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佑把易为水扶上马,便翻身落在她身上,双手穿过她腋下捉住马缰。
易为水僵硬地坐在马上,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陶佑温热的胸膛。在陶佑上马时,她似乎感觉到一抹温软印在头顶,速度快到她来不及细想那到底是什么。
“我还是坐在后面吧?”
“你会主动抱住我吗?”陶佑轻笑反问。
湿热的气息喷在头上令易为水无所适从,她只略身犹疑了下,便听陶佑继续道:“还是别为难了,我们要赶路要紧。”说着,打马飞奔。
易为水在冲力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贴。陶佑黑眸带笑,更是快马加鞭。路上只碰到上坡村寥寥几人,听见远远的马匹声,都只顾着纷纷躲避。等他们站定时,马匹早已远去,他们连马上人是谁都不看不清,马匹就已远去。上坡村人竟不知他们口中的不详之人已随着他们的衣食父母离开,等他们发现时,易为水早已在千里之外的虞州。
且说王杨二人收到消息时,都脸色大变,杨丰和陶佑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令人意外的是,王家竟比杨陶二人还快一步离开。后来陶佑在得知时,只略微惊讶了下便恍然大悟,王毅的岳家不正是在那里吗?
这一变化让住在上坡村的外来人一大早便招呼也不打各自离开了,来时浩浩荡荡,去时匆匆忙忙。
在虞州一家客栈门口下马时易为水几乎都无法站立了,只觉浑身酸痛。
上路几天,她的双腿间便已在马上磨破皮。期间陶佑要求换马车,是她急切想尽快赶到,所以拒绝了。陶佑无法,只得换了个姿势,让她侧坐在他前面。这样一来双腿是没事了,受罪的却变成了后面。
轻轻挣开陶佑扶持的手,易为水紧紧抓着马鞍站住,等着林子过来。
被她拒绝陶佑没什么表情,这些天都是这样,除了在马上,易为水和他一直都保持一定的距离。陶佑静静站在她身边,望着她在短短几日间便已消瘦许多的脸颊,眉头紧皱。
林子虽然也没有骑过马,但到底是大男孩,身体结实得很,除了刚开始不适应双腿有些发软外,此后便没事了。此时眼见易为水站都站不住,一下马便飞快跑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
易为水微微抿唇,望着街上匆匆来往的行人,不时窃窃私语,隐隐约约听到说的都是最近出现的异色蚕茧。听说这里算是蚕茧发源地,当地人对蚕茧有种本能的狂热。
易为水微微蹙眉,这客栈投宿应该不便宜。也不知要在这里住多久,他们身上带的银钱不多,这一路上也用去不少。易为水不由低声对林子道:“林大哥,你去向掌柜要一间房吧?”她特意加重了“一”字。
“好,晚上你睡床,我打地铺。”林子也抬头仰望着气派的客栈,这客栈一看就不便宜。水妹妹是妹妹,自己委屈下也无不可。其实一路上若非怕陶老爷认为自己山里人没规矩,林子也不想每次都是一租就两间房。
林子答得爽快,偏是陶佑沉了脸,“不必了,之前我已经送信让人多让陈叔给你们要了两间房。”陈叔权早在知道消息时,为了不让人抢先,已先一步来虞州了,只让猴子和两个来前来来报信的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去上坡村找陶佑。
林子也微微咋舌,也不由苦恼起来。这一要就是两间,这么气派的客栈……
“陶老爷,要不……还是退间房吧?”林子小心翼翼地望着陶佑,人家大老爷好心好意帮他们订了房,他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但这客栈……林子又望了眼客栈,他们怕是住不起。
“住宿的钱你们不用担心。”陶佑不想就此事多言,对易为水温声道:“我们进去吧。”
易为水望了眼陶佑温柔却不失强硬的神色,只微微犹疑了下便往客栈走去。其实这一路来除了投宿是自己的钱外,其余全赖陶佑的照料,此时再来争执有何意义。欠陶佑的,日后只能以蚕茧来还了。
猴子和带着陶佑来的人不由自主的望着林子和易为水,就连他们这些人都只能合住一间。在这非常时期,这种客栈的住宿费更是惊人。猴子二人不明白这两山里人有什么特别的,老爷不只一路上对他们多加照料……不,应该说是对这个一身男装短褐的少女多加照料,现在还专程替他们各要一间房。
