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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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外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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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晕眩的感觉,也是他给予我爱的感觉。
  
  他凝视我良久,手抚过我身上他留下的印记,微笑道:“茉儿这些天来应该也是想我了,否则怎会如此热情。”
  我有些娇羞,却又难免心中郁结。
  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神色犀利迫人,说道:“茉儿,朕若今夜不来,你可会独守空房么?”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我惊恐已极几乎全身战栗,此言后果之严重,我无法想象,他若真起疑心,誓要追查此事,卢杞与我本不惧死,只恐他大怒之下诛连九族,杨家灭门之祸即在眼前。
  我大哭道:“皇上此言何意?茉儿不明白。皇上若是怀疑茉儿有不轨之行,请赐死我便是。”
  他见我大哭,仍是不忍,拥我入怀说道:“朕相信你,只是……”却将我纱衣往下卷开,说道:“你肩颈上怎会有这种痕迹?”
  我右肩上确有红痕,若不留神细看并不会发觉,与他今日所留绝不相同,正那晚卢杞亲吻我之时留下淡淡的一抹吻痕。
  我心中痛楚,世间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终究还是泄露了天机。
  他嫔妃众多,对男女之事早已透彻于心,这点痕迹足够让他浮想联翩。他或许相信我,或许根本不相信,却分明是在等我解释。
  我含泪说道:“东都宫苑花草多,夏日蚊蝇亦多,恐是被叮咬了。”
  他面上表情释然,拥着我说道:“朕料想亦是如此。可惜那蚊子已逃之夭夭,否则朕定要将他……”
  我不敢听他再说下去,将头靠入他怀中道:“我若是不写那封书信,皇上恐不会来看我吧。”
  他见我提及信笺,又恢复适才温柔态度,说道:“朕本已有意接你回去,见你书信恐你久侯朕不至伤心失望,是以提前赶来。怎会不来看你?”
  我见他说道接我回京都,有些讶异,道:“星象之事朝中众臣已知,皇上不可如此。”
  他轻描淡写地道:“朕不能迎贵妃回宫,就不能自东都带回一名侍女么?只是此后名分上要委屈你了。”
  我急道:“皇上若要如此,宫中诸妃岂能不知?况且星相之说皇上不可不信,还是将我放在东都为妥。”
  他眸中似有不豫之色,道:“你莫非觉得东都好似在朕身边不成?居然如此眷恋?宫中诸妃谁敢张扬此事,朕决不会手下留情。”
  我见他又有疑心之意,说道:“茉儿自然愿意陪在皇上身边。”
  他一把抱起我,笑道:“朕就知道,乖茉儿最懂得朕的心思。”
  
  我命蓝笺青樱收拾好随身之物准备与他同去,他在我寝殿中缓缓踱步,仔细端详殿中日常之物,我只觉颇为怪异。
  他伸手拿起我床畔案几上的小金盒,打开后见是一颗颗小药丸,皱眉说道:“茉儿,这是何物?”
  我忙道:“是蜂蜜与花种所制有助安眠之药,茉儿偶尔服用几颗,颇有效用。”
  他声音有些沉重道:“你还嫌吃的药不够多么?这些旁门左道之丹药,朕决不相信会有灵验,以后你不可再服了。”
  我不敢有违,垂首应是,蓝笺在旁默默无语。
  他突然说道:“此次回京本是隐秘,二位宝林不必跟随贵妃前去了,就在东都安心住下吧。”
  他此言一出,我立刻明白他心中之猜疑,蓝笺青樱是我随身侍女,必定有人知情,因此不让她们回返京都宫廷再跟随我。他心中并非不怒,虽然不曾对我发作,但不可避免要迁怒我身边之人,我若开口相护,只能更加坚定他之意念。
  青樱闻言犹可,蓝笺却早已珠泪盈眶,跪于他面前哀求道:“奴婢服侍娘娘多年,深知娘娘生活习性,奴婢并不奢望宝林之位,只要能在娘娘身边,即使为最下等的宫人,亦是甘愿,求皇上恩准。”
  青樱亦同样落泪跪于蓝笺身旁。
  我视向她们,只见蓝笺的眼中竟然出现一丝决绝之意,我知她是宁死也不会与我分开,且对他素无好感,若是他执意不允,不知会作出何等行为,遂道:“她们跟随我以来,一直细心周到照顾我,并无贰心,恳请皇上开恩让她们留在我身边,茉儿感激不尽。”
  他见我开口求情,有些犹豫,仍是说道:“宫中细心周到之人并不少,你随朕回宫后自然有宫人照顾你,你们主仆情深朕虽是了解,但她们跟随你多年,也该自由自在些了。”
  蓝笺轻轻说道:“奴婢谨遵皇上旨意。”
  她站起身向我望来,我见她视我的眼神中分明是绝望与依恋之色,心中不忍,眼中凝泪,却不敢在他面前落下,君心难测,我此刻确实不知他以后会如何待我,他尚能容忍我多久,亦是未知之数。
  
