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兴致更浓,甚至嘴角泛起了笑意:“哦?如此坚持,那朕就听听你要说什么吧。”
孟媚歆定了定神,袖中攥着拳头,表面却自信满满:“契丹自立号为辽起,便一直南下,百年之内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祖父曾与辽军多次交手,才争取到如今相对稳定的局面,我一女流之辈,虽不能论政,但是祖父蒙冤,实在不敢再沉默。”
说到这里,孟媚歆停了下来,看看皇帝的脸色,还好没有生气。
皇帝舒适的倚在龙椅上:“接着说。”
孟媚歆低头:“是。祖父常与我们说起辽军猛如虎,难灭易御,如若,罪女能帮助我大宋御辽,是否能证明祖父并无策反之心?”
皇帝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他并不期望这个小小女子能说出什么,但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不圣明。
孟媚歆也不在意皇帝的态度,接着说:“听祖父说过,若是能与西夏联手,就能打击辽军的兵力,兵力受损,三、五年用来休缓是一定的,这三、五年之内,足够我大宋增强兵力,最好是乘机与西夏结亲,也防日后之患。”
皇帝坐端了身子,像是在思考,这办法不是没想过,只是如果孟元也这么说过,那么叛国之事就不太可能了。
“虽然不是什么新颖的点子,倒也足以证明了,不过,你倒说说怎么个联姻法?”皇帝微笑着靠在龙椅上。
孟媚歆一顿,偷觑了赵匡一眼,豁出了似的跪地:“皇上,民女之前是未来太子妃,但是如今是待罪之身,愧不敢当,况且这对太子的名声也有影响,古往今来不是男娶就是女嫁,要么,太子妃之位民女让贤,太子可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太子妃,侧妃之位由西夏的公主担当,要么就是本朝公主下嫁,但是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十分有利。”
赵匡站在一边早已经气得没话说了,每每欲插嘴都被皇帝阻拦,这个女人怎么能擅自做主,他还在这里站着呢!
皇帝兴趣盎然的向前倾身:“哦?怎么不利呢?”
孟媚歆低着头只觉得汗水都要流下来了:“公主远嫁,难免想家,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太子娶亲,可是他们高攀了,将来的太子的子嗣还有西夏的血脉,万一不测,也可以此为筹码……”孟媚歆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看着皇帝的脸色,竟然板着脸?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时候,蔡确等人高兴的准备接旨斩杀孟媚歆,范纯仁等人面露橘色想要为孟媚歆求情。
突然,皇帝拍座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筹码!几次与你说话,都让朕心情愉悦啊!既如此,那么孟元一案重新彻查,孟家暂且释放,孟元家中待命。”
吕大防、吕公著激动对策跪地大呼:“皇上英明!”
蔡确一脸紧张,暗自剜了一眼章惇,而后又对皇帝说:“皇上,可是那封信和兵符……”
“此事简单,”赵匡负手而立,“将那兵符拿来调契丹人的兵试试,若不行,说明分明是假的。”
章惇和蔡确文言皆是脸色一变,这回要是坚持进言制孟元的罪,反而被那小丫头和太子咬一口,不值得,姑且忍一忍。
蔡确堆着满脸笑容,对赵匡作揖说:“既如此,也就没有试的必要了,孟将军也能得以清白啦!”
皇上站起身,俯视堂下:“传朕旨意,孟氏一族无罪,即刻释放,恢复孟元职位,于家中待命,并赏银一千两以慰人心,杜青云守职有功,无辜受累,官升一等。至于信件一事,交给司政局去查!定将信的来源给朕查出来!”
“是!”执事太监总管应声。
皇帝并没有散朝,而是接着说:“至于婚约一事,此事一出,的确对太子有不妥,就依孟媚歆所言,退去太子妃之约,孟仙羽还是侧妃之位,算作是……惩罚吧!”
众人当然是无话,孟媚歆心口的石头落地,却也因此心中痛楚不停,终究是没有关系的人了,这样也好。
孟家人得救了,比孟媚歆想的简单得多,是皇帝在试探孟家的忠心,还是什么意思?
