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是买给你穿的。”搞清楚搞明白好不好,他不过随手买了件衣裳,试图想让家里那位替换掉碍眼的小棉袄,是她自己说喜欢抢着要,他又不过是随手这么一送,她有什么理由跑来怀疑尺寸抱怨款式?
“……”她第一次在永安哥嘴里听到这么直白又伤人的话,活像她任性不讲理抢了别人的东西般,虽不是直接指责,却仍她觉得伤自尊了,不知该怎么接话。
片刻静默,稍许拉回了些永安的神。
他烦躁地撇了撇唇,搞不懂自己在发什么疯?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吗?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看上任何东西都会直率地讲出来,不像那头猪总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简直就像无欲无求脸着地堕落凡间的仙子。
想着,他不着痕迹地甩去那些心烦,迅速补救先前的口没遮拦,“下回你自己去挑,挑最漂亮最符合你气质的,我买给你。”
“你说的哦,说话要算话哦,其实我觉得那个假和尚给他女人挑的那件衣裳就不错,可惜我最讨厌跟人家撞衫了,哎……”她自问自答自己叹,完全没注意到赵永安的走神,等发现时,他已经继续沉沦在了手上那根不明物体上。
管晓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阵,就在也快要变成斗鸡眼时,她双眸倏地燃烧出火焰,“啊!啊啊!永安哥,你不要想不通啊,就算娶了个不够称心的娘子,也可以换嘛。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兴拜过堂就要忍气吞声一辈子,反正你都已经写了休书了,仁至义尽了,相信我,你的春天很快就会来的,不要想不开,千万不要啊。”
“想不开什么?”他突然开始觉得女人太有主见似乎也不是好事,彻底跟他的思维不在一条道上,交流起来也很累啊。
“咦,你盯着根木鱼槌看那么久,难道不是想不开打算出家吗?”
木鱼槌!出家!!
精准的关键词成功让永安茅塞顿开,他的判断没有错,她果然是跟奸夫走了!
他苦思不出的奸夫人选,也随之浮出了水面。那个头上长毛的和尚有够阴险,特意留下袈裟不带走,妄图引开他的视线。果然,老天还是长眼的,正所谓邪不能胜正,最终答案还是被他找出来了。
“来人,备马,去沉香阁!”他怒而拍桌,吼道。
“呃……二少爷,去沉香阁做什么?”守在门外的小厮听命后,立刻冲了进来。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跑去那种全是阴气的地方,不太好吧。
“抓奸!!”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群英楼跳楼蒸发事件后,那头猪欲盖弥彰的谎言里,曾提及过沉香阁的师太。她足不出户,没道理会知道城郊有座沉香阁。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奸夫带她去的!很合情合理嘛,大家都是跟佛混的,师太替和尚隐瞒私情,欺骗他这种善良江湖人士。
“……”啊!二少奶奶果真是和尼姑有一腿?!
这段传闻,很快就出现在了任万银府中丫鬟的闲谈间。
邢欢躲在回廊柱子后,探出头,双手紧紧扒住赤红色的廊柱,窥听着丫鬟们的聊天内容。切实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他终于发现她不见了吗?会不会也太迟钝了点?是和他的晓闲妹妹偷情偷得太忘我了吗?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么气势汹汹是打算怎么处置她?
休书?家法?谢谢,这些她都无福再消受。
“你们这群没规矩的,老爷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全都瞎了是不是,没瞧见未来师太躲在那,对你们的闲聊内容很感兴趣吗?都给我站到她跟前去,聊给她听。”
好不容易,丫鬟们从一堆个人意见上绕回了正题,刚说到赵永安踏进沉香阁这关键处。忽然,任万银状似气急败坏的命令声传了过来。
自以为躲得很巧妙的邢欢背脊一凉,干笑地迎上那一道道聚向她的好奇目光。
眼见丫鬟很听命地挪着步子,齐齐围在了她跟前,先前说到一半的那位丫鬟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讲开了,“后来的剧情太精彩了,你们绝对想不到,原来赵家庄二少爷是帮他府里砍柴的一起去抓奸的,哎,好体恤下人的二少爷。又原来沉香阁的师太也是个武林高手,听说她领着整个沉香阁拼死抵抗。那真是风云突变、天昏地暗啊,两方人马大战了足足两个时辰,最终两败俱伤,各回各家各抱各娘……未来师太,后面还有更精彩的,您还要不要听下去?”