  他本是轻骑简从而来,回返之时却改乘马车,并未惊动东都禁军护卫,悄悄带我回返京都。
  我回头看时,蓝笺的身影在宫门口久久伫立,似是凝固的雕像一般。
  
  昼夜兼程,我回到京都之时已有些劳累。
  他对我说道:“茉儿,你暂时不能回水阁居住,就住在朕这里。”我知道我此番回京都并非名正言顺,贬为才人的贵妃此时应是在东都,他只能金屋藏娇,以免惊动宫中诸妃。
  我乖巧依靠在他怀中,他沉默片刻说道:“朕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他身为大唐天子,如今却不能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光明正大在一起,心中之怨愤可想而知。
  我说道:“皇上不必如此自责,茉儿本来就不计较那些虚名,只要能在皇上身边就好。至于住在何处,是何名位,都没有关系。”
  这些确实是我肺腑之言,能再回到他身边已经太不容易。
  他此时面上方略有欣慰之色。
  李进忠进太极殿而来,他肃声说道:“传朕旨意,太极殿中宫人,若有走漏娘娘回宫消息者,杀无赦。”
  李进忠忙称是。
  
  我在太极殿中住了数日,听说贤妃前来求见他,悄悄走到前殿。
  贤妃凛然说道:“臣妾有一言相谏,请皇上勿怪臣妾多事。”
  他说道:“贤妃尽管明言。”
  贤妃明知他语气冷淡,坚持说道:“皇上应知天象所显本是天意,如今带妹妹回京都来,恐会损伤国体,招致朝野讥评。”
  他似乎早已料知贤妃有此一说,挑眉说道:“你是听何人所说?朕带回宫的不过是一名东都侍女,与她并无关系。你管束六宫还不够繁忙,如今连朕的事情都要一起过问了?”
  贤妃不敢再言,告退而去,六宫慑他威严,均不敢多言。
  
  建中三年九月,唐与回纥之战正式爆发。
  他御驾亲征,大军挥师西下,越过边境势如破竹,三月之间连破回纥七城,离回纥可汗所占据王庭已不远。
  军营中较之宫廷,的确是艰苦许多,我仍作宫中侍女装扮,陪在他身边,居然并未招致太多人怀疑。那些武将见我面者甚少,且不敢想到我竟然会出现在沙场营地。
  但是,我瞒不过韩王、浑缄和路维扬。
  韩王如今对他十分忌惮,慑于他之威势不敢张扬。
  浑缄和路维扬皆无害我之心,纵然知道亦是故作不知。浑缄初次发现他身后侍女是我时,瞠目结舌,几乎连他的问话都答不出来,应是意外之极。
  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发觉自己信期居然已接连两月未至。
  张太医为我医治以来,从未如此反常过,他让我吃的那些药方,也并未影响我的身体状况。莫非是至边境之后水土不服所致?
  他回营进午膳之时,似是十分开心,说道:“茉儿,唐军胜券已在握,朕不日便可将那回纥王擒拿下了。”
  我替他准备好膳食,微笑道:“皇上当年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时,英名早已威震四海,如今亲自督战,士气大振,自然是必胜无疑。”
  他开心不已,仔细视我道:“朕虽是开心,却让你在此吃了不少苦,这些时日以来,你倒是清瘦了许多,朕实在是心疼。”他将桌案上参汤端起近我唇边,笑道:“朕一定要亲手喂你多吃些东西才好。”
  我本不愿喝,见他如此关心,勉强喝下一口,突然之间只觉胸口泛起一阵恶心之感觉,冲出帐外便呕吐起来,却只是干呕。
  他随我而出,轻抚我背心,柔声道:“茉儿,你可觉得好些了?”我抬头示意他我并无不妥,却见他双眸之中射出喜悦的光芒,正自疑惑不知何故,他回头对李进忠道:“速传御医。”
  