赵匡和孟媚歆并排走在宫道上,一路无话,孟媚歆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的质问她为何擅自主张。
“无论你说和亲一事目的何在,总之孟家得救了。”赵匡突然冷硬的说,摆动的衣袖说明了这个男人有多生气。
孟媚歆一愣,随即有些失落的低头:“无论你要我来向皇上进谏目的何在,总之我祖父欠你一个大人情了。”
赵匡加快步伐,孟媚歆没有看到他眼中闪现过的赞赏和笃定。孟媚歆以为他急着去见姐姐,只好跟着加快脚步。
孟媚歆追着赵匡的影子:“太子,云欢,没事吧?”
“没事。”走在前面的赵匡愉悦的勾起嘴角,她这样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还挺讨人喜欢的,解除了婚约又有何用?只消他一句话,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走向玄宫门,天牢里出来了一群人相互搀扶哭诉,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赵匡和孟媚歆站在门口等着。
远远的,孟仙羽披头散发的冲来:“太子!太子!您怎么现在才来救我!”
孟媚歆走向一边,微微一笑,隐去了所有的悲哀。
第二十七章 退婚之名忘却情(一更)
孟家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寥落的庭院又被打扫的精美雅致,转眼夏天了,当初所定的册封大典被一推再推,如今一切平定了,恐怕就这几日圣旨又要下来了。
孟媚歆和赵匡去天牢接孟家人的时候,云欢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已经没有脓水不断地流出来了,孟媚歆抱着她痛哭不止,所有的勇敢瞬间瓦解。
赵匡命人驾来马车,又命御医同行,孟媚歆才止住了哭泣,道了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匡心中的不甘蔓延,这个女人,自己如此周全,到头来换来句多谢就完了?自己就这么不起眼儿?
孟媚歆只顾着云欢的伤势,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只见祖父被轿子送走,眼下只有云欢的情况最要紧了。
回来几天,云欢的伤势渐好。
“还好不是盛夏,否则在天牢里待个三五天岂不是要人命么!疼吗?”孟媚歆亲自给云欢上药。对于那天云欢为何会功夫的事闭口不提,每个人都有点秘密不为人知。
云欢气色好了许多,靠在床头有些惶恐:“小姐,怎么能劳烦你每日替我上药,迎儿姐会帮我的!”没见过哪个主子想孟家二小姐这般随和,也算是自己的福气,在大小姐那虽是方便些,但是二小姐这里更让人留恋。
孟媚歆终于笑了出来:“你就别和我客气了,等你伤好了,就回去看看爹娘吧,顺便带去些吃的用的。”
“爹娘?”云欢一愣,随即低头,“哦,奴婢已是孟家的人,总往家里跑恐怕不好。”
孟媚歆没看云欢的表情,只是说道:“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亲人,回家看看是人之常情,你放心去,没人议论。”
陈迎儿风风火火的跑来:“小姐小姐!太后要你进宫去呢!”
孟媚歆放下手的东西:“也是,回来几天了还未进宫请安,想必是太后着急了,迎儿,备好马车。”
“唉!好咧!”
孟媚歆转头对云欢安顿:“你可别起来到处乱跑,伤口见了风就不好了,我去去就回,顺便说说这桩婚事。”
“皇上真的允了?”云欢担忧的问。对于孟家的女儿来说,嫁给太子,好也不好,但是自己就是觉得,二小姐才配得上太子这样尊贵的身份。
孟媚歆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出去了。如今的自己笑起来怎么又许多勉强,依稀记得就在去年,还能对着梅花笑颜,如今却连勾动嘴角都会觉得无礼。太子啊,到底是我自己变了,还是你将我变成这样的?
高太后坐在慈德殿的正殿之上,边上站着麻姑,旁里坐着皇帝、向皇后和太子赵匡,地下正中跪着孟仙羽。高太后一脸的肃穆,赵匡面无表情。
孟媚歆一进来就是一股压抑的气息。
“太后万安,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歆儿这几天未能请安,请太后恕罪。”孟媚歆跪在了孟仙羽的旁边。
高太后不温不火的说:“起来吧,这几日你受苦了,哀家定将诬陷之人找出来。”
向皇后也笑着附和:“就是,快起来吧,有什么事儿太后和皇上都会为你做主,昂!”
