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啊,你放心,爹不说帮你多大的忙,但坚决再不扯你后腿!你安心在外头做你的事情,爹一定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不让你操心!”他一仰脖,把酒干了。
“还有我!”张家众人纷纷也都端起了酒杯,自罚一杯。
旁边瞧着的赵牛方几家人都陪着伤感,甚是唏嘘。
“这话怎么说的?”赵成材把已经哭得花容失色的章清亭拉着站了起来,从张发财老两口开始,一一敬酒,“岳父您从前是有过几年荒唐日子,但小时娘子还不是靠您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她纵是养活你们也是应当的。这酒算是我们敬您和岳母的养育之恩!再一杯算是我敬二老没有嫌弃我们家世寒微,把娘子许配给了我!”
章清亭哭得什么都喝不下,赵成材左一杯右一杯的替她饮了,又和弟妹们碰杯,“你们几个当年还小,不懂事,闹糊涂的时候多了去了!不过现在长大了,既都明白事理了也就好了。金宝小蝶你俩这么些时干了些什么,姐夫可一直看在眼里,都是出了大力的。尤其现在马场里,你们大姐回来常夸你们肯吃苦,愿意下工夫来着。还有银宝和元宝,你俩方才说得很对,一定要好好读书,替你们家也替你们自己争口气!就是考不上功名也没关系,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脚踏实地。将来无论做什么都堂堂正正的,让人瞧得起!”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赵王氏频频点头,心中很是为儿子骄傲,也隐有一种比张家过得好的优越之意,人在听到别人的困顿之后,都容易变得大度起来,“亲家,那些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了!谁家没有个遇到沟沟坎坎的时候呢?以前是媳妇给你们扛了,这往后还有我们一家呢!这也不是我说,若是你们家都能象现在这么勤快着,这日子往后肯定错不了,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的!”
“这话说得好!”张发财站着和赵王氏干了杯,“托您吉言!”
赵玉莲凑趣的站了起来倡议,“那咱们就一起祝张大叔家日子一年更比一年强!芝麻开花节节高!”
“好!”家宴终于又进入欢乐祥和的气氛。
今儿寿星还是得唱主角,等章清亭重新净了面出来,大伙儿都拉着她轮番敬酒。
这北安国饮酒风气豪爽,且巾帼不让须眉,又不象南康国只用小杯小盏,全是大盅。章清亭之前想着一家子饮用,少不得都得喝上两口,便没买太辣的酒。只选了两坛老米酒。这酒初入喉甘甜芳香,不觉得怎地,可过后却容易上头。
四五盅灌下去,章清亭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起来,心知不妙,不肯再喝。但一众弟妹哪里依她?
方明珠领着头儿闹,“大姐你明儿还要我们干活不?若要的话,今儿就陪咱们喝个痛快!否则明儿大伙都请假,你们说是不是?”
“是!”连赵玉兰都端着杯子上来了,“大嫂,你知我这人嘴笨。要客气好听的话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这心意都在这酒里了,我先喝了,你喝不喝就瞧你自己的了!”
她端着杯欲饮,章清亭却不放心,给拦了下来,“你这有身子的人,可如何使得?”
“没事!”赵王氏很是老练的摆手,“这是米酒,就喝上一碗也没事!不过玉兰身子弱,敬你嫂子一杯就成了!”
得!那还有什么话?喝呗!章清亭咬牙豁出去了,来者不拒。
赵成材此时见一家子不过是图个热闹,也不好再相帮相劝的了,只殷勤侍奉着几位长辈饮酒吃菜。
牛姨妈打趣,“成材,你不去敬你媳妇一杯?”
赵成材一笑,“姨妈您就饶了我们吧!来来来,咱们吃菜!一会儿要不要熬点醒酒的汤备着?”
小玉忙答话道,“秀才大哥放心,已经熬好一大锅绿豆汤了,都炖得烂烂的,在院里用井水湃着呢!才又去换了道水的,放晚些时喝,清凉又解暑。”
赵成材举着杯敬了她一下子,“小玉,这些时也辛苦你了!你放心,在咱们家好好呆着,日后给你配个好夫婿,也让你成家立业,终身有靠!”
把个小丫头羞得脸都红了,头都不敢抬。
偏巧牛得旺听到这话,嘿嘿傻笑着,“大表哥,那我也好好呆着,你以后是不是也给我配个好媳妇?”
