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我们怎么对五姑娘无礼了?不过就是走路时候没看到她,不小心撞到,赔个礼就完了。”
曼娘才不理这两个丫鬟,只是对那女童道:“五姑姑,下人无状,让您受委屈了,还请先去我屋里坐坐,洗把脸再走。”说着曼娘就对十一小姐姐妹道:“十一姐姐,我先回去了。”张婆子已经被叫了来,不等开口相询曼娘就问:“张妈妈,这家里下人对主人无礼,都是怎么处置?”
张婆子搞不清是什么状况,恭敬地道:“责打二十,再罚两月月钱。”曼娘说了声好又道:“张妈妈是四伯母身边的得力人,想来定无偏向。十二姐姐,四伯母管家历来严格,这事若交给四伯母,这两丫鬟定会脱层皮,不如就交给张妈妈处置如何?”
十二小姐明白曼娘的意思,那眼顿时瞪大,不满地说:“十三妹妹太过小心了,不过是……”曼娘牵住女童的手:“不过什么?曾祖父常说,徐家要想兴旺繁盛,必不能学那些别的人家富贵欺凌穷族人,你我身为曾祖父的后人,岂可看着下人欺压这族内的长辈而不说一个字?还是十二姐姐被这两个丫鬟辖制,竟不知道管束吗?”
十二小姐越发不满,那两个丫鬟见张妈妈来时已经晓得今日必然不好,等再听到曼娘后面几句,已经吓得跪下,其中一个伸手去拉十二小姐的裙子:“小姐,我们……”张婆子眼珠一转,已经上前去给那个拉十二小姐裙子的丫鬟一嘴巴:“小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今日如此,平日还不晓得怎么对待十二小姐。”
说着张妈妈就对十二小姐恭敬地道:“这两个丫鬟都还欠管教,小的先带她们下去,等再挑两个好的使。”十二小姐急得跺脚:“张妈妈,你怎么……”张婆子一个劲地给十二小姐使眼色,这眼色曼娘也看到了,只是浅浅一笑就对十一小姐道:“今儿就不请十一姐姐去我那里,我先随五姑姑回去。”
十一小姐也对五姑姑说抱歉,张婆子恭恭敬敬地看着曼娘牵了五姑姑的手走人。
等走出一截五姑姑才把手从曼娘手里抽出来,后退一步道:“十三小姐,您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毕竟她们说的也没错,家父不过一个落魄举人,这四年在京城中还要多亏徐府照应才能有吃有住,既受人供养,吃几句闲话算什么?”说着五姑姑的眉皱起:“况且你们是一个曾祖父,何必为我这个已出了五服的姑姑怄气?”
曼娘瞧着五姑姑,那眉微微皱道:“我年幼时候,就常听曾祖父说,当年高祖父母都早亡,亏七房的叔叔照护,才得以长大读书,日后又是七房的高祖父助聘,才得以娶妻。种种恩德曾祖父并不敢忘,五姑姑今日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无颜去见曾祖父?只记得堂姐妹,记不得族内长辈?更何况这长辈还是对曾祖父有恩的。况且我也不怕五姑姑说,今日就算不是五姑姑,而是别人我也会管的。徐家自有徐家的规矩,哪容得一个得宠的下人就把落魄的主人不放在眼里,大吼小叫还说什么不敬的话?”
五姑姑毕竟年纪小,那泪登时就落了,觉得不好意思又擦了擦:“当日大伯母还在京的时候,也没人会这样,可大伯母偏偏离京了。”说着五姑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爹说,要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就权当自己受磨练了。”
五姑姑的父亲,曼娘只记得是个很斯文的中年人,不过能教五姑姑这样说,才华又有,曼娘笑着道:“那,就先请五姑姑去我屋子里喝杯茶,再洗把脸,当做赔罪。”五姑姑毕竟是小孩子,听了这话就点头,和曼娘去了。
洗过脸说过几句闲话,五姑姑也就告辞,春雨这才进来:“小姐,还不光是七老爷这家呢,那边住着的另外两家,也受过下人们的一些冷言冷语。甚至,”春雨轻声道:“那边的供给,都是由家乡那边送来,一年送两次,可自大太太回家乡之后,那供给就比平日慢不说,还少了许多。”
秋霜听的吐下舌头:“难怪太太要让小姐多带些银子上京,原来早料到了。”夏风白她一眼:“你又什么都不懂,我们小姐是什么人,管事的敢克扣,真是不想活了。”曼娘摇头叹气,春雨又问:“要不要写信回去和太太说?”
