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家的给曾珏轻轻地褪下裤子,用夜壶接着,说道:“大少爷,你以后可千万别再下地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做奴家的可担当不起!宝菱才七岁,哪里需要避什么嫌,再说了,过个几年,她就是你媳妇了,瞧见了什么也不打紧的。”
曾珏被刚才摔得疼痛难忍,满头大汗,且又在小解,根本就没心思听徐昌家的说这些。
小解后,曾珏仍流汗不止,咬紧牙关,看来刚才摔得不轻。徐昌家的慌了,担心他是哪里摔坏了,准备去请周大夫来看看,刚走出门,她又犹豫了,折了回来。
刚才徐昌告诉她,他们的儿子闯下了大祸,惹上官司了,还需要侯爷出面调停。若让周大夫知道是她没照顾好大少爷,转身告诉夫人知道了,那可不好。挨训是小事,就怕她转告侯爷,侯爷一生气,若不肯为她的儿子出面,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时温福家的进来了,见大少爷不对劲,问她是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大少爷没事,只是伤口疼。幸好曾珏不会说话,否则她还不该怎么解释。
再过了好一会儿,曾珏才好些了。徐昌家的上来轻轻地抬抬他的胳膊,再抬抬他的腿,问他疼不疼。见曾珏摇头,她才放下心来,由温福家的守着,自己出来了。
她出来时见宝菱蹲在那里洗着给曾珏擦过嘴的方巾,便走过来说:“宝菱,刚才是嬷嬷说重话了,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宝菱眼泪早已抹干了,她摇摇头,诚恳地说:“其实嬷嬷说得对,是我没伺候好大少爷。他不会有事吧?”她心里一直在担心这个。
“应该没事,你别担心。还有,宝菱,你可千万别将大少爷摔在地上的事说了出去,跟温嬷嬷也不要说,若让侯爷与夫人知道了,挨打挨骂那是事小,估计还要把你赶出去呢。”
宝菱吓得脸一白,“哦,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徐昌家的怕再出事,与温福家的轮流着寸步不离地守在曾珏床边。虽然那一摔没出什么事,但徐昌家的再也不敢让宝菱进来伺候了。
*
曾义恩是个讲情义的人,即便徐昌不开口,他也会为徐昌儿子的官司出面的。徐昌在府里当大管家十几年了,府里大小之事全靠他撑着,曾义恩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而且徐昌的儿子犯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为争抢街市上一个摊位而打伤了人。有侯爷这等身份的人出面,官司很快就了结了,徐昌的儿子也立马被放了出来。
至于曾珏到底是被哪一伙人打的案子,其实也查得差不多了。管城禁的几个人都是曾义恩的门生,自然查得快。
但曾义恩没向任何人说起,高夫人问他,他也只说还没有眉目。
日子过得很快,二少爷曾致的生辰眼见着就到跟前了。
这一早上,李姨娘在自己屋里转来转去,正在发着愁,不知道在儿子的生辰宴席上该穿哪件衣裳方为妥当。
王宣家的在旁仔细端量了一下她,道:“奴家瞧着姨娘相貌与身段都不比夫人差,比姜姨娘也弱不到哪里去,只是因你平时打扮得太朴素了,方显得差一些。夫人喜好大家闺秀般雍容华贵的装扮,而姜姨娘喜好浓妆艳抹。所以,奴家觉得,姨娘今日若想要显得出挑,就要打扮得与你平时的装扮不一样,也不要效仿夫人与姜姨娘才好。”
王宣家的从李姨娘的箱底里挑出一件藕荷色的上衣,上面绣着若隐若现的花纹,下身穿一袭净白色细纱质地的及踝褶裙,让李姨娘穿上了。
看上去很不错,既淡雅又不落俗套。
王宣家的与可儿再给李姨娘梳了个单螺髻,插上一根玉钗,看上去清晰秀雅,很是别致。脸上的妆容也是浓淡适中,将她小家碧玉的特质十分恰当地突显了出来。
打扮妥当之后,她们芳香阁的人就簇拥着出来了。
靖宁府无论是谁的生辰都是在祥庆楼摆宴席。祥庆楼上下两层,每层是八间大房,且各房之间无墙阻隔,都是用大墙柱撑立的,里面金碧辉煌,一派尊贵,十分符合宴会。
而且楼内还设有观戏台,喝完喜酒再看戏,是人们最喜爱的消遣了。
宴席快开始了,来贺喜的客人都到齐了,各席皆已就绪。
侯爷与夫人这时由人搀扶着款款落座。高夫人随眼一扫,东边为客人准备的宴桌是座无虚席,西边自己府里的管家、管事,还有三房都到齐了,除了今日为主的二房还没来,再有就是为曾珏留的座位上还是空着的。
“婵儿,大少爷怎么还没来,昨日我去看他时,他已经能下地了。”
婵儿低头回道:“夫人,奴婢刚去请过了,大少爷不肯来。”
“他怎么说?”