赵王氏听得脸上笑容一僵,赵成材却不以为意,开着玩笑。“旺儿能分清媳妇和夫婿了,可真是又进步了,只你有没有瞧上眼的小丫头啊?”
牛得旺挠了挠头,认真想了半天,“能跟卫金花那样的么?”
牛姨妈见赵成材语气自然,放下心来,却听得那陌生的名字很是诧异,“谁是卫金花?”
“卫金花是我们书院这回考试第一名!”银宝抢着答了一句,“好啊!旺儿你喜欢卫金花,回头我去告诉她!”
虽然男女书院分开,但上学下学还是能有机会说上两句话的,毕竟众人年纪也不大,虽有男女大防,但也不象大人般泾渭分明。
牛得旺知道臊了,扑上来追打张银宝,“不许说!不许说!”
牛姨妈拉着儿子,“你为什么喜欢那小闺女?”
“因为她功课好!”牛得旺小眼光里满是崇拜,“考第一!”
赵成材笑问,“那为什么不是王小翠?她可是上个月的第一!”
牛得旺自有他小孩儿的道理,“卫金花扎两个小辫子,比王小翠笑起来好看!”
旁人听得无不哑然失色。
张金宝揉揉小胖子的头,“你小子行啊!上学上出门道来了,还注意哪家闺女好看了!”
牛姨妈笑过之后,忽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妥,抬眼去找赵玉莲,却见她笑得一脸*光灿烂,丝毫不以为忤,那神情完全就是个宠爱弟弟的姐姐,不掺及任何东西。
她心中忽地闪过一丝疑惑,让旺儿娶玉莲,会不会真有些不合适?若论年纪来说,旺儿当然是找个自己同龄的女孩会更加般配,但是,跟他同龄的女孩儿,又有谁会愿意嫁给他呢?旺儿现在是比从前懂事多了,但他真的能学得和常人无异,赢得正常女孩子的芳心吗?牛姨妈还不敢肯定。
赵成材冷眼觑着她那神色,也不多扰,心下却又萌生出更多的希望,暗自坚定了决心,若是姨妈有了这个念头,肯好生医治儿子了,就是让他带着旺儿去一趟京城碰碰运气也是值得的!双管齐下,总能让这孩子懂人伦,明是非,能过上自己选择的如意生活吧。
章清亭那边方德海又过去凑了会子趣,他是被大夫严令禁酒的,自己不敢喝,便闹着他们年轻人多喝了几杯,这会子又过来做好人,“成材,你快瞧瞧去吧,你母亲子真是要醉了,路都走不稳了。哈哈!”
赵成材忙转过头去,但见章清亭吃得两颊绯红,眼若秋水,神色里平添了许多丰韵,果然是步履踉跄,身形不稳了。
他忙过去扶了她,训斥一干弟妹,“行了行了,你们也闹够了!难道明儿真打算再放她的假,你们继续顶班?”
“没……事儿!”方明珠闹着章清亭喝,自己却也喝多了,早就开始东倒西歪的,语无伦次,“明儿我……再接着顶班!”
方德海看得哈哈大笑,“你还顶班,恐怕明天你自己都爬不起来了!”
小青过去扶了自家小姐一把,方明珠还不让,“我没醉!张金宝,你说!我今儿干得好不好?”
“好!”张金宝舌头也大了,“你!还有你!”他指完方明珠,又指张小蝶,“都干得很好!来,我再敬你们一杯!”
赵成材摇头,先把章清亭扶回去坐下,又去拉扯他们几个,“别敬啦!酒都光了!”
“那就再买!”章清亭蓦地在后头啪地一拍桌子,很是豪气的宣布,“我出钱!”
还清醒着的几人笑得越发厉害,张发财道,“这可真都醉了!快把酒席撤了,上些茶点来吧!”
章清亭不依,一转脸先冲张发财嚷,“爹!其实我有件事办得真是不孝!那日……我是故意让人砍了您手指头的!您呀!那时太好赌了!若是不给您个厉害教训,我怕您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可您那日还记得不?就咱们在绝味斋那儿,那回说了会子话,我就真觉得自己错了!我怎么能让人砍您手指头呢?要砍也得让张蜻蜓来才是!”
哎哟!这可都喝糊涂了!你不张蜻蜓,那谁是?