  此次随军太医并非张思道,他从来不曾见过我,但是知道我是他随身侍女。
  太医替我诊完脉象,跪地回禀道:“这位姑娘应是有喜了,已将及三月,脉象平稳,微臣恭喜皇上。”
  他离座而起,全然不顾帐中尚有别人,将我拥入怀中说道:“朕早已料知定是如此。”
  帐中众人见此情景,急忙躬身退出帐殿之外。
  我紧紧抱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孕在身,张太医昔日之言不是断定我此生子嗣艰难么?但是似乎他也曾说过,世间万事皆有可能,或许皇帝四处寻访而来的众多民间验方之中,确有根治我隐疾之方。
  他极为欣喜,轻吻我说道:“上天终究未曾辜负朕一片诚心,朕会好好珍惜呵护这个孩子,若是皇子,朕定将大唐江山交与他。”
  我轻声道:“皇上不可如此,诵儿温良恭顺,堪为帝君,况且这个孩子未必便是皇子。”
  他并不在意,说道:“朕心中自有分寸,你现下只须好好休养,朕定当速战速决,早日带你回京都,不可再让你和朕的皇儿在此受苦。”他那喜悦紧张之态,全然不似一个已拥有数名皇子公主的父亲,仿佛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是他惟一的亲骨肉一般。
  尚未降生便获得他如此宠爱,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这个孩子应该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但是我心中,分明有一丝丝惶恐不安。
  按时间推算这孩子应该是他的,但是我不知与卢杞那一夜是否有可能如此。 
  
  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已极,几乎寸步不离守着我,不准我轻易出帐殿,即使是出帐外透透气也命数名侍女紧紧跟随,诏命御医精心照料。
  他心中对我的愧疚,至此时方有所消解,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无异是上天对他苦心相求赐予的礼物,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得到。
  胎儿尚小,我饮食起居尚未受到太大影响,他去往行营阅兵后,我便行出帐殿,一众宫人早已跟随而出。
  
  我立于营帐之间,环顾四野。只见天色苍茫,绿草如茵,风吹起时,似有牛羊的叫声传入耳中。
  唐军如今所扎营之地早已越过边境,回纥富贵城和可敦城已在掌控之中,大军压境,阿布汗死守汗国首都牙帐城,负隅顽抗。
  我已知皇帝欲已雷霆之势攻击回纥,以便早日携我返京,阿布汗抵抗只是徒劳而已,但是国破家亡即在眼前,回纥子民定会拼死一战。皇帝此次攻城,唐军损失颇为惨重。
  只见一名兵士匆匆下马而来,见我即道:“臣下参见娘娘,不知皇上现在何处?”他们虽然不知我是贵妃,但已知我是他身边亲近之人,是以如此尊称。
  我见他神色仓惶凄痛,问道:“皇上在巡视营帐,片刻即回,你可在此处相侯。可是前线出了何事么?”
  他不敢隐瞒,禀道:“先锋驸马都尉路大人,今日已不幸殉国。”
  我闻听如此凶讯,眼前一片黑暗,早已晕了过去。
  
  我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帐中,他在我身旁,轻轻呼唤道:“茉儿。”
  我仍然记得住我是因何晕倒,泪水沿着面颊不断滑落。
  路维扬,是我继姐夫、堂兄、父亲之后失去的又一个亲族之人,我不敢相信那狡黠可爱的维扬哥哥,那英俊威武的少年将军,刚刚新婚不久,却因皇帝下令出征,命丧沙场。
  御医近前禀道:“请娘娘已龙脉为重,节哀顺变,勿以此影响心绪,导致胎象不稳。”
  他以眼神示意众人皆退下,声音沉重说道:“茉儿,你可听见御医之言?你如今不同于往日,过于哀痛只会伤及自己身体,且连累皇儿。”
  我紧握住他衣袖恳求道:“皇上,茉儿求您不要再打了,只要回纥王肯认错臣服,何不接受他们归附大唐?表兄只不过是其中一名普通将士,所有牺牲将士之父母亲人,必定如我此时一般心痛。”
  他视我说道:“茉儿你可知自己昏迷了两日之久?朕早已将回纥都城攻下,阿布汗拼死不降,本是咎由自取。朕已封其弟牟羽为新可汗,回纥如今已为大唐臣属之国了,朕多年心愿已了,正欲班师回朝。”
  他简略数言,我已知回纥国在两日间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阿布汗是芙晴的丈夫,他既然已死,芙晴却又怎样?
  我只觉全身冰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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