“他只写了两个字:太吵。”
“这种场合,他怎么能不在场?”话外之意,他可是正房里的大少爷,若不来,没的叫人还以为这府里是二少爷为大呢!“你再去请,就说,他若不肯来,我就上门亲自去请!”
曾义恩在旁听了,道:“珏儿不想来就算了,他的伤才刚好一些。”
“我是担心他憋闷坏了,来这里热闹一下,说不定他的心情也能好些。”
曾义恩没再作声,婵儿赶紧又去请了。
这时,只见李姨娘与曾敏被可儿、秋儿、王宣家的、冠平家的搀扶着过来了。客人们当然知道今日是为二房里的二少爷庆祝生辰,都关注地朝李姨娘这边瞧了过来。
高夫人见李姨娘今日打扮得与平时格外不同,袅娜身姿,婉约娴静,比平日里不知要出挑多少,便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暗道,就连她都开始折腾自己那点资质了,看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李姨娘走上前,向侯爷与夫人行礼,道:“侯爷安好,夫人安好!”
“哟,蔓娘妹子长久不出门,倒是越养越端秀了!”高夫人阴阳怪气地赞道。
“夫人谬赞了,妹妹这等蒲柳之质,哪里称得上端秀。”李姨娘柔声回着。
侯爷也注意到她今日的不同,不免多看了几眼,的确比平日里端秀清丽了许多,不过他是不会直言称赞的,只道:“别拘着礼了,快就席而坐吧。”
李姨娘端着娇柔身姿来到右边一桌坐下了,曾敏也随之坐在她的身旁,丫鬟婆子们立在她们身后。
早在左边落席而坐的姜碧玲看了直翻白眼,暗忖,一向本份的李蔓娘竟然也来抢风头了,哼,还不知她儿子今日要出什么洋相呢。
第九回宴席二
曾珏被逼无奈,见婵儿来了一趟又一趟,知道若再不去,只会将母亲给招来,到时又对他一番苦口婆心,听得更闹心。
见曾珏沉默着,像是应了,徐昌家的与温福家的赶紧上前给曾珏换衣裳,这种场合当然要穿得隆重一些,再戴好腰绦,系上极显高贵的紫玉佩,前发束冠,后发梳得顺顺滑滑,披散在肩头。
玳安、玳林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候在边上等着一起过去。
待一切装扮妥当,一行人走出明澈轩时,见宝菱正在拖着大扫帚扫院子。扫院子本是玳安、玳林的活,自从她来了之后,不知不觉中,就成了她每日必干的活了。
徐昌家的见了宝菱,问曾珏:“大少爷,宝菱要不要带去?”
曾珏瞧了瞧宝菱小小的身量,大扫帚比她还长一些,也不知她是怎么摆弄顺的。想到她若一个人留在这里扫地也怪可怜的,顿时生了恻隐之心,便随意点了个头。
徐昌家的小跑地来到宝菱面前,道:“宝菱,别扫了,跟我们一起去吧。”
“去哪?”宝菱见他们个个都打扮得很周整,特别是大少爷,想必是很重要的事,自己只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哪里需要跟着去。
“别问了,大少爷心善,想让你去见见场面,快放下扫帚,跟我们走吧。”
宝菱听话地将扫帚立到墙角。徐昌家的再给她捋捋衣裳,顺顺头发,就让她跟在身后,一起来祥庆楼了。
一进祥庆楼,宝菱见宾客满楼,且一片金碧辉煌的,还有歌舞班在堂下甩袖扭腰、衣袂飘飘地跳着舞。
她哪里见过这等浩大阵势,便一直低首尾随其后。
高夫人见曾珏终于肯来了,便放心了些,脸上漾起了温和的笑容。当曾珏向侯爷与她行礼时,她竟起身走下位来,牵着曾珏的手,来到他的座位处,说:“珏儿,你是府里的大少爷,以后凡是这种大宴席,你都不能缺席的,知道么?”
