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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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外传-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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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推拒,任她入怀,笑道:“朕心中有些烦闷,想独自在此清静几日。”
  裴昭仪凑近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句话,我料裴昭仪之低语,一定是告知他身怀龙脉之事。
  他果然神情欣悦,握住她的纤手,对李进忠道:“传朕旨意,让淑妃娘娘多安排些宫人照顾昭仪,一切问安之礼此后皆免。
  裴昭仪见他如此关体贴,甚是开心,甜甜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他拥着裴昭仪立起,行至膳桌之前,我恐被他识破行藏,故意站立在背离灯火之处,他并未发觉。
  桌上菜色均已摆齐,众人皆退,裴昭仪用膳之时自然又是免不了帮他端酒布菜,软语娇嗔,他亦欣然接受,毫无拒绝之意。
  我不再躲藏,面带淡雅温柔之笑容,手提点心盒徐徐行至他身侧,跪于地上,轻声言道:“奴婢恭请皇上进用甜点。”
  他目光移动,见我身着粉红低胸纱裙,头饰珊瑚,如同昔日在云宸殿当值之时一般,举手将我横抱而起,微笑道:“茉儿!”
  我轻轻挣扎道:“皇上有佳人在抱,茉儿本是来错了。”
  他心知是何缘故,侧身对裴昭仪言道:“昭仪用完膳早些回宫歇着,朕与贵妃还有话说。”
  我思及裴昭仪屡次讥讽我,说道:“太极殿本是后宫嫔妃禁足之地,茉儿无诏来此,惊扰圣驾,请皇上放手。”心道今日无诏来此的恐不只我一人,看他如何处置。
  他闻言,对裴昭仪道:“朕日后若要见昭仪,自会宣诏,今日之事,不可再为之。”
  裴昭仪见我针锋相对于她,早已泫然欲泣,且见他自我来后,不但不看她一眼,更处处维护于我,恨声道:“贵妃姐姐果然与众不同,来见皇上一面都如此别出心裁,妹妹实在佩服之至。”
  我嫣然一笑道:“妹妹若是愿意效仿,只恐皇上亦甘心接受。”
  他听我之言,笑道:“朕今日被你捉弄够了,谁若敢再来一次,朕决不轻饶她。”
  
  裴昭仪负气拜别而去,我却再也笑不出来,思及今日太医所言,却无法将伤心之事宣之于口,怔怔看他,神色惨痛凄惶。
  他拥着我急道:“茉儿,莫非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朕之心意?朕为你数日独宿于此,亦是不愿仅你一人孤枕而眠,朕若存心要召幸她们,何须等待她们自己前来?”
  我见他确实着急,毫无平日那冷静威严的态度,忍泪说道:“茉儿怎敢怨皇上?只是伤心自己命薄,无昭仪那等福分……”
  他神情微变,拥住我道:“朕如今并未立太子,你若为朕生下子嗣,朕决不慢待于他。”
  我万万不料他说出此言,分明有意废长立幼,许我将来所生之子以太子之位,我触动心弦,勉强笑道:“儿女本是天定,还须几分运气,若是没有……”
  他轻笑道:“虽是运气,亦在人为……朕日夜都陪在你身旁,怎会没有?长侍朕身旁之人皆有所出,你又怎会例外。”
  我在他怀中心痛无比,说道:“若是三年两载都没有呢?”
  他不以为意道:“断无可能,”
  我执意追问道:“茉儿只是假设,若真如此,皇上待如何?”
  他此时方觉有异,略有踌躇,言道:“若真如此,朕对你之爱意亦不会改变。”
  我轻轻合上双眸,有你这一句话,我心中之痛,或许要减少几分。
  他似是情动,伸手将我宫装拉下,露出浑圆雪白的肩颈,胸口春色显露无遗,轻轻吻我,我含羞躲避,他微笑道:“今晚先放过你,我明日带你去行宫。”
  
