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老夫人最后这句话,易为水没有放在心上,只又道了声谢。
但她不放在心上,不代表陶老夫人没放在心上,本来无依无靠的小孤女,突然有了杨家撑腰,还是很可能是红茧的主人,这对她和王家都不是好事儿。
杨老夫人走了,陶老夫人也没有多坐。最后离开的陶佑深深看了易为水一眼,便也紧随其后。
这个小小的二进小院子里,林白二家人一脸的茫然,不明白这个似乎大有来历的杨老夫人为什么对易为水这么好。林木夫妇担忧的对视一眼,若说是为了红茧,杨老夫人该坚持留下易为水才对,但杨老夫人为什么轻轻放过了她呢?难道就因为易为水一句简单的话。
偏易为水一脸平静,似乎压根儿就不担心的回房享受片刻的平静去了。
马车上,杨老夫人闭目养神,杨二老太爷和杨丰坐在另一边。
半响杨老夫人才道:“她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对不起她。”
“祖母,你刚才说出那些话,就不怕陶老爷因此心有芥蒂?我们还没什么,但妹妹可是要嫁到陶府的。”杨丰温和的脸不再,皱眉担忧地道。
“哼,心有芥蒂?他不愿娶最好,你也不看看那陶府是什么地方,是那么好相与的。”杨老夫人声音微冷,接着像想到什么语气微缓,“不过看陶府那个臭小子倒是挺紧张丫头的。我活到这把岁数了,自认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若是连这样也看走了眼,只能说明陶府那小子城府太深。若真如此也好办,现在陶府要摆脱王家,还脱不了杨府呢?更何况,丫头是个心中有数的,她既然同意嫁陶府那小子,自有她自己的想法。”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说大嫂,你怎么不说出来?”杨二老太爷一脸急躁的嚷嚷。
“说什么?怎么说?说我软禁了他父亲,说她是……”杨老夫人一脸自嘲的顿住。
“那红茧?”
杨老夫人眼睛一睁,“关红茧什么事儿?哪怕她真的养出了红茧也是她的本事,现在我们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已是奢望。我虽然才见到她,但看得到她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倔强的,否则也不会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接受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好意。若真是她培养出的红茧,她自愿给就罢了,若不愿意,谁也逼不了她。逼得狠了,只会让她恨上我们。到时更无法挽回了。”
想起易为水的看似温柔敦厚,实质性子里比任何人都倔强。知道杨老夫人说得对,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良久,杨二老太爷才恨声道:“都怪家里那个臭小子,他怎么不说自己有个女儿呢?只说什么妻子难产死了,也不说清楚,害我们一直以为是一尸两命。”心中却暗暗自责,也是自己等人过于疏忽了。
杨丰沉默不语,他经常去看他,从言谈间看出些许端倪,偏问他又总是闭口不言。杨丰之前之所以会出现在源县就是为了找到那个难产留下的孩子,但源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他连男女都不知道,更不曾知道他曾改过姓,要找到谈何容易。杨丰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把女儿留在那穷乡僻壤,也不告诉他们。
望着远方,杨老夫人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叹道:“丰哥儿,你回去把他带来吧!女儿都要嫁人了,总不能让他这个父亲连送女儿出门都不能。至于其他,他愿意说出来就说,不愿意说也随他了。”
“祖母?”杨丰又惊又喜的看着祖母。
“软禁有用吗?这么多年了,还不是禁得了人禁不了心。”杨老夫人再度闭上眼睛。想起知道有这么个女孩,又没了的那段日子,杨老夫人心中后悔莫及。幸好她没事,一切都还不算太迟,否则她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
“祖母,你也别想太多了。说是软禁,但他也不是没机会走的。”见祖母脸上隐见悲伤,杨丰忙温声安慰。
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走我也猜得出来。还不是怕我连他的女儿也一块儿软禁起来,看刚才丫头的谈吐,若是被禁,面上或许不会有什么,但骨子里……其实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早几年,我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虽说不上软禁,却真的会看起来,并严肃的教她女儿家该有的规矩礼仪,然后再找门好婚事。”
杨二老太爷接口道:“不就应该这样,好好的长大嫁个好人。”他不明白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也许吧!”杨老夫人叹道。脑中浮现易为水说到靠养蚕养蚕养活自己时那眼底刹那的光华,还有说出靠人不如靠己时那眼底的沧桑。让人心酸,却又不由自主的喜欢。难怪人总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但若可以选择,杨老夫人也宁愿易为水是个不经世事的姑娘,而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
