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恨死他了。
“哥几个过来一下,老板叫出去搬货呢,两下就回来!”
“……是!”
两名把守的保镖略微迟疑,透过门缝,瞥见那孕妇尚在床上慵懒闭目,以为她还未醒,便把铜锁在门上一挂:“里头的送完饭早点出来,帮老子把门锁了!”
难得无人。
鸾枝心里猛一个咯噔,机会只有一次,忽然不想凶恶,柔声笑问道:“呀,真是饿极了,今晚吃什么?”
女佣没想到她还醒着,以为她又要砸烟杆,连忙躲得远远的。
鸾枝笑眉弯弯的:“怕什么,我又不打你。打你也没用,你又不是那主事儿的。过来,把饭拿来我吃吧。”
女佣迟疑着,但还是送了过去。
鸾枝看着她手背上的伤痕:“你被他们打了?”
女佣手指一顿,没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
鸾枝叹气:“我嫁人之前也给别人帮过工呢,经常被婆子们打,没少受过伤……莫非他们也逼你卖身,你不肯嚒?”
女佣默了默,微一点头。把小桌子抬至鸾枝身边,比着手势叫她吃。
果然那祈裕死性不改,依旧是干着逼迫女人的营生。
鸾枝扫了眼手边铜质的食盘,见女佣走近,便笑笑着把头上的钗子拔下来:“我猜着就是了。都是苦命人呐,来,这个首饰给你,回头你当了,买点膏药给自己擦擦……算我对不起你了,实在是舍不得两个孩子受罪。”
那如意金钗闪闪耀眼,一看就是不俗之物,女佣眨着眼睛,狐疑着不敢去接。
“不要就算了,本是同病相怜,好心送与你……算我自我多情。”鸾枝佯作收起模样。
女佣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贪念。只手儿才伸出去,脑后却忽然被重重一击。
“唔……”眼前一黑,软软的栽倒在地上。
呵……
那重击险些要把人力气耗尽,鸾枝扔掉手中食盘,脱力地坐倒在床上。
却还不及理清心思,连忙赤着脚跑出暗间。
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日个吸着烟膏,谁人知道几时能被外头发现……但愿苍天可怜这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保佑自己逃出生天。
第84章 险逃生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脚底下湿漉漉的打滑。肚子太大太显眼;不好藏,贴着墙壁走路,就怕稍微一个不注意,顷刻就会被人揪回去。
听见外头粗噶的嗓门道:把这五箱搬完;哥几个马上给我滚回去!
一瞬间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人生一十六年;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就好像是贴着那万丈深渊的边缘,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是惊惶。
可是这样陌生的地方;隔着晃动的帘子,两面全是男人女人粗粗浅浅的喘息;往哪里走才是出口呢?
“大爷好几天没来伺弄奴家;快把奴家想得骨头都痒痒了~”
一声媚骚的嗓音从拐角袭进;鸾枝连忙闪身藏进一扇门叶子后。
脊背贴着门板,却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笑语言谈。
“大当家的要不要拿两块回去尝尝?这次的货可比先前的更上一阶成色,专供京中达官贵族,一般的烟馆里头还应付不起。”祈裕悠悠然坐在圆桌边,将一方嫣红的陀罗香膏推至飞鹰跟前,英俊面容含笑。
飞鹰双目精光地盯着那烟膏,却不接,只对凤萧和颜笑笑:“人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近日正与女人折腾着呢,不好太着急吃膏儿。不如兄弟替我试试成色,若是味道不错,回头便拿几块回山上,给弟兄们爽快爽快。”
说着努了努嘴,命人把烟膏推至凤萧跟前。盯着他看,让他抽。
已经不是第一回诱迫自己尝烟膏了……疑心既起,猜忌过重,只怕这山头也不能长呆。
凤萧暗暗敛下心思,微皱了皱眉头:“一介粗人,如何能品出甚么成色,让大哥失望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沾。
哼,三番几次都不肯被拉下水,果然不好控制。
飞鹰伸手把烟膏扔进木头箱子里:“罢,翅膀一硬,连话也不听了。但愿兄弟别误会大哥一番苦心。”
“不敢,萧风一条性命都是拜大哥所救!”凤萧连忙拱手抱了一拳。
英姐瞄着凤萧俊毅的五官,咯咯笑着解围:“还指望他给咱山头赚钱呢,大当家的怎么能叫他抽?抽多了哪里来的力气再给你走镖?真是糊涂!”
