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残酷
出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街道路面上满是从外地挤入的“难民”,就是各处的军方关卡,也多如牛毛。
好在这辆车的车牌号帮了大忙,平常那可是方柏潇的座驾,许多士兵见到车牌竟然还楚云升行礼,也基本没什么人来为难他。
一路上,楚云升发现军队和政府已经行动了,首先看见的,是他们派出许多小车沿着路边的各个小区开始巡回用喇叭喊话:
要求所有居民不要慌张,不要混乱,更不要轻信谣言和迷信,要配合政府的安排,要有秩序,不能给坏分子有机可乘,造成冲突、斗殴甚至流血。
要求各家各户以家庭为单位,紧密的团结在军队和政府周围,以小区为划分,登记名册,形成一个大集体,大家庭,相互帮助,相互守望,等待军队和政府的下一步措施。
恳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军队,我们有科学的防灾措施,我们有现代化的军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有能力也有决心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于此同时工作队也被派进了各个小区,南京是省会城市,市区人口众多,再加上这几天从外地赶来的其他地区的老百姓,虽然没达到黑暗时代时的巅峰,但总体数量依然十分惊人,如果事先的工作不做到位,不按照一定的次序安排撤退和转移工作,几百万的市民一拥而出,别说全都堵在大街小巷、公路高速上走不掉,单是这种混乱将引起的践踏、争夺、无秩序,不知道会死多少的人!
而且没有秩序的撤退极其没有效率,上海那边收编工作也无法有计划有秩序的展开,到时候仅仅是治安问题就足够政府头疼的了。
楚云升暗想,如果不是南京的市民死死盯住军区的一举一动,让军区和政府都没办法撇开他们单独行动,当初上海大撤退时因市民愤怒而引发的混乱一幕肯定会重演。
好在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勉强也够依次安排撤退了,比起当初上海撤退到南京,不知道幸运了多少万倍,当时可是几乎全军覆没的!
然而别的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尤其是没有驻军的地方,军区和各级政府集体选择了沉默。
承认并说出来,上海根本接收不了那么多的人口;不承认,那是骗,相当于集体谋杀,没人愿意背负这个罪名,干脆选择缄默,只暗中带着名单上的人,其他的,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甚至有的地方被强行切断通讯、网络,一如上个世纪时长江泄洪时的选择,但如果他们还是听到了要去上海的消息,不支持不鼓励也不反对,总之十分残酷。
卢国隆今天很郁闷,都说世界末日世界末日的,他娘的,都世界末日了,老子咋就找不到一个老婆呢!
这两天相亲的和抓紧时间结婚的人都很多,今天早上他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翻,穿西服穿皮鞋,头发抹得油光蹭亮,信心百倍的去参加小镇上的末日大相亲了。
谁曾想,转了大半圈,全是打击——“大叔,你太老了!”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对不起,我比较看重眼缘。”
“我想找个子高一点的。”
“太黑了,我要求不高,但起码也要看起来舒服一点啊。”
“钱现在没什么用,你在部队里有关系吗?”
“你不是说你是农民吗?怎么可能家里没有粮食!我不是看重物质,现在都末日了,没粮食谁嫁给你?”
“我妈说,家里一定要存粮,没有粮食,家里肯定不同意的。”
……小镇的路灯下,卢国隆肚子饿了,一边就着花生米吃着小酒,一边愤怒不已的望着很远处几乎看不见的小粮库,对着空气骂骂咧咧:“李秃子,你凭啥娶大姑娘,不就粮站的临时工吗,不就和王站长家是亲戚吗,老子告诉你,粮食是国家的,不是你老李家的!偷国家的粮食算什么本事!狗日的,全吊球死个干净才好,对,都死干净了!”
“卢老大,你狗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李秃子家的一个亲戚本家正好从他蹲的位置路过,听见卢光蛋骂自家的大伯子,怒从心气,叉着腰吼道。
“骂谁!?”卢国隆见是李秃子家二弟的媳妇,心里不想惹事,可这张破嘴死倔死倔的:“骂谁要你管?反正没骂你。”
“我听到你刚才骂我们家大哥了,别表要脸不承认!”李秃子的女亲戚愤怒道。
“谁说我骂他了。”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卢国隆借着酒劲,脖子一梗道:“我骂的是国家的蛀虫!骂的是偷国家粮食的王八蛋!我是骂不要脸的人!你不要对号入座,啊行啊?”