曼娘沉思一下就道:“不必了,四伯母要是聪明人,自会晓得收敛着些,要是不聪明,不肯收敛,再过几个月二伯母就回来了,那时就有好戏看了。”冬雪插话:“我们小姐毕竟是晚辈,今儿遇到这事,只能说丫鬟冲撞了五姑娘,寻管事娘子来责罚丫鬟,知道收敛的定会收敛,那要不知道的,也没法了。”
夏风已经去扯秋霜的耳朵:“听听,冬雪比你还小呢,你也要学着些,别只晓得咋咋呼呼。”曼娘也笑了:“是啊,冬雪啊,一看就是以后总管娘子的料。”冬雪这下才脸红:“小姐又笑我。”
几个人嘻嘻哈哈一阵,张婆子已亲自来回曼娘,说那两个丫鬟已被责打二十,被罚三个月月例。四奶奶也知道了这件事,让这两丫鬟去做粗使了,不许再在十二小姐的院子里。说完张婆子又笑着道:“四奶奶还说了,十二小姐未免有些娇惯,十三小姐虽是妹妹,可规矩礼仪学的定是很好的,要让十二小姐跟着您多学学呢。”
作者有话要说:只用排行是因为,我不会起名字啊,这点真佩服那些起名字起的一个和一个不重样的人。
☆、邱家
曼娘面上的浅笑没变,只是这样瞧着张婆子,张婆子初时还不觉,等过了些时不知怎么后背开始慢慢地凉起来,但额头偏偏就有汗滴下来。曼娘这才开口:“张妈妈是四伯母的陪房?”张婆子不知曼娘的意思,只是答个是字。
曼娘依旧笑着道:“想是四伯母事忙,张妈妈不晓得徐家从来都是长幼有序的,才说出什么让十二姐姐跟我多学学的话。今儿不过是因下人冲撞了五姑姑,十二姐姐事忙没有喝止,我这才多说一句,若就此让十二姐姐跟我多学学,我就真没脸去见祖母了。”
曼娘的头微微一偏:“祖母历来都赞四伯母是个知礼仪懂进退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在四伯母面前说什么我的礼仪规矩学的好,让十二姐姐反要跟我学的话呢。”曼娘说的轻描淡写,张婆子额上的汗越来越多,曼娘又低头啜着杯中的茶,似乎那不是最普通的香片,而是最上等的碧螺春。张婆子的膝盖都在那互相撞击时候曼娘才把杯子放下:“张妈妈是四伯母身边的要紧人,想也事忙,还请先回去吧。”明明是轻描淡写,明明曼娘一直笑着,可张婆子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压力,听到曼娘让自己回去才哑着嗓子说了个是,退出去时还感到有芒刺在背,急急出了院子。
曼娘已经把擦手的帕子往桌上一丢:“四伯母也未免太护着十二姐姐了,竟这样难为我。”春雨上前把帕子收下去才道:“姑娘也别生气,说句我不该说的,您就担待她们是糊涂人,过了也就过了。”糊涂人?曼娘笑着瞧一眼春雨:“得,我都还糊涂着呢,你倒说别人是糊涂人。”
春雨的眼瞪大:“小姐,您怎么糊涂了?”曼娘往椅背上一靠:“你要不糊涂,哪里又说的出这话?去催晚饭吧,我饿了。以后这些事还是少说,横竖上面有长辈呢。只要不大出格就好。”春雨应是,外头的秋霜已经道:“小姐,晚饭已经送得了,这就摆上。”曼娘叹口气,也只有如此了,毕竟自己是晚辈,有些事,不好说,更不好做。
经此一事,四奶奶果真把十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给换了,不过十二小姐对曼娘可没有原来那么亲热,曼娘也不以为意,姐妹之间,总是要有来有往的,没有一边贴着另一边不理的事,再说家里那么多姐妹,没了这个也有那个,如在家乡时一样,照常吃、照常玩,并不以此为念。
渐渐就到了七月,陈珍兰派人来接曼娘姐弟,说想的紧,让收拾了衣衫过去邱府住几日,还说要到中秋节了才放回来。四奶奶自然不会推辞,曼娘抱了难哥儿,叮嘱留在房里的春雨秋霜两人守好家,也就上车而去。
十二小姐等曼娘走了才斜睨着眼看十一小姐:“十一姐姐平日和曼娘这样好,今儿曼娘去邱家住几日,怎地也不带你去?我可听说邱家姨父还有几个没定亲的侄儿呢。”十一小姐听到这夹枪带棒的话,眉不由竖起,六小姐忙喝住十二小姐:“十二妹妹你越发娇惯了,哪能这样对你姐姐说话?”