他们刚进客栈,一个人就迎了上来,“老爷。”
“小达哥?”林子又惊又喜地望着小达哥,来到这里能遇到熟人是好事。小达哥之前常常到上坡村收蚕茧,和林子他们相处的不错。
“小林子?”小达哥看到林子和易为水也大为吃惊,之前陶佑来信说多要两间房,他还以为是什么人,没想到竟是他们。小达哥不认识易为水,但看林子和易为水的相处,应是极为相熟的。
“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见面,之前我还挺怕这里人生路不熟的,有你在就好。”起码多个照应。
小达哥笑着随口应了,便领着一行人进了客栈后面。客栈后面是个雅致的小院子,小院子四周分别是客栈里最贵的客房。当猴子和带陶佑来的人看到林子和易为水的房间就在陶佑隔壁时,更是吃惊不小。不由多看了易为水两眼,平平凡凡的一张脸,还是没觉得她有什么好的。
“赶了这么多天路,你也累了,先进去歇息,我有事走开一会。”陶佑靠近易为不温声低语。正想离开,衣袖一紧,回头望去一双满是小小疤痕,指骨过大的小手紧攥着他衣袖不放。以为她是到了陌生地方害怕,陶佑抬头正想安慰两句,却在对上她的眼时生生咽了下去。
“让林子跟着你。”易为水直直迎向陶佑,眼神中带着的是令陶佑心痛的不信任。
陶佑闭目,心底点点揪痛。知道她的不信任来自是曾经他的不守承诺,他活该被她所怀疑。当陶佑睁眼时,已平静下来,“不用,你自己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让林子留下照顾你,想要拿点什么也方便。如果有他的消息,我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可好?”
“我自己可以的。”易为水望着陶佑的目光坚定。
“你……”刻意不望她眼底的不信任,陶佑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最终只能轻声道:“好吧。”也许只能用事实来挽回她的信任了吧?但愿这个办法能找到她父亲的下落。
“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
☆、“表妹”
一个软糯的声音轻轻响起,易为水身子一震,猛然回身望向廊下的秀丽少女。一袭碧绿色地白花的薄绸,简朴中不失雅致。娇软的身子轻靠在丫头身上,喘息微急含羞带怯的凝视陶佑,少女心思就在隐含情的水眸中淡留。
易为水看着少女的脸色微变,她如今是陶佑的表妹,但很快就变成陶佑的妻子,也就是她曾经的主母,一个和王子安一般表里不一的女子。
而陶佑在女子出现时,目光就下意识的搜寻着易为水。见易为水脸色微白,胸中一痛,神色也就冷了下来,冷声问:“有事?”
王静婉对陶佑的冷脸无所觉般,她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望着陶佑的眼里依然含着不足外人道的情意,嘴角扬起羞赧的笑,“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公家里作客,这里出现红茧。我想表哥定会来的,便让人留意虞州里的大客栈,想着既在同一个城里,总要过来和表哥见下面的。”
“面已见完,你可以走了。”若是从前陶佑定说不出这话来,但重生后对于眼前“表妹”,陶佑只有满心的厌恶。
没想到会被陶佑这般恶语,王静婉羞红的脸瞬间变白,靠在丫头上的娇躯轻颤,双目泛泪光,欲言又止的轻咬下唇直直望着陶佑。
这一副柔弱样哪怕是个女人都心软了,更何况是个男的,偏偏陶佑前世早已见多了王静婉这个样子,眉头一皱更显不耐。
林子一旁心生不忍,但看了看陶佑,想想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少管为妙,便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起来。
一个年轻公子经过,见到弱不禁风的依在丫头身上的王静婉,一脸不忍的帮腔,“这位大爷,还是让姑娘进屋再说吧,怎可失礼到让一个姑娘家站在门口说话?”