众人都笑,赵成材却听得蹊跷,赶紧把她后头的话拦下,“行了,娘子,我送你回房去!小玉保柱你们快去把他们几个拉开。”
“我不回去!我还没说完呢!”章清亭扭身挣脱着,眼睛就盯上赵王氏了。
赵成材生怕她酒醉后说出不雅的话来,若是自己亲生爹娘倒是没事,若是婆婆,那可不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忙忙的堵住她的视线,把她往牛姨妈身边带,“你跟姨妈说会儿话吧!”众人都忙着,他自去后头端绿豆汤了。
章清亭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就瞧见牛姨妈一身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打扮了,她又有话要说。
就见她拉着牛姨**手,很是严肃,“姨妈!您是个好人,表面上好象很俗,什么都不懂,其实您心里比谁都明白。人也仗义,心地也公道。可我今儿不得不跟您说句实话!您瞧您这穿的是什么呀?走遍南康北安两国我也从没见过您这么打扮的!您就是再不济,让那裁缝做成现成的一身一身的,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啊?这也太难看了!”
她话音未落,牛姨妈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出来了。
“娘子!”赵成材端着绿豆汤进来,听到就急了,“你还有完没完了?”
“你别叫!我说的是真的!”章清亭也急,“我这真是为了姨妈好!”
牛姨妈拼命点头,“是!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哈哈!”
赵王氏也忍俊不禁,“成材快把你媳妇带进去吧!瞧她灌两杯黄汤成什么样子了?一会儿把全家都挑一遍理儿,全得罪光了,那才好呢!”
赵成材跟牛姨妈作揖赔礼,“姨妈,您大人有大量,娘子她这是酒后失德,胡言乱语呢!”
牛姨妈笑得肚子都疼了,自撑着腰,“我知道!你快带她上去吧!这话儿我明儿再跟她理论!”
赵成材赶紧扶起了章清亭,搂着她的腰就把她往外拖,章清亭还不解,“有什么话,姨妈您现在就说嘛!”
“得了吧你!”赵成材半抱着她快步如飞,嘴里抱怨着,“纵说了什么你也不知道了!我是谁你还认得不?”
章清亭不服气,“谁说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是赵成材!”
“赵成材是你什么人?”
“我相公!”
赵成材正听得心头一喜,却听章清亭又来了句,“假的。”顿时抽搐了嘴角,幸好他们已经上了楼,没人听见。
把章清亭先安置在床上躺下了,赵成材转头下来打绿豆汤。
方德海呵呵笑着起身告辞,“寿星走了,咱们也没什么戏看了,再看下去,就该我家明珠出丑了。大伙儿喝点绿豆汤,都散了吧!”
都是至亲好友,也不用虚礼,众人点头。
赵王氏路最远,张发财寻了灯笼给他们点上,赵成栋也有五六分醉意,赵老实扶了儿子,赵王氏自提着灯笼,一同家去了。
牛姨妈笑声渐歇,交待赵成材明儿可千万得让章清亭来找她说话,也带着赵玉莲牛得旺走了。
当下闩了门,张发财道,“女婿不用你忙着,你上去瞧着你媳妇就行,这里我们来收拾。”
赵成材仍帮着把张金宝扶回了屋,这才自己端着绿豆汤上了楼。
到里屋一瞧,却见章清亭不知怎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半坐在床前踏脚处睡着了。
当下又好气又好笑,放了汤,把她扶了起来,“娘子,来!喝点绿豆汤,快醒醒!”
章清亭醉酒之人,极不耐烦,只欲安睡。
赵成材折腾不醒她,只好扶着她躺下,本想脱她外衣,可总觉得不太妥当,犹豫了一下也就罢了,给她拉上薄被盖好。转头去盥洗室里打了干净水来,给她擦脸擦手。
知她听不见,却也唠叨着,“不会喝就不要喝!逞什么能?瞧瞧,这不就喝趴下了?还说那么一大堆话,平时瞧着倒是个老成持重的样儿,可一遇上动真格的,还是露了馅!明儿瞧你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章清亭被他?嗦得不行,模糊只听到最后一句,忽地睁开了眼睛,“我怎么没脸见人了?”
赵成材倒被唬了一跳,“你没醉啊?”
章清亭犹自不依不饶,“我怎么没脸见人了?”
一听这话,赵成材明白了,酒还没醒,扶她坐了起来,把绿豆汤端她嘴边,“喝点甜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