作者有话要说:
☆、纷纷来访
夜深人静,陶佑来到房门口,沉默看着紧闭的房门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来到床边。他以为看到的会是熟睡中的人儿,却不想对上一双黑夜中依然明亮的眼。
在陶佑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易为水就醒了,刚听到房门被推开,她也吓了一跳。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等到来人到了床前,高大的身躯立在那。
二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没有先说话。半响,陶佑才解释般低声道:“你放心,我进来没人看见。”
“你离开,我才会真正放心。”易为水柔软又温暖的声音在黑夜中愈加清晰,其实她并非真的害怕些什么,只是不想在此时此刻见到他。
陶佑没有离开,只是低声道:“杨家抢不走你,我不会把你交给杨家的。”王家,他并非一定要靠杨家才能打垮。只不过有了和杨府的合作将会事半功倍,省了许多麻烦罢了。
易为水轻笑,“若并非抢呢?若是我自愿跟他们走呢?”不可否认她动心过,但也只是瞬间,理智终归战胜了一时的心动。
陶佑眼底闪过丝焦躁,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紧紧盯着她在黑暗中的脸。
黑暗中,易为水看不清陶佑此时神情,干脆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良久,陶佑伸手轻轻抚向滑嫩的脸颊,掌中温暖的触感让他心微安。附身靠近床边,薄唇贴在她柔软的唇上,“你会吗?”陶佑哑声低问,又似自言自语。
直到在房门带上后,易为水睁开眼睛,无奈的轻叹了声,脸颊上还残留他手掌的温度,唇是他灼热得烫人的气息。从他的行为来看,易为水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却不知自己可以回应些什么,干脆装睡到底。
杨老夫人来看易为水,都说了些什么,除了在场的人没人知道。不管是杨家这边,还有陶府这边,都没人往外说。但纸包不住火,杨老夫人亲自来看望易为水的事还是在丝绸界传了开来。
“白老板,听说了吗?通州杨老夫人亲自来了,看来传言不假。”客栈二楼雅里,刚谈完正事的两个大老板说起了听闻的事。
“此时说这些言之过早,真真假假还要探过才知。”白老板眯了下细眼,一副高深莫测的的做派。
“呵呵,这倒也是,不定只是假的。”最先开口的人也不再多言,笑呵呵的道。
外面正好经过附近的王毅脸色难看的望了眼坐在里面各怀鬼胎的两个大老板,转身快速下楼而去。
而这些传言同一时间也在吴州城各处传开,在吴州凡是与丝绸沾上边的莫不震动。
这天一大早,易为水所住小院子的门一开,门房就被门外的情形吓到。门口站了十多个手拿拜贴仆役般打扮的人,再探头往外一看,只见一辆辆或华丽或大气直排到巷子口的马车,还有为数不多的马匹。有些认识的正在门外互打招呼,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
易为水所住的小小院子,一大早门房就不得闲,门外拜贴不断。
和别家走访亲友先提前递拜贴靠之的不由,无一例外,凡有拜贴递进去的人主人也会同时在门外等待。
无奈住在里面的主人——易为水以不便为由,从一开始就拒绝接见任何人。
门外好些都是吴州丝绸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闻易为水不见,脸色神色都有些难看,凭他们的身份能够屈尊前来见她这个小小的村姑已是她天大的福分,没想竟被拒之门外。只不过没人愿意就这么离开。
在门外的人之前他们早已怀疑住里院子里的主人就是红茧的主人,但没有证据再加上自持身份便谁也没有抢先行动,一个个持观望态度。
直到听说通州杨家来人了,还是杨老夫人亲自到来。便一个个的前来拜会,似乎是怕来迟一步,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要知道他们这些近的人都还没上门,若是因此被别的州府的人捷足先得,传出去岂不是笑话没眼光,过于小心之类的。哪怕有些人明知争不赢,也存着分一杯羹的想法。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否则也不会有瘦田没人耕,耕开人人争这句话了。
“水妹妹,你说那些人是不是真的知道了?”林子好奇地问。也许是因为有陶佑的庇护,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在上坡村刚听到时那么害怕了。
易为水轻轻翻过书页,嘴角轻扬,柔声道:“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自从差点淹死那天被李氏在小蚕屋处找到后,易为水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否则她也不会跟着陶佑来这里。对于她来说会离开上坡村,村里人的排挤从来就不是重点,关键是来了便是自己选择的路,还是一条算是熟悉的路,不来却是一条未知的被动的路。若是要无助的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而又贪婪的人,倒不如自己选择。至少有了前世,她对陶佑陶府都可以说是熟悉的。
而小院子的事,陶府那边也很快得了消息,陶佑亲自赶到。
那些人见是他来也不意外,纷纷迎上前。毕竟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堵住人家未婚妻的门户,难道还妄想就住在隔壁的陶老爷不知道吗?