“要不,你把她带回房,我们没有多余的地方招呼她。”陶佑冷漠不在意地道。
“你……”年轻公子顿时语塞,悄悄地望了眼娇美如花的王静婉一眼。他倒是愿意,但被陶佑这么一说,却反显得自己有所图般,一时也不好开口了。
“表哥?”王静婉身子微晃,不敢置信的望着陶佑。她以为陶佑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只是因为亲姐的原因,才会对她没好脸色,不想却说出这样的话。
陶佑看也不看王静婉一眼,见易为水怔怔望着王静婉,面上一软,想到来到这还不曾用饭,虽然此时不是饭时,但点心之类的也可以垫垫底,便温声问:“要不要叫小二送些茶点来?”神色温柔到刺痛了门口一颗少女心。
王静婉这才看向易为水,一看之下方知这个作少年打扮的竟是个女的,相貌倒不出色,却不知怎的得了表哥温柔相待,表哥这一面是连她也不曾见过的。
王静婉手中的绢帕都被她揉皱了,匆匆赶来却被如此对待,还看到一直暗暗恋的慕表哥对另一个女子如此温柔,难受实属正常。
易为水垂眸望了眼王静婉绞着帕子的纤白十指,忽然觉得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曾经的自己之所以敬她惧她,不过是妾对主母会有的不自主的一种本能。想着,抬头望着陶佑,“不必了。”
“水……”想叫声水儿的陶佑在看到易为水望过来的陌生眼神后,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子想到易为水一路颠簸,听到她的话,“那水妹妹,我们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嗯。”易为水望着林子抿唇笑了笑。
陶佑深深望了眼缓步回房的易为水,转身看到还堵在廊下的王静婉一阵厌烦。
林子也转头望着王静婉,想到陶佑刚才那不客气的口气,想想还是自己开口好了,至少给人家姑娘留个面子不是?想着便尴尬地道:“呃……姑娘可否认个路?您这样我们出不去,而且水妹妹了也要歇息了。”她这样杠在这里,难免会招来议论声,这样水妹妹怎么休息得好?林子自认含蓄的暗示。
在林子眼中,哪怕眼前的姑娘再楚楚可怜,也没有妹妹得以睡个好觉重要。
通常男人对她无不是呵护怜惜,今儿王静婉一连两次被两个男人赶,脸色也愈加难看。王静婉脚步微微踉跄后退一步,身子娇弱的摇摇欲坠。她身边丫头紧张的扶住,像怕一松手,自家小姐下一刻就会倒下似的,望向陶佑的目光不由带了些责怪,“表少爷,小姐得知了您的消息便匆匆赶来,您哪怕看在小姐一片诚心份上,也不该如此……”
“珊瑚,别说了。表哥事忙,是我不该不问一声就擅自来打扰。”王静婉轻喝止住丫头的话,说完令丫头扶着她避到边上。
刚回到房中的易为水正要关上房门,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神色平淡的往她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便掩上了房门。犹记得王静婉向来是极重规矩的,丫头没有她的吩咐如何敢这般。
陶佑转头望了眼,可惜易为水早已掩上房门,眼中微微有些失望。随即暗叹,失望什么呢?难道他还想着她会为了他和王静婉发生些什么吗?
眼见陶佑走过,王静婉哀婉的轻叫:“表哥。”
陶佑却仿未闻,忽觉衣袖一紧,眉头一皱,手一甩便脱离了王静婉的纤纤玉指,空着的手下意识的在被捉的地方扫了下。
这么明显的嫌弃就连林子这个粗人也察觉到了,更何况是向来心细如发的王静婉,她脸色一变,水眸微闪,身子顿时便半靠在丫头身上难受至极的轻喘着气儿,望向陶佑的目光带着丝嗔怪。
林子奇怪的看了眼前看似可怜的姑娘一眼,她的脸色明明比赶了几天路的水妹妹红润多了,却一副随时晕倒的样子。心中暗自嘀咕,该不会是有什么暗病吧?想着,林子在经过王静婉时,不由离她远了些。
林子忍不住低声陶佑问:“这个……陶老爷,您表妹是不是有什么病?怎么脸色红润的,却总是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我听说有些病是见不得人的,还会传染。若是她真有这病,那还是赶她离开比较好。”顿了顿,林子又觉得自己那番话不妥,便加了句,“我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只是您也知道……水妹妹身子弱,别过了病气才好。”
陶佑正往前走的脚步微顿,忍不住脸上的惊愕望着林子。王静婉的身子的确是有些弱没错,但也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据他所知,王静婉确是对他有情。被他这般对待,以王静婉的骄傲,她的弱不禁风应该是半真半假。至于脸色红润,陶佑回头望了眼王静婉,这是抹了胭脂的缘故。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