向走去。 走过宫道,途经西楹小花园,此乃宫妃常流连散步的地方,虽比不上御花园磅礴大气的繁花茂树,但却也是秀花满枝,绿草如茵,别是一个散步舒心的好天地。隐约间似听到骆沅儿的声音。宁媱不禁停下了脚步,往西楹小花园看进去,满眼的树木挡住了视线,她向里走去,骆沅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雨停后没多久,骆沅儿就走出了锦楥宫,往贞宁宫方向而去。当经过西楹小花园时,看到花园内空无一人,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阵阵绿叶清香让人不禁为之心旷神怡。她走进花园,寻思着从花园一直向前走,方向也是靠近贞宁宫的,正好可以在此漫步一番。这时,从前方走来一位捧着彩瓷花瓶的宫女,步行匆匆,看到骆宝林,却没有行礼,只径直往前而去。骆沅儿停下了脚步,向那宫女道:“你站住。”那宫女停了下来,回头看到骆沅儿,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骆沅儿见状更是不悦,道:“你是何宫奴才?竟不知礼数?”宫女道:“奴婢急着给我宫主子送去花瓶,主子如果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宫女转身就想走,骆沅儿本只是想让这宫女知道自己没有行礼的不是,没想到她不仅没有马上补礼,还未经贵人允许自行离去,不觉更为气恼,“我没让你退下,你胆敢走?”贞宁宫的宫女看到她,尚且还是礼数周到的,这小小的宫女,竟不把她放在眼内?这时,她身后的如盈悄声在她旁边道:“主子,她是琉清宫常婕妤的主事宫女如柳。”如盈的声音中夹着一点小心翼翼,似是在提醒主子莫要冲动。骆沅儿闻言,自知不应再纠缠下去,但是眼前的宫女如柳,虽说是正三品妃子身边的主事宫女,却也不见得可以视宝林于无物,她冷哼了一声,向如柳走近,看着她手捧的彩瓷花瓶,说道:“你纵然急着给主子送去花瓶,但宫中礼数你难道可以违逆吗?你主子的位分比我高,但是你却只是个奴才,奴才就该有奴才的规矩。”如柳本就急着前行,眼下被骆沅儿挡住,还被她左一句奴才右一句奴才地说着,想自己的主子平日也不把自己当奴才看待,不免心下有气,但知道如果不补礼,她更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便草草地躬下了身子,刚想开口恭呼,没想到骆沅儿竟侧身一碰她的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花瓶“哗”一声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你……”如柳又惊又气地瞪着骆沅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骆沅儿得意地看着她,道:“你打碎了主子的花瓶,看你如何向主子交待。”
  如柳气道:“是你故意碰我,是你把我主子的花瓶打碎!”宁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刚想走出来,却看到了一行人从小花园的东侧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琉清宫常婕妤。常婕妤身著一袭浅蓝锦绸笼雪纱袍,头上发髻侧堕轻垂,二、三朵明珠织花简洁地在发端婉盈装饰,妆容清雅,怡然大方。宁媱看到来人,心念一动,同时也在树后走了出来。“奴婢拜见常婕妤!”如晴和如柳看到她,马上行礼。宁媱上前来,向常婕妤、常婕妤身后的郑才人、方宝林以及骆沅儿分别行了臣妃之礼。
  常婕妤看到满地的碎片,向如柳问道:“我命你马上把花瓶送到宫中,怎地就成这样了?”
  骆沅儿脸色微微一变,只听如柳道:“奴婢确是急着把花瓶送进宫里,但是……但是骆宝林却再三阻拦,还碰撞奴婢,以至花瓶打碎。”骆沅儿转头瞪向如柳,如柳头也不抬,只顾向着常婕妤,一副委屈的样子。
  常婕妤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向骆沅儿道:“骆妹妹,事情可是如如柳所说?”
  骆沅儿马上摇头道:“常姐姐,妹妹何至于如此?妹妹今天来至园中散步,正准备前往贞宁宫向淑妃娘娘问安,怎么会无缘无故碰撞如柳,还令姐姐心爱的花瓶打碎呢?”常婕妤听她提到淑妃,明白何意。只维持着和善的微笑,没有立刻回话,倒是身后的方宝林忍不住开口道:“这花瓶原是共有五个不同图案的,淑妃娘娘那儿已集了四个,只差这一个,便凑足五个,价值边城。常姐姐几经周折把这花瓶买进宫来,正要献给淑妃娘娘,如今竟打碎了,该是何人当责!”骆沅儿没想到当中竟是这等因由,不禁有点心慌。但想到刚才花瓶打碎时,除了如盈,并无旁人目睹,心下稍宽,但正欲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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