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介意。易为水轻轻扯了下嘴角,头疼地看着浓妆艳抹满头珠翠的李小姐。突然有点想念七夕时在织女庙前的李小姐,虽然打扮有点俗气,却不至于你现在这样像个花蝴蝶似的。
不等易为水说话,林子就抢先拒绝,“介意,当然介意,走吧走吧。”林子只要想起之前李氏和李小姐父女所做的事便一肚子气。又瞄了眼李小姐,“何况我们也没时间陪着李小姐玩儿,还要采桑叶喂蚕的。李小姐这身打扮……像个新娘子似的,不是添乱吗?”
李小姐一听这话可不依了,再也顾不得装千金小姐那套,张嘴就道:“没人规定养蚕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喜欢就好。这里也不是你家,易……都没有说话,你凭什么替她做主?”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
“呵呵,别吵别吵。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得为了点小事吵上。陶老爷他们也在这呢?没的让贵客看了笑话去。”李氏依着是长辈,抢先说。
李氏这话说的本没错,也说得在情在理。
陶佑的眉头却因她的话落皱得更紧,对李氏话里话外的把他当外人很不满。杨丰默默的看着,倒是不觉得李氏的话有什么不妥。
也许是怕易为水拒绝,李村长一行人急急走了,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而李小姐就这么硬是留了下来,一下午不管林子是赶也好排挤如何排挤就是不离开。火起时还和林子大吵,易为水被吵得头疼,只得让林子别理会她。
易家多了个添乱的李小姐。她比陶佑更无知,还有些怕蚕,不小心碰就会大声尖叫。一屋子的人就在她的尖叫中过去,陶佑有时一个冷眼瞪过去,她就收敛点。
其中有些小插曲,李小姐竟认出了只见过一面的杨丰。一直觉得杨丰面熟的林子顿时也想了起来,跟着说起七夕织女庙前的事儿。杨丰也是不免愕然,温和笑着道了句缘分。
“不过是巧合罢了,七夕若是你们不离开,我们早见面了。”陶佑声音淡淡的丢下一句,黑黝黝的眼眸轻飘飘望了易为水一眼。
易为水被他望得浑身一僵,微微别开头。
当第二日,李小姐身边又跟了孙雅和王子安时。孙雅和王子安脸上表情虽然礼貌,却具是一副坚定留下的样子。包括陶佑在内,这些人没一个是她自愿请来的。知道赶也没用,易为水话也不多说了,沉默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让林子把白玲也找来了,也好帮忙看着点这些不懂养蚕的人来添乱。
王子安在外面接近不了这个小院子,正一筹莫展,正好李小姐表姐妹要来,便厚着脸皮跟了过来。王子安眼睛不离娇美如花的孙雅左右,虽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却也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这是看上人家孙小姐了。偏偏孙雅的目光一直在杨丰身上打转,王子安望向杨丰的眼神就带上了些晦暗。
陶佑的脸色是最难看的,王子安的眼睛盯的是孙雅,频频想要接近的却是易为水。最重要的是自王子安出现,易为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表面上没什么,言行举止间除了对王子安有些微不可察的防范,却是连对他也重新变得疏离客气起来。
几天下来,一伙人出乎易为水意料,竟然没人中途退出,就连李小姐表姐妹也坚持了下来。
“水妹妹,快来看,这大蚕快吐丝了?”林子叫道。
易为水凑近一看,果然发现好些蚕都不再进食,头向上抬起左右摆动,在桑叶间还发现有些凌乱幼小的丝。
蚕要吐丝,就必须准备好让蚕吐丝的工具。那是用村里竹边和稻草做的,村里在养蚕人家中都有准备,就在蚕室隔壁。拿过一旁的筛子,和林子轻手轻脚的把蚕抓到筛子上带到隔间。杨丰自觉过来帮忙,三人先后挑选择适熟蚕。蚕不在少数,若是不能及时转移,蚕在地上吐丝很容易流失丝量。上簇后又急于吐丝而多结双宫茧、畸形茧等下茧。若是蚕在地上吐丝,也会严重影响蚕茧的质量。
杨丰连抓边观察林子和易为水,发现他们抓的蚕都是最紧急要吐丝的,而非不管不顾的乱抓一通,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带动这个小山村养蚕的易娘子非一般的养蚕妇人,也许是个师傅也不定,只是十几年前易娘子大概也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妇。这些看似简单,却非一日就能知晓。杨丰心中疑惑再起。
又问了两句易娘子是卖到哪家的之类,偏偏易先生夫妇不曾细说过,因此连林子和易为水都知道的不是很详细。
陶佑默默的看着,在易为水旁边蹲下她认真专注的脸,眼底含着丝宠溺,“这些要怎么做?”