李秃子的女亲戚顿时火冒三丈:“卢光蛋,你把话说清楚,谁是蛀虫?谁偷国家的粮食了?我跟你讲,你再胡说乱说,小心我撕烂你这张的臭嘴!”
“我又没有说你们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丝,做贼心虚了?”卢国隆早上窝的一肚子火都被激了起来,尖声叫嚷道。
“你有种,你等着,有本事表要走!”那女亲戚急了,大声喊起来:“彪子!彪子!”
卢国隆把酒瓶一提,握在手上,装狠道:“怎搞?还喊人啊!来啊,来啊,谁怕谁啊,今天哪个要是怂了,就是乌龟养的!”
卢国隆的话刚刚说话,就见不远处相亲的人群冲出来一个彪武年轻人,足足一米八六的个头,一身的大肉,一边跑一边嘟噜着:“干什么丝啊?”
望着小山一样的彪子,卢国隆酒劲顿时醒了一半,双腿一软,马上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逃不行,这架没法打,瞧这体型不是找死么?
那女亲戚见他想溜,不干了,马上冲上去,一般死死揪住卢国隆的衣领,然后就往地上使劲的坠,好不让卢国隆这个王八蛋跑了,嘴里直嚷嚷:“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那一米八六的彪子见状,十米远处就蹦了起来,大吼一声:“妈的个呆比,你敢打我妈!”
卢国隆心慌的厉害,可面上挂不住,还死撑着说道:“你松开,你松开,我跟你讲,我可没碰你啊!”
他话音没落,彪子就冲上,照着卢国隆的门面就是一个重拳,打得卢国隆两眼直冒金星,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嘴巴里也飙出一口的血。
实在是太疼了,比工地上的扛水泥都疼,卢国隆疼的受不了,踉踉跄跄的往后又跌个大跟头。
彪子妈则顺势站了起来,满脸的得胜之志,往地上呸了一口痰,像是在看一条死狗一样看着卢国隆,骂道:“甩鼻子不上墙的犯嫌东西,我看你是作死了!就你这怂样,活该打一辈子光棍,活该找不到老婆,出来丢人现眼,看了都觉得噫怪!”
卢国隆他憋屈,他有火,他大半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疼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再听到彪子妈这番刺耳正扎他伤口的话,酒劲下去了,血性却上来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留着血的右脸,一手用酒瓶指着彪子母子,激动道:“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
彪子妈有岂是好惹的,有五大三粗的儿子,底气那个足的快赶上人大代表了,当即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讲的啊错啊,你看你甩料样子!我家大哥是再婚,怎么了?不比你一辈子都没娶到老婆强!我啊说错拉?”
卢国隆耳朵被彪子妈的话刺激着,嘴巴被鲜血刺激着,人都快疯了,拼命地左右交叉挥舞酒瓶,大喊:“我跟你们拼了!”
说完他就往前冲,摆出一副你死我活的凶相,想要和他们拼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畏惧彪子的拳头,只冲到了一半,就站着不再敢往前走了,喘着粗气,握着酒瓶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远处相亲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围拢过来看起热闹,也有熟人来劝架,不过声音很快淹没在指指点点,啧啧声中。
什么“是个老光棍”,什么“绝八代”,什么“老流氓”,什么“刚才幸亏没上他的当”,什么“骗子”,什么“心理有问题”,什么“生理也有问题”……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卢国隆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张张可怕的嘴,一开一合,一合一开,将他渐渐淹没。
他想钻到地缝里,躲得远远的,他又想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大嘴巴子扇他们,但他最想的只是想问老天爷:我只是想娶个老婆啊!这是怎么了!?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闯入了围观群众的耳朵中。
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军车,森严地停在路灯下,车上先是跳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瘦男人,下车就兴奋的扯着嗓子喊:“卢老大,卢老大?死那去了?部队上的领导找你!”