一边说,一边拂着臀儿往飞鹰大腿上懒懒一坐。
内心里其实又有些渴望他抽,抽了就沉迷了,沉迷了就走不掉,再不用没日没夜地担心他忽然之间一去不回。
那一箱箱嫣红浓郁的陀罗香膏,将不大的仓库塞得满满当当,晃眼过去一片儿吸心勾魂的红,只看得鸾枝目瞪口呆……怎么也想象不到,昔日那个纯良高傲的少年,他竟会与祈裕捣起这些害人的勾当!从前即便俏金花七八天都没有接到一次客,他也不肯屈下膝盖去驼一回窑姐儿……她不信他是为了钱!
耳畔蓦地响起当日元承宇对自己的叮嘱:“那人你最好离他远些,希望这次的案子与你们沈家再无甚么牵扯。”…怕就怕凤萧早已经被盯上了,这个傻子,做什么不好你偏偏要做这种杀头的勾当!
简直难以置信。
祈裕假意不曾看清飞鹰与凤萧之间的生隙,一双狭长眸子含笑,又从袖中掏出来一打银票:“这是上个月的分成,三万两,大当家的点点。那京中的大人物特意嘱咐在下转告,只道很满意与大当家的合作,有机会了定然要亲自犒赏。”
飞鹰把银票抽出来几张,其余的点也不点就塞进了英姐的胸口:“好说。只要他皇老五别老惦记着拆我黑风口的墙角,生意我还同继续你们往下做。”
把那几张银票递给凤萧:“兄弟一路辛苦,这些是你该得的。”
“萧风谢过大哥!”凤萧也不客气,双手接了过去。却并不多看一眼。
晓得他厌恶这种营生,祈裕挑眉淡笑道:“这三万倆还只是小试牛刀,更大的还在后头。如今南边码头管得严,西边的关口反倒成了新的运货途径。萧兄弟前番几趟既已把路脉打通,这第四回的数量自是比前几次又翻了一番。暗令你且收好,把货平安运回来,每个人分个大十万倆都不成问题……赚这种钱是会上瘾的,萧兄弟不要不愿意,只怕将来让你收手,你还舍不得~”
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凤萧宽瘦的肩膀,悠悠然站起身来。
飞鹰双目精光,盯着凤萧笑:“祈老板说得不错!我这兄弟旁的都好,偏就生却一副侠骨柔肠,做什么事都放不开手脚。过个几日,我把县上教书老头的闺女给他掳回去,等睡了女人的甜头,只怕也就不会再这么拧巴了,呵呵哈!”
切,只怕把黄花闺女脱光了扔他床上,他都不稀得要……就惦记着那怀孕的小媳妇呢!
英姐听了不舒服,嚷嚷着要去看通宵戏,今夜不想回山上了。
十几年的露水夫妻了,大当家的毕竟还是疼这女人,只要她肯对自己死心塌地,他便什么都听从她。
当下揽着英姐去戏园子。
凤萧便也拱手辞行,准备一个人先打马回山。
门叶子后头,鸾枝一颗心怦怦怦地,俨然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如此规模不菲的烟膏走私,没想到幕后的指使竟然是五皇子……天呀,听到了这样大的秘密,倘若被人发现,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怎么办?
正思量着,走道上两名赤膊保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主子爷,完了完了,那个女人她跑了!”
鸾枝脊背顿地一寒。
她想要立刻藏起,然而一抬腿,却发现双足麻木,浑身几近没有了力气。
祈裕笑容一下子变色,压低声音质问道:“怎么跑的?一个怀孕的女人,顶着恁大的肚子,怎么跑?”
那阴鸷的语气,只听得保镖冷汗直冒,惴惴惶惶道:“刚、刚秦镖头叫小的们出去搬货,因见那送饭的佣人还在里头,就没锁门。还以为她昏着呢,没、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人、人就不见了!”
啪!
祈裕脆脆地掌了他一嘴巴,龇着白牙道:“混账!忘了我叮嘱过多少回,不可掉以轻心、不可掉以轻心,怎么还是让给她跑了!…跑了有多久?”