十二小姐被喝住,身子一扭就带了人进去,六小姐摇头叹气:“这性子,再不磨一磨,等嫁了人有她吃苦头的。”十一小姐的怒火都被六小姐堵在那里,也只有顺着她的话道:“十二妹妹的婚事,四伯母定已有打算,不会让她吃苦头的。”
六小姐自然晓得十一小姐背后的意思,自己的娘管了这些日子的家,已经渐渐有些过分,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在旁瞧着都有些不像,也曾婉言相劝,倒被娘说,在这徐府里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好容易能直起头来哪能就此罢休。现在又把妹妹惯成这个样子,稍说一句也不行,以后怎么得了。六小姐叹一口气,眼看出嫁之期将到,也只有努力多劝着自己的娘些。
曼娘姐弟到了邱府,自被琦玉姐妹迎进去。邱府比起徐府陈府都要小得多,不过三进宅院。邱家人也不多,除了陈珍兰夫妻和四个孩子之外,也只有姨父邱淮的两个侄儿在京中坐监住在这里。
陈珍兰接了曼娘就笑着道:“我这里可比不得你们徐家,那是深宅大院,你住的都很宽敞,在我这,只能和你表妹一起住,到时可不许嫌服侍的人不够多。”曼娘靠到陈珍兰怀里:“姨母果然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肯这样说笑吗?”
陈珍兰点下她的鼻子:“嗯,你也只有在我这里,才像个孩子。先安顿下吧,琦玉,你和你表姐一起住,可不许说表姐睡了你的床。”琦玉拉住陈珍兰的手晃啊晃:“娘,你生的女儿会是小气人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自到京来这个把月,曼娘到了这时才有安心的感觉,一屋子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用去想什么做的对,什么做的错。
晚饭时候曼娘见到姨父,邱淮是大理寺正卿,执掌刑罚的他是朝中最年轻的三品官员,面容也严肃地多。曼娘觉得他比上回自己见到时候更严肃了,十分乖巧地和他说话,邱淮听完点头:“你在这家里住着,什么都别担心。你表弟表妹们都是,”
话没说完陈珍兰已经推邱淮一把:“去,少在我外甥女面前装出这样严肃正经的样子,我可和你说,这孩子现在没了娘,我这个姨母可要多疼她些,你这个姨父也要如此才可。”邱淮对陈珍兰打一拱:“是,是,夫人说的有理,我听着就是。”琦玉她们平常是见惯的,只是笑笑不说话,曼娘头一回见,不由眨眨眼,陈珍兰已经拉起曼娘的手:“好了,见过你姨父了,我们就吃饭去。琦玉还有两个堂哥,今儿一早出门时就说要去同窗家里会文,今儿不回来吃晚饭了,你在这要住些时候,总会见到的。”
曼娘含笑点头,桌上的菜不那么精致,但味道却和当日八奶奶在时,偶尔下厨做的那些小菜味道相近,难哥儿也觉得很高兴,竟吃了半小碗饭,让陈珍兰哈哈大笑:“难哥儿再过些日子也就该断奶了,男孩子家,也要吃饭才能长的又高又大。”
难哥儿一双琉璃似的眼转了转,接着就点头:“男孩子,男孩子。”曼娘的眼瞪大,抱过难哥儿:“哎,你什么时候会说话的?”难哥儿不解地望着曼娘,张口:“姐姐。”旁边的奶娘赶紧上来表功:“小姐,哥儿这些日子已经开始学说话了,前儿还叫妈,小的也就教他叫姐姐。”
奶娘话刚落,难哥儿又叫了声姐姐,喜得曼娘把难哥儿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亲:“好弟弟,真乖。再多学着说话,等爹爹来时,就能叫爹爹了。”说着曼娘的神色微微一黯,徐启过完中秋启程,怎么算都要到九月中才能见到爹爹。
原先娘在世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娘去世了,曼娘才晓得,离开爹有些舍不得。陈珍兰明白曼娘为何神色黯然,不过这种事情,别人是代替不了的,只和曼娘说些别的话。
在邱府虽说做客,但比在京城徐府还要舒服些,下人不那么多的好处就是,听到的话也少些。每日陈珍兰处置家事时,带着曼娘和琦玉姐妹在旁听着,这种事当日曼娘在家乡从小就做的,但陈珍兰的处事手法和八奶奶徐大太太都不大一样,曼娘细细比较着,比较着里面的异同,自己还有那些地方学不好。
有时家里有客人来,陈珍兰只让曼娘一人坐在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