接着,楚云升一脚踏出车门,转过身,静静的望着人群如小丑的卢国隆。
第六百一十八章黑夜的前夕
《一千零一夜》有一则渔夫和魔鬼的故事,被所罗门封印在铜瓶中魔鬼在里面孤独的呆了几百年的时间,希望有人能将它解救出去,于是它一共许下四次誓言,第一次,如果有人救它,它将重谢金银珠宝,但一百年过去,没人来救它,于是它许下第二次誓言,将以它所有的地下宝藏相赠,可惜又一个世纪过去了,仍旧没人来救它,到了第三个世纪,它把誓言升级为只要有人救它出瓶,它就以它所拥有的全部东西作为答谢,悲剧的是救它的人依旧没有出现,悲愤交加的魔鬼从此暗暗发誓,之后如果再有人救它,它一定将那个人活活杀死!
于是渔夫出现了……当然,故事的结局魔鬼最终获得了自由,渔夫也得到了报酬,从此大家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故事从此也一直被理解为魔鬼的恩将仇报以及最后在渔夫口述的故事中得到宗教式的感化;被理解为渔夫的聪明以及对上帝主的忠诚。
很少有人去理解魔鬼在瓶子中渴望自由的四百多年时间中的心理变化,它一次次加重它的誓言,一次次却换来了失望,于是到了最后,它的心理竟逐渐扭曲为“谁再来救我,我就杀掉谁的”的诅咒心态,是对自己的诅咒,也是对命运的诅咒,类似于处于大旱之年绝望中的农民精神崩溃后蔑视上苍:“有本事你就永远不下雨!”
楚云升有过类似的经历,命运曾一次有一次地将他逼入到绝境,看不到一丝的希望,他就诅咒上天,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样的语气来回应和表示对命运的愤怒。
所以他现在很能理解人群中被逼入“绝境”的卢国隆,那种“有本事你就让我一辈子娶不上老婆”的心态。
黑暗时代,楚云升和卢国隆并不是很熟,相对于冰火战队而言,卢国隆在写字大楼只是一个小角色,他那种发自肺腑的一定要找个老婆、最终也满足于娶个老婆的心理,楚云升当时并不太懂。
直到今天,楚云升亲眼看见娶不上老婆的卢国隆在一张张围观的嘴巴下的“凄惨”,才忽然明白了卢国隆“老婆情节”的由来。
而卢国隆渴望了这么多年的“情节”,显然已经到了魔鬼的第四个境界,否则也不至于在觉醒后,霸占小粮库当上土皇帝,疯狂地折磨和虐待那些上他床的女人——那些本该成满足他娶妻愿望的人。
楚云升不想做卢国隆的“渔夫”,他没有渔夫那么多的故事去感化魔鬼,黑暗时代,卢国隆是从小粮库惨败后,才走出极端的心理,而现在,楚云升没有时间可以给他再经历一次的机会。
所以,能给卢国隆的,没有渔夫的“恩”,也没有渔夫的“感化”,只有比所罗门更加所罗门的“威压”!
魔鬼在刚逃脱瓶子的时候,脱口就是:“……所罗门呀!请你不要杀死我。今后我一定与你和睦相处,服从你的一切命令。”
楚云升需要卢国隆的服从,服从他的一切命令,所罗门式的威压是唯一的办法。
看热闹的人群因为楚云升的出现,都转移了注意力,末日前夕,在偏僻的小镇上,一辆威猛的军车所能代表的涵义不亚于以往县委书记的乡间视察。
同车而来的干瘦男人说得很清楚,军车的主人是来找卢光棍的,让围观的群众全都大吃了一惊!
人群中有认识卢国隆的,立马在心里盘算开来,老卢家有在部队当军官的吗?
如果真有,在小镇以及小镇周围的几个村庄而言,那可是一件大事件!
有人已经开始后悔了,嘴巴为什么那么贱呢,如果刚才没有得罪卢国隆,现在不就可以乘机套近乎了吗?
谁能想到早就死到臭水沟的咸鱼还能奇迹反身!?
也有人出于嫉妒,认为卢国隆一定是干什么犯法的事情,要被抓起来,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能。
否则凭啥一个毫无背景的老光棍值得上部队上的人来找?
比起围观的群众以及大小姑娘们的各种嫉妒羡慕恨,彪子母子却只有害怕,自古民不于官斗,更不要说和部队了,别看彪子五大三粗,如同一只小牛犊子一样壮实,当楚云升将目光扫向他的时候,彪子愣是不敢和楚云升对视,胆怯地低下脑袋。
有时候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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