“不知各位来见在下未婚妻有何要事?”陶佑对在场的人拱手一揖,淡笑问道。
目的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但没人会笨到当众说出来,便一个个把早就准备的借口拿出来说。也没人会管这些借口有多不合理,多牵强,反正不过是个借口。
陶佑目光再一扫,发现许多丝绸商身边竟都带着长得一表人才的公子哥。这些人的到来为的是什么不言自明。陶佑眼神微暗,唇角依然含笑,“在下不日就要成亲了,到时请柬定会送到各家。如今……在下未婚妻实在不方便见客,各位请回吧。”
听到陶佑口口声声的未婚妻,来的人面面相觑。之前听说陶老夫人不满意这门婚事,他们还想着……现在听陶老爷这般行事,看来是定下了。
既然已经确定此女嫁定了陶佑,其他人也不想因此再得罪了陶佑。眼见陶佑出去一趟,不只得了和杨府的合作,还带回了一个“贤”内助,不少人趁此机会和陶佑交好。再加上想起之前王家大少爷和村姑的传闻,那些原本和王家交好的,也暗自思忖和王家还是拉开些距离为好。
有知道些内情的人纷纷言陶佑这是沾了那村姑的光,暗恨自己没有陶佑的好运,娶到这么个“贤”妻。村姑又如何,能够帮夫比起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好多了。
据说这些话传到陶佑耳中,陶佑笑得无比温柔,“是我好运。”否则哪会重生,还即将娶她为妻。
至于陶老夫人却是淡漠道:“不过一个村姑,若非……佑哥儿又何至于如此委屈。”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是属意娘家那“娇滴滴”的侄女的,便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而这些话同时也传到王府,王毅正在和王震说事,盛怒之下桌上东西扫落地上。胸中剧烈起浮,冷笑连连,“不过一个村姑,脸什么资格和我王家的女儿相比。”
王震垂头站在一边,口中不说,心中却知王毅这话不过是自我安慰,若是王家女儿真比那村姑好,怎不见那么多人上门攀关系?再加上老爷不知是不是忘了,他还有个背夫偷人的大女儿。为着这个大小姐,二小姐虽然名声不错,为人娇美又温柔婉约,却也没几人敢上门提亲,就怕娶回个专背夫偷人还被娘家护着。
门外,王静婉静静转身离去。
一会儿,王毅才又重新说起刚才的事,这时一个管事满头大汗的走进来,“老爷,老爷,好多客人要求退蚕茧的订单。”
“什么?”王毅倏地站起。
“好多客人退蚕茧的订单。”管事又说了一次。
“怎么回事?可是你们得罪了客人?”王毅喝问,脸上神色阴沉得吓人。
管事吓了一跳,频频拭汗,“老爷,我们哪敢?我们也问了,客人中有些和小的交好的管事悄悄跟小的说……说……”
“说什么?”
“说是因为陶老爷的关系。还有就是老爷得罪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