易为水惊讶地望向陶佑,这和喂蚕不同,软软的蚕在手中的感觉让第一次真正接触蚕的人汗毛直竖,她第一次接触时也是这样。易为水微微抿唇,低声对陶佑指着那些需要抓的蚕道:“要首选这些不进食,头向上摆动,至于开始吐少量丝的更是要急中之急。还有……动作要轻。”
陶佑含笑指着地上的一条,“像这个吗?”
“嗯。”易为水看了眼陶佑指的那条轻轻点头。
李小姐站在一旁眼红地看着二人,默默地二人身后站了会。李小姐倏地在二人中间蹲下,一个用力将易为水挤开。
易为水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顿时往旁边倒去。手下意识的往地上撑去,等她意识到地上都是什么时,已经晚了。只觉手下湿湿的,手背上也溅上些许。背上一寒忙松开手,她手掌撑着的位置已是濡湿一片,几条蚕连影子都找不着了。抬手一看,手掌上还沾着些蚕身上溅出来的粘液。
易为水脸上迅速泛白,愣愣地盯着手上的粘液。
发生的太突然,当大伙儿反应过来看来的就是这一幕。别说几个女的,就连林子这个大大咧咧的都觉得头眼发麻,他从小到大跟着家里养的蚕儿无数,还没发生过这么恶心的事儿。
李小姐尖叫着跳离易为水,向陶佑靠过去。
陶佑沉着脸一把推开李小姐,力道大到直接把人推到地上。上前扶起易为水,接触到她方知她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眼底闪过疼惜。也不管在场人多,直接把她的头压向自己的怀里。不嫌脏的直接用衣袖拭去她手上粘液,边柔声安慰,“别怕,擦净等会再洗洗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采桑喂蚕(四)
孙雅“嗖”一下跑到外面大吐特吐。白玲也在同一时间白着脸跑出去,却是直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王子安望了眼被陶快一步搂在怀里的易为水,转身跟着孙雅出去。此时地上已有一堆污物,王子安不自然地动了动鼻子,又看了眼哪怕吐得有些狼狈,依然娇美如花的脸,忍下地上发出的恶臭慢慢走近轻声安慰。
林子急急忙忙的跑向易为水,见易为水被陶佑搂在怀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口中直道:“没事的,不过是压死些蚕。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死蚕,没什么好怕的。”虽是养了几年蚕,却不曾这么直接残忍的压死过蚕儿。
这时,白玲已用木盘端着清水进来。
陶佑把易为水的手放到水中轻柔地洗着,轻柔珍惜得仿佛手中的是上好白玉。
这些天的相处足够在场的人看清陶佑对易为水的特别。虽然各人想法各有差异,但不可否认的在陶佑心中,易为水比在场所有人都重要,这也是李小姐之所以会嫉妒的原因。
此时已从地上站起来的李小姐揉着有些疼痛的手腕,面上含嗔望向陶佑。却见到陶佑对易为水的温柔体贴,更是红了眼,咬牙嫉恨地望着把头埋在陶佑怀里的易为水,又望了望被陶佑轻轻擦洗粗糙不堪的双手。不由低头望了眼自己受伤的那只细白的手,疼痛的那只手腕有些发红。
心中深觉委屈的李小姐眼圈一红,轻蔑地轻哼,“哼,一双粗手用得着这么小心对待么?本就是粗人一个,没有矜贵到这种地步。不就是压死几条蚕,随便洗洗就是。”
众人纵然觉得陶佑对易为水过于亲密,听了李小姐的话也不觉皱眉望向。若不是她,易为水也不会压死蚕,也就不会吓到。虽然刚刚易为水很快就被陶佑搂住,但她瞬间苍白的脸还是可以看出她吓得不轻。
毕竟哪怕是长期养蚕,就这么直接压死蚕。想到刚才易为水手上的粘液,还有那几条死无全尸的蚕儿,其余众人不约而同抖了下。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就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的有些被吓到。
易为水僵了下,意识到自己正在陶佑的怀中,轻轻挣脱开去,并抽回木盘中的手,垂目望了眼干干净净的手。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光芒。哪怕是从前和陶佑感情最好时,陶佑也不曾对她这么细心过。两人相处的方式向来是她付出讨好,他只会坦然接受。
怀里一空,柔软温暖的气息流失,陶佑抿紧唇望了眼易为水。眼底闪过丝压抑,却没有再做任何动作。陶佑转头脸色阴霾地对李小姐冷声道:“滚出去。”
本来正欲张嘴骂人的林子望了眼陶佑阴冷的脸色顿时噤若寒蝉。
李小姐被陶佑阴沉沉的脸吓得心肝儿一跳,嗫嚅着想反驳,看见陶佑的脸色,只骄蛮地轻哼一声转过头。若不是看到她微颤的唇,还真会以为她当真不怕。