保镖连忙吃痛捂脸,越发地口舌笨重:“是、是……就、就出去搬东西的这一会…”
好个狡猾的丫头,没想到竟然是醒着的,那么浓重的烟膏,她竟然还有心思和自己玩弄花招……哼,不枉他沈二的一手好调…教!
祈裕冷蔑地勾起嘴角:“跑不远,只怕还在澡堂里头藏着!你们快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我给她找出来!”
他原想着,把鸾枝糊里糊涂地抓进来,待熏成了瘾,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扔出去,哪里想到竟然被鸾枝识破了身份,那么,这次就不能再轻易地放她走了。
“那边!上那边去看看——!”
“妈的,一个大肚婆还挺能耐!”
整个澡堂子的保镖护院齐齐行动起来,走道上尽是铿铿锵锵的疾步声响。
凤萧才走到拐角,肩膀便被匆匆而过的赤膊汉子撞了个趔趄。
……什么大肚婆?
莫名的皱起眉头。
正待要发问,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呼唤。
凤萧…凤萧……
多么熟悉的声音,只听得心尖儿将将一颤,连忙回转过头去——
透过暗香浮动的红布门帘,只见那一间雾气氤氲的缸浴隔间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定定的凝紧自己,惊恐、渴切、而又坚定,如若山野小鹿一般。
一瞬间竟如时光倒转回到五年之前,看到那执拗的少女一个人躲在柴房里敷伤。
小桃红……
“啊呀——”
“操…你娘的!老子他妈的裤子才脱,你他妈的就滚进来,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澡堂里丢了件贵重东西,老板要小的们一间间的找。”
女人的吟哦尖叫和着嫖…客们的粗噶谩骂,还有保镖们的道歉,一间一间逼近。
眨眼那面沉沉的红布帘子便被挑了开来,探进来三两个保镖吃瘪的大脸。
“嗯……啊、啊……”
“咕咚、咕咚……”
撒满花瓣的香汤在浴缸中翻滚摇曳,看不清那缸内女人的表情有多么放…荡,却只见男人满头青丝垂洒宽肩,精悍硬朗的腰臀在水中高高拱起,不住地来来回回。许是他的冲刺太猛太烈,女人的喘息声越发急剧,音音勾人魂魄,惑乱人心智。
见外人探头进来,那男子忽然挑起缸边的墨黑长裳,狠狠地冲门边甩去:“滚!”
喑哑狠冽的嗓音,一边说,一边用大手把女人的头发从水中捞起,贴近自己的胸膛。
一看那姿势,就知道是在最后的冲刺了……
乖乖,可惜了有正经事,不然真想多看一会儿。保镖们讪讪地松开门帘,腾腾地串去了楼上。
“呵、啊……”鸾枝的声音渐渐放低。
凤萧的动作也一瞬缓和了下来。
四目相对之间,眼中光影濯濯,一瞬都有些尴尬……为着方才那一瞬间,双方不谋而合的做戏。
叫得太真……他听了难受,知她在那个男人身下,定然也是这般无骨迎合;她听了羞愧,为着自己的不复当初。
揽得太紧……他揽得难受,知她以为人妻,此刻的熨帖也许是今生难得一回;她揽得困窘,因触到他精悍的腰腹处,早已经昂…扬而起的那只硬物……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控制不住。
然而他难受,她却给不了他。
跨不过现实伦常。
“他们走了,再不起来来不及了……”鸾枝不动声色地松开揽在凤萧肩膀上的手,“唔…”,唇上却忽然袭来重重的一吻。
诧异凝眉,看到凤萧俊毅面庞上一贯的冷漠疏离,就好似方才那一触即逝的灼…热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走吧。”凤萧转过身子,将地上的衣裳迅速穿好,又把鸾枝从水中扶起:“你的衣裳湿了,出去再晾。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风声。”
他的声音也即刻沉着如初,好似适才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然而鸾枝却看到他眼中刻意敛藏起来的痛……算了,不问了,就当做是幻觉罢。
……
议事仓库内,祈裕焦躁地等待着消息,天知道为何这个女人频频地扰乱自己的计划、扰乱自己的心。
可恶!…恨不得将她虐得个支离破碎,又恨不得将她掳夺得服服帖帖。
一名护院汉子跑进来,正要拱手汇报,却忽然弯下腰捡起一件小物:“爷,楼上楼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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