“不不不、不用了……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慢聊,后会有期!”邢欢艰涩地吞了口口水,拔腿就往门外奔。
她家相公为了她跟人打架耶,这在以前是邢欢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现在不仅仅是发生了,永安还把这事做得大鸣大放以至于满城风雨。她开始飘飘然了,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安慰相公,告诉他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被打得想要抱娘不丢脸!
然而,她才刚奔出任府的大门,就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揉着酸痛的鼻子,邢欢哀怨抬眸,瞧清眼前的人后,她没好气地嗤了声,“大师,老干爹的府邸那么大,你哪不好站,偏要堵在门口做什么?”
“去哪?”说他堵门口是吧?那他就堵得更实在。边问,悟色边挪了挪身子,斜靠在门框上,腿一抬,彻底拦住了邢欢的去路。
“呃……我要请假,回群英楼一趟。”她心虚了片刻,很快就发现,他们是合伙人,关系平等,她现在不过是想回去探亲,名正意顺,有什么好心虚的。
“去打个请假条,等我心情好批准了,才准走。”她要回家,于情于理,他都没资格去阻止。可事实是,悟色见不得她的迫不及待,她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神秘相公不就是为她闯了回沉香阁吗?
啐,想当初他也为她从沉香阁落跑过。她凭什么抹杀他的过劳,如此重色轻友。
“凭什么啊,我相公被人打了啊!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陪在他身边。”她说得理直气壮,险些遗忘了答应过相公要隐瞒彼此关系的事。
“他是为了你被打的。”
“对啊,所以我更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你回去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家暴。”他微笑,好心地提醒她。
“唔……”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江湖就是个家暴高发地段。她的不告而别,害他误闯了沉香阁,这时候回去,不是摆明了自投罗网去送死吗?可是,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良心上似乎又一点过意不去。想着,邢欢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紧握双拳,做出决定,“就算被家暴,我还是要去自首,我失踪了那么久,相公一定很担心我。”
“哦?你失踪多久了?”脚搁得有些酸,他换了条腿,摆好堵路的姿势,轻询。
“我算算哦。”邢欢还当真煞有其事地开始掰手指算日子,神情很是纠结。
“手指够用吗?不够的话,我的可以借给你,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我的脚趾?”他丢出含着讽笑的问话。
她却分神答得认真,“不用,你的脚趾太漂亮了。”
呵,这算夸奖吗?那就姑且算她会讲话,至少成功讨好到了他。悟色稍稍放宽了底线,心情甚好地陪她分析起了形势,“你离家那么久了,他时至今日才发现你不见,你觉得这算是在担心你吗?”
“相公是大人物,平时很忙呀……我的意思是,他要忙着砍柴,哪像你闲来无事可以密切关注身边每个人的动静。”
“欢欢妹妹,你还真会自我安慰。”他其实是不是应该坦白告诉她,男人就算再忙,只要在意,同样能抽出时间来关心女人的行踪。而她家那位相公,显然是压根就没有在意她。
“……”邢欢用低头沉默来告诉他,有些话不用明说的,她懂。但是她嫁了,这是她选择的婚姻,所以目前为止她还在甘之如饴的阶段。
见状,悟色认输了,细细想来他本来就没有干涉权。事实上,他只需要出谋划策,确认她这时候回去不会适得其反就好,其余的事,与他何关。有了这层认知后,他的坚持又一次软化了,“想请假可以,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否则,被家暴至死,别指望我来给你超度。”
“好好好!”她频频点头,展现出乖巧配合地那一面。
第十四章
——悟色大师,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把相公惹毛,最终我的结局依旧是被家暴至死?
——放心,去吧,有我在。
就这样,有悟色大师诚恳的保证,邢欢无所畏惧地出发了。
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是群英楼,而是勇敢地冲回来别院。
然而,当别院大门就在眼前时,她怯步了。就因为正门口的柱子上,那幅黑底白字好像挽联的东西。
“挽联”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沉香阁倒,方证威严;尼姑未绝,誓不为人。
要不要搞得那么血腥庄重啊?