孟媚歆低首:“谢太后,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姐姐为什么跪在一旁没人理会?太子怎么也不求情?
高太后这才又说:“歆儿,你们婚约的事一拖再拖,哀家和皇帝、皇后商量着,这拖下去也不好,男孩子倒无所谓,女孩子拖久了年纪就大了。”
高太后一停,向皇后又接着说道:“没错呀!歆儿,依本宫看,早日册封才对,今儿叫你们两来,就是说这件事。”
孟仙羽的手一抖,紧握成拳,看向太子和皇上,两人均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来太子和皇上还没有告诉太后退婚的事,太子是要她自己说?
于是孟媚歆低首小心翼翼的说:“多谢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只是,前日我已与太子解除婚约。”
高太后立马不高兴了:“说什么呢!大典在即,莫要胡言乱语。”
孟仙羽一颤,惊讶的看向孟媚歆,不语。
孟媚歆向前跪了一步:“太后,歆儿打心眼里感谢,太后为我顾虑周全,无非想要我有个好归宿,但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实情!”
本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赵匡双眼一眯,心里猜不透孟媚歆想要说什么“实情”,总觉的她说的“实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孟仙羽心里祈祷,希望孟媚歆有心属之人,这样高太后才不会让她嫁给太子。
皇帝好奇的问:“哦?是何实情,说来听听。”眼角却分明带着笑意。
孟媚歆见高太后也有疑惑之色,便说:“古人有‘成人之美’之德,太子和姐姐自幼相识,两情相悦,我虽然有了好去处,但是却是横刀夺爱,这种背德忘义的事,臣女实在做不出来,即便我嫁了也会不开心,也会心怀愧疚。”
高太后面露愤然之色:“歆儿,此事已经无需再说,哀家可是为了你好!”
孟媚歆哭起来:“我心知太后恩宠,却也明白太子和姐姐的感情深厚,自从订了婚约以来,歆儿夜不能寐,总是坐立不安,实在难受的很!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歆儿待太后就如祖母一般,心里不想让祖母难过失望,却也要忍受这种煎熬,我……”
高太后不赞同的等着皇上:“皇帝,这件事情也是你允了的吧?”
向皇后吓得不敢插嘴,皇上每次和太后有分歧的时候都闹的惊天动地。
皇上满面生气的点头:“没错,这就是对于孟元的惩罚,这也是对太子有好处的。”
“你……”用这样的说法,太后自然不能说什么,终究哀叹一声,“罢了罢了!哀家也懒得管这事儿了!你们自己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罢,让麻姑牵着走了。
孟媚歆愧疚的看着太后有些疲惫的背影,心中默默道歉:“太后,我觉得心里太苦,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还请您恕罪。”
第二十八章 退婚之名忘却情(二更)
孟媚歆自年少时候就得高太后喜欢,时常进宫学习礼仪,甚至有宫里的先生教读书写字。
孟媚歆知道高太后所做的一切却是为了她好,让她学习普通家的小姐学不到的,给她找最好的先生和姑子,就连夫君也要给她找世上地位尊贵的男子。
“太后,依着二小姐的性子,恐怕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嫁给太子,可是她不是自小就喜欢太子么?”麻姑心里觉得蹊跷的很。
高太后倚在贵妃椅上,在吐着熏香的迷雾中眯眼:“哼,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反悔?还不是为了那丁点儿姐妹情分?她的母亲让她迁就着她的姐姐,她就得迁就着。”
麻姑唉声叹气:“您瞧二小姐今日态度如此决绝,非要与太子撇清关系,恐怕……说到底,二小姐和孟家大小姐该是同时出生才对,怎么非分出个姐妹?”
“在他人面前莫多言此事,歆儿本人知不知道都不一定呢!若是她知道,估计会受不住吧。最重要的是,她不能顺利嫁给太子。”高太后厉声叮嘱,让麻姑突觉自己失口,只是和二小姐相处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慢慢的,竟不希望二小姐受这个苦。
高太后自己也是哀叹一声,再也无心谈论此事。
日子昏昏沉沉的阴了好几天,总是像要下雨却没有下的样子,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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