  郦山行宫四季如春,内有天然温泉,风景怡人,离京都本是不远,新春佳节朝中并无大事,纵是有一日之内奏章便可送至。
  皇帝离宫之时,淑妃、贤妃等皆来拜送,裴昭仪亦在其中,他对淑妃贤妃说道:“朕离京之后,六宫诸事尽托付与你们了。裴昭仪如今须多加留意照看于她。”
  淑妃道:“臣妾自当尽心竭力照顾昭仪,请皇上放心。”又对我笑道:“此去行宫,皇上身边仅妹妹一人相伴,妹妹须用心侍侯皇上。”
  我答道:“妹妹记住了,多谢姐姐提点。”
  贤妃亦道:“皇上无须挂念宫中之事,臣妾自会遵从皇上旨意,多加留神。”
  淑妃闻言,遂道:“正是,有贤妃妹妹相助,诸事更无须担忧了。”
  裴昭仪眼中尽是不舍之意,说道:“臣妾闻知行宫之内风景优美,气候适宜养胎,皇上若是肯带臣妾前去,臣妾定会小心谨慎,不拖累皇上。”她恳求皇帝带她同往,却并未得他之允诺,此时即将离宫,又提及此事,分明是还欲再求得一分机会。
  他微笑道:“行宫距离京都尚有些遥远,路途坎坷,你现下安心在宫中休养,日后朕自然带淑妃和你们同去。”言毕即拥我登辇,李进忠忙道:“起驾!”
  
  我坐在辇中,身上所着白色锦缎上有百蝶穿花之图,蝴蝶颜色五彩纷呈,百花娇艳美丽,蓝笺又将那些彩色锦缎剪裁重叠成蝴蝶之状当作发饰缀于我发间,且经她新制梅花暗香熏染,将我整个人打扮得如同花中仙子。
  他伸手抚摸我发上蝴蝶,眼中尽是沉醉之色,道:“茉儿真的好美。”
  我轻轻说道:“裴昭仪今日恐有些不舍皇上离开。”
  他道:“茉儿,你是要朕全心全意爱你,还是要我将宠爱分与他人?”
  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他若不全心全意待我,我日日见他与其他女子缠绵恩爱,怎能无动于衷?他若只爱我一人,淑妃、裴昭仪等一众妃嫔便要遭受冷落,裴昭仪本是相府千金,一代佳人,若是嫁与普通朝中官吏,别人自是宠她犹恐不及,岂会在她最需要关爱之时刻弃她而去?
  他若非皇帝,事情断不会如此复杂。
  我倚着他说道:“茉儿自己亦不知道,皇上心中愿意如何,茉儿都会接受。”
  他轻声道:“朕的心早已不由自己控制,如今行事,处处都先虑及你之感受,方才作出决定,朕多年来从未如此无法掌控自己心绪,你莫非毫无感觉么?”
  
  出京都不久,李进忠近御辇禀道:“奴婢回禀皇上,卢御史等诸位大人奉旨复命回京,皆在前面跪迎皇上。”
  我心中轻轻颤动了一下,卢杞如今既是御史大夫兼京畿观察使,经常出京在全国各地巡查,朝中节度使极多,且手中握有兵权,亦当有人时时警醒,以防他们萌生自大反叛之意,他本是文武全才,担当此事自然极为合适。
  他毫无异状,问道:“他有事要当面告之于朕么?”
  李进忠稍稍一顿,禀道:“卢御史闻听贵妃娘娘同行,言道回京后再写奏折,加急呈递皇上。”
  他淡淡说道:“不必了。让他过来吧。”
  我心中一震,卢杞分明是有回避我之意,并不想在此见驾,却不料皇帝竟不加避忌。
  
  随侍宫人将辇帘掀起,我只见车辇周围层层密布御林军侍卫,均是戎装佩剑,前方后方人影绰绰,此次出宫又是调动大批禁军。前面一匹高头骏马之上,坐着一位年轻将军,见辇帘已开,早已翻身下马,叩拜于御前,称道:“微臣右金吾将军浑缄,参见皇上和贵妃娘娘!”
  皇帝道:“你行事一向谨慎,深合朕意,此次贵妃随行,更须加倍小心。”
  浑缄不敢怠慢,叩首应是,退立于御辇之侧,却畏惧于皇帝威仪不敢抬头看一眼。
  李进忠高声宣道:“皇上有旨,宣卢御史觐见。”
  远望而去,一人身着一品御史官服行来,眉目与昔日分别之时一般,面上伤痕犹在,如今却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之神情,潇洒飘逸的姿态却是不改。
  只这一眼,我便已知道我与皇帝之间种种海誓山盟竟是如此脆弱,我以为我已经忘记,心却在见到卢杞这一瞬之间蓦然清醒,我其实从来都不曾忘记过。我隐藏得如此之深,骗过了自己,骗过了他,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易豁然大度地给予我们见面的机会。
  我只能紧紧倚在他怀中,以此系住自己动荡不安的内心。
  