曾珏懒懒地点了个头,坐下了。
这时高夫人才端着雍容身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宝菱立在最后,她稍稍抬眼瞧了一下周围,发现离曾珏最近的是一个女孩儿与曾琨。
至于曾琨,宝菱自是识得的,倒是那个女孩儿她从未见过。听旁边的丫鬟叫她大小姐,宝菱猜想着那大概就是徐昌家的所说的最品格端正、知书达礼的大小姐曾玫了。
今日一见,果真是仪态秀美、举止端方。宝菱还发现,大小姐曾玫与大少爷曾珏长得都很像侯爷,特别是眉眼与神态都极像。
而曾琨则更像夫人一些,粉面朱唇的,像女孩儿一样好看,但宝菱见他行为举止顽劣,很不乖顺,远比不上大少爷与大小姐的气度,此时曾琨也正朝她这边看着,还对她瞪眼咧嘴的。
宝菱立马低下头,不再乱看了。
“致儿怎么还没来,今日是他的生辰,全府及这么多宾客都是来为他庆祝的,他不知道么?”曾义恩有些不满了,脸朝着李蔓娘那处,严厉问道。
李蔓娘的脸也些挂不住了,焦急地向门口张望着。其实一大早她就提醒过曾致,不许再出门,只等着去祥庆楼。也不知何时,又被他溜出去了。她再一扫眼,发现阳晖轩里可是一个人也不见。
正在她焦急万分之时,一个八岁的男孩儿满头大汗着急地向这边跑了过来。而伺候他的几个人跟在他后面小跑着,手里捧着他的礼服。
只见他穿着紧束武衣,精神奋发,跑到侯爷与夫人面前时一个急弓步止住,先行礼,然后面显难色,自责地道:“爹爹,夫人,孩儿有事耽搁了,还请恕罪。”
“所为何事耽搁了?”曾义恩愠着脸质问。
“孩儿每日要随着师傅学一个时辰的剑法。师傅平常就教诲,不能以任何理由推托或借故懒惰不学。因此,今日即便是孩儿的生辰,孩儿也不敢不遵师言。”
高夫人听了,盈盈笑道:“致儿如此尊师懂礼,且勤学剑法,我们哪里舍得怪罪。只是……不知你拜的师傅尊号是什么,你且说出来,我们靖宁府也好上门道谢师恩,表上厚礼方为妥当。”
曾致恭谨回道:“回夫人,孩儿师傅的名号连孩儿自己也不知。师傅说,他已隐居多年,不涉红尘,从不迎门待客,故不肯告诉孩儿他的名号,唯恐有人上门扰了他,还请夫人莫怪。”
曾义恩听了挥袖,道:“罢了,罢了。你快去后堂将衣裳换好再出来吧。”
一行人尾随着曾致朝后堂去了。
高夫人只是沉稳地笑了笑,而姜姨娘听了这些,撇了撇嘴,哼笑了一声,她就知道曾致做不出什么正经事来。
李姨娘的脸色有些阴郁,她知道侯爷已经很不乐意了。
曾致很快就换好礼服出来了。穿上礼服的他,与刚才的模样看上去大不同。只见他束着镶蓝宝石的发冠,后面的披发浓密黑亮,眉色如墨画、双眼澄湛清澈。神色如霞映,见人似嗔似喜,视之而有情。配上华丽锦服,显示贵气脱俗。
相貌上并不比曾珏差,只是他浑身透着顽皮气性,行为举止随意且好动,与曾珏的静,正好相辅。
曾致先来到他的母亲李蔓娘面前打恭叫了一声娘,再到姜碧玲桌前行礼叫了一声姨娘,最后才欢喜着来到自己座位这边。
在他正准备落席而坐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到曾珏面前,关切地问道:“大哥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曾珏眉头稍展,微微一笑,点头应承。在他得病之前,他与曾致兄弟之谊还算融洽,偶尔也在一起玩耍,在学堂时,曾珏还常常指点他。
只是近来曾珏不能说话了,兄弟之间似乎疏淡了些。
曾致眼神不定,爱忽来闪去,不知怎的,一下瞧见宝菱了。他好奇地走到宝菱面前,细瞧了瞧,回头朝曾珏笑问:“大哥,你房里什么时候有丫头了?”
宝菱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把头埋得更深了。
曾珏脸上泛红。
“哦……,我想起来了,她就是大哥房里的童养媳吧?大哥,你才十一岁就娶媳妇啦?”
曾珏脸色由红变白,白里透着青。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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