或者她该听从悟色大师先前的建议,不要在这种非常时刻前来送死。不如先撤,等相公心情好点了,再来安慰也不迟?
邢欢最大优点就是够果断,有了决定后,她二话不说,脚步一转,立刻落跑。
只可惜,赵永安不给她来去自如的机会。
身后沉重的大门缓缓被推开,她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脚底像抹了油般溜得极快。很快,邢欢就弃械投降了,一堆小厮动作整齐划一地冲到她跟前,将她团团围住,还很是客气地说道:“邢欢姑娘,二少爷让您快进府,外头冷,别着凉了。”
“没、没事,天热着呢,我的棉袄也很厚,你们忙,不用招呼我……”她干笑着扯了扯身上的棉袄,彷佛是为了配合她的话,额间还有汗在不断滴落。
然而话音还没散尽,那些小厮就已经架着她,踏着整齐的方步,跨进了府邸。
邢欢眼睁睁地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关上,悔不当初。
小厮们的拉扯不算粗暴,可当配合上邢欢的挣扎,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昨晚缠着悟色大师绾的发髻,她爱惜得很,连睡觉都小心翼翼把头垂在床沿外,眼下在她脖子不断地扭动下,已变得凌乱不堪,杂乱覆住脸颊,遮挡了她大半的视线。
前些天老干爹找京城最好裁缝替她量身打造的小棉袄,此刻因为她双手的挥舞,再也看不出那精良的剪裁和绣工,层层棉衣逃离了裤带的束缚,往上皱起,算得上纤细的柳腰随之暴露在外。
被丢到赵永安跟前时,邢欢便是这么一幅狼狈之极的模样。
趴在地上的她来不及抬头看,只觉得腰间凉得很,忙着拉扯衣裳,整理仪容。想着,既然逃不过了,那好歹也该像个人样面对相公吧。
赵永安却全然没有心思去顾及她的打扮,他抬腿坐在凳子上,抿唇看了眼俯趴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根让他纠结了许久的木鱼槌,甩到了邢欢跟前,伴随着冷冽质问,“说,奸夫在哪?”
“咦?”邢欢的注意立刻集中到了那根木鱼槌上。原来悟色大师没有胡说,他当真是把这东西遗落在她家了,所以只好拿筷子代替。
虽然大师说佛祖不会怪罪,心诚则灵。但筷子用久了总不太好吧?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抓过木鱼槌,动作迅速地把它塞进了怀里,打算下回再见到大师的时候,要郑重其事地归还给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功德?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赵永安,什么意思?他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坐在她跟前,她不屑看一眼,奸夫留下的木鱼槌,她却那么爱不释手地藏好,哪不好藏,还非要捂在怀里,是想离心更近一点吗?
真是够了!他没兴趣看她表现肉麻,爱谁谁去,那是她的事,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把门户清理干净,免得夜夜做梦都觉得有团绿云笼罩在他头顶,挥之不去,“想证明你们的爱感天动地是不是?很好,我成全你。来人!”
“在!二少爷,又要写休书吗?”听命后,一旁小厮赶紧迎上,故作聪明地发问。
“我除了会挥毫,还会挥剑!备马,我要去把沉香阁铲平了,让那些尼姑给她和奸夫的爱殉葬!”
“……”闻言,小厮默默退下,嘴角暗抽。他怎么就忘了呢,他家二少爷是狂暴派的。
“报告二少爷,这样不太好吧,我和沉香阁的师太并不熟啊,不如考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悟色大师说,只要她敢拿出半分在他面前时的模样,去面对赵永安,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半分是多少?很难拿捏,邢欢还是试试看。
——砰!
想要息事宁人来的话,换来永安用力拍桌。奸夫果然是和尚!才离开几天,她竟然已经被同化了,还“立地成佛”,佛她个头!
邢欢眼睁睁那看跟前的木桌子在永安地击拍下,裂成两半。
她嘴角开始不住地抽搐,觉悟了,这种时候头皮不能硬,她没勇气拿出面对悟色大师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