  卢杞行至御辇前之时,应是看到如此情境:高贵威严的年轻皇帝拥着妃子坐于御辇之中,那妃子似是无限眷恋于他,皇帝对她亦是百般宠爱,即使臣子觐见,仍是不忍心放她离开自己怀抱,两情相悦旁若无人。
  卢杞近前叩首,跪禀道:“微臣卢杞,参见皇上和贵妃娘娘。”
  皇帝道:“你此去西川,可有收获么?”
  卢杞答道:“微臣已获多人指证,那西川节度使崔宁,在蜀地淫侈专制数年,证据确凿。”
  皇帝微有愠色,道:“既是如此,你该知道如何处置了?”
  卢杞答道:“臣遵旨,臣听闻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拥兵八万,占据魏、博、相、卫、溟、贝、汕七州之地,皇上可欲微臣前往探其虚实?”
  田承嗣正是前任刑部侍郎、大姐夫田悦的父亲,我却不料他告老归乡之后势力反而大了起来,思及芳逸育有一子,尽享天伦之乐,心中只觉欣慰。
  皇帝道:“不必了,你出京已久,先回家休整一段时日,此次朕命袁高去即可。”
  那袁高应亦是京畿观察使之一,卢杞告退而去,叩首道:“微臣谢皇上隆恩。”
  
  我倚在他身上默然无语,惊觉有异抬头,却见他直盯着我,问道:“皇上为何如此看我?”
  他轻轻开口说道:“朕今日这场赌注,恐是下得太大了些。” 
  
  别后相思隔烟水
  
  行宫温泉池畔,柔软的卧榻上,铺设着厚厚的毛毡。
  他身着淡青袍服,长发披散,手持夜光酒杯,晶莹剔透的杯中是色泽嫣红醉人的葡萄美酒。
  我赤足走过那些红色的厚毯,接近温泉之畔,将双足沐入泉水中,他轻轻开口道:“茉儿,这行宫之中可是让你不再觉得是牢笼了么?”
  我回首视他,笑道:“行宫本是皇上修身养心之所,怎会是牢笼。”
  行宫的确与京都宫禁不同,京都宫中时时让人感觉到皇权至尊的无边压抑与郁闷。行宫那袅袅轻烟笼罩的温泉池,四季如春的气候,争奇斗艳的鲜花,只让人觉得慵懒,沉溺,似乎时间已在此凝滞不前。
  数日以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慵懒与沉溺,这种沉溺本不是他该有的,他并非一个喜欢麻痹自己的人。
  
  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拥我入怀,道:“茉儿,给我舞一曲吧。”
  我轻声道:“皇上莫非不知茉儿不擅长舞蹈么?”
  他笑道:“你若不擅舞蹈,宫中尚有何人擅舞?明月楼中那绿腰之曲,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嫣然笑道:“行宫之中亦有才艺俱佳之宫人,皇上何不宣诏她们?”
  他道:“我这些时日看她们已看得够了,如今只想看茉儿为我一人而舞。”
  我思及幼时父亲所请乐师所教授飞天之舞,虽是极易,却有异邦风情,与宫廷之舞大相径庭,料他应是不曾见过,便道:“皇上执意要我献丑,我只得遵旨而行了。”
  一曲舞毕,他击掌而赞道:“恐只有茉儿方能将此天人之舞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我退回他身边说道:“皇上若是喜欢,茉儿日后自会用心多加练习。”
  他轻声道:“我昔日为太子之时,心中时时虑及父皇想法,登基以来,又为国事忧心。这些时日有你陪在身旁,方觉醇酒美人尽享,原来可以如此让人沉醉。”
  我从未听他言及自己心情如何,此刻在行宫之内,他竟会对我吐露出心中真实想法。
  他接着说道:“我八岁时就与母后离散,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母后温柔视我的眼神,就象你的眼睛……父皇请了无数太傅来教导我,训诫我,不可轻言喜怒,不可行差踏错,我只能遵父皇之命,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储君,自母后离开我二十年来,我从未如此轻松开心过。”
  我默默听他说话,他伸手拥住我肩头,视我道:“茉儿,若我仅是一个普通男子,你可还会爱我么?”
  我见他眼中无限真挚如此相问,说道:“你何须再问?茉儿从来都不曾看重过贵妃的身份。”
  他叹道:“若真是如此倒好,可惜我现在是大唐天子,虽想与你在此长久相伴,却恐身不由己。”
  我对他说道:“茉儿明白皇上带我来此本是为了让我开心,但是皇上国事为重,如今的确该回去了。”
  却不料他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回去?”
  我惊问道:“皇上莫非是不想再回返京都了么?”
  他道:“自明日起,便会有些朝臣前来议事,我不能再似前些天时时相伴于你,恐你在此寂寞。”
  我方知他是准备长居行宫一段时间,忙道:“这里风景美丽,且有几名侍女相伴,皇上不必担忧茉儿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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