“李小姐,孙小姐,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是蚕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好脾气的杨丰也难得皱眉地道。杨丰也顾不得孙雅的无辜,他只知道这表姐妹俩来到这,根本不是有心要学养蚕。一个花蝴蝶似的在陶佑身边转来转去,一个对他是问东问西的,对蚕儿却丝毫不敢碰一下。王子安虽也是个不会养蚕的,但他至少不会无知的阻碍他们。
对于杨丰来说,养蚕不只是为了赚钱,同时也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现在见人这么糟蹋,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
吐完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的孙雅脸色瞬间刷白,受伤的眼望向杨丰。自己受到如此惊吓,他不安慰便罢了。如今连带将自己赶走。
王子安犹疑地看了眼正走进来的孙雅,又看了眼在陶佑怀中的易为水,一咬牙还是道:“要不,你们今儿先回去。”
孙雅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歉疚地望着她的王子安,她没想到连王子安都这么说。王子安对她有好感,她自是知道的。如今连他也……孙雅倍感受伤的轻咬红唇。
孙雅眼睛含泪,委屈的柔弱样让王子安看得心疼不己。
一连被在场三人赶的李小姐顿时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害怕了。手指颤抖地指向易为水,又指了指着三人,“你……你们……她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克星罢了,你们竟然为了她要赶我们走?”
易为水蹙眉深吸气看也不看地上还没清去的粘液,蹲下身继续捡蚕。这些蚕若不是尽快上簇,就要废了。快天冷了,蚕儿养一批是一批,接下来整个冬天靠的都是这些蚕茧的收入来度过。她没时间和这些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们玩。
望着蹲下的易为水,陶佑皱眉自然地对林子道:“把她赶出去。”
“走走走,你们都不要来了。”听到李小姐口出骂言,林子也不顾不得她是个女孩家了,直接把李小姐往门外赶。
“林子,不要以为你爹是上坡村村长就可以这样,你不要太过分。”李小姐叫嚣着被林子赶出院子。
孙雅眼眶含泪欲言又止地望向杨丰,见杨丰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在她身上。眼泪轻轻滑下,神色黯然离开。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若是再和她一块儿,迟早会被她害死。”李小姐站在院外不甘心地叫骂,不小附近的村民听到,都往这边探头探脑。本来之前因为易为水的流言,这一带极少人来。但听说这几天在村里住着的贵客都往易家跑,人家有钱人都不怕了,上坡村的人反而又有好些在这一带走动。不过除了林木那几家,依然没有人主动上门。
陶佑皱眉看了脸色依然有些白,却倔强的蹲在那的易为水。眼底压抑更甚,直接蹲下身帮忙。
杨丰也自觉加入。
见到旁边多出来的宽厚大手,易为水动作微顿,微垂着头,轻柔的声音响起,“你们走吧。这些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陶佑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又接着继续。
“这些蚕儿不尽快上簇不行,让我们帮你吧?”刚蹲下的杨丰温和地望着低垂着头的少女。
“不用了,林大哥玲姐你们也回吧。还有,陶老爷,您们也在这里也有几天了,要证明什么也证明了,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她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不需要这些人来扰乱她本来平静的生活。
陶佑薄唇紧抿,皱眉紧紧皱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丝毫停顿。
杨丰再次见识了少女的倔强,他无奈地站起身,见陶佑依然蹲地那,一张脸冷得吓人。杨丰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想说的话。又望了眼低垂头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