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心中一紧,“慕言!”
“你倒是听的出来。”慕言伸手在脸上一抹,丢了一张人皮面具在地上,靠在宋凉的耳边说话,“你知不知道,我和鬼谷学了易容术,过去四年,我多少次扮成与你有几分相似的样子故意让他找到,他没有一次认得出来那是我。一直是你,从来只有你,你是那个低贱的二丫的时候,他喜欢,你是他妹妹了,他还是爱你!”
宋凉吐掉嘴里的雨水,“你在说什么,先放开我好不好,那时要不是你对我视而不见,无言喜欢的人一直都会是你!”
慕言冷笑,“我认识他二十几年,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见死不救?我巴不得你死,你掉进池塘里我为什么要就你?”
宋凉心中只觉得诡异,这样一个凉薄的女子,为了一个人也会说出“我巴不得你死”这样的话。
“红苕!”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慕言身体一颤,她抬头看那个她爱了那么久的男人。
“红苕,现在正是宫变的时候,你先放开宋凉,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这些。”
慕言凄凄一笑,“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可以了结,只要她死就好了。”说着慕言脸色一变,匕首就要刺向宋凉的脖子。
突然慕言手被抓住,小怪满脸痛心,“慕言!不要再错了!”
宋凉趁机挣脱向玉无言跑去,“无言!”就要近了,只要几步,就能到他的身边了,只要几步就好了。
“宋凉——”玉无言声音戛然而止,玉无言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左胸,一把长剑贯穿胸口,然后缓缓的抽出,鲜血喷薄而出,宋凉离玉无言只有几步的距离,满身都被喷到玉无言的血。
玉无言舒展眉头,展开一个苍白的笑容向宋凉伸出手,“宋。。。宋凉。”
宋凉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玉无言就那么倒在了倒在了她的眼前,那么干净的人,倒在了泥水里,脸上犹带着那抹迷离的微笑,宋凉的手空落落的伸着,心中仿佛一下被掏空,世界,塌陷了。
小怪纵身过来,打晕了手里还拿着长剑的贺兰长空。
宋凉目光空洞,爬到玉无言的身边,颤抖着手捂住玉无言的胸口,语无伦次,“救他,救他,小怪,你救他,救他啊!”
小怪查看玉无言的胸口,不忍的别过头,“宋小妹,剑是穿心而过,救不活了。”
宋凉整个人泄了气,跌坐在地,手指探向玉无言的鼻底,没有任何气息。宋凉手指掐进掌心,长长的指甲折断,血流下,和玉无言满地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宋凉俯□,与玉无言十指紧扣,拿脸贴着玉无言的脸,脸上泪水混着雨水不停的流下,喃喃着,“无言,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不是说好了为我而活吗?啊?”
慕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被小怪劈晕,捞在怀里。
周围乱哄哄的,宋凉只是那样贴着玉无言的脸呢喃着什么,小怪扶着晕倒的慕言站在一边。什么声音似乎都褪去,什么颜色似乎都淡去,只有那刺目的血色,在天地间不能消散。
心死时,人会怎么样?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人会怎样?宋凉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却还是紧紧握着玉无言的手,嘴唇翕动。
小怪踌躇,带着慕言几个腾挪消失在了雨幕里。
一丝鲜血从宋凉的嘴角缓缓的溢出,躺在地上的宋凉头发一寸寸变得雪白,就如玉无言曾穿过的白衣那般。人说一夜白头,宋凉这颗心却是连着青丝一起随玉无言去了。
太子坐在东宫,底下将士回报,“启禀太子殿下,贤王已经被抓获。”
太子丝毫不意外,他有京畿营,贤王逼宫,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太子殿下,还有一事。。。”
“说。”
“似乎有人看见玉无言死于芷贵妃宫前。。。”
“带路。”
宫变平息,雨也停了,这场玩笑似地宫变除了让内宫人心慌乱了一阵外,几乎对内宫没什么影响,宫里的太监宫女正在收拾慌乱中弄乱的一切。
雨后初晴,芷贵妃宫前一片狼藉,小怪和慕言已经不见了,太子看见地上相偎的宋凉和玉无言,心里一滞,探了探宋凉的鼻息,要抱起她,却发现宋凉的手和玉无言紧紧相握,,目光落到宋凉苍白的脸和头发上,心中痛楚,强行掰开宋凉的手指,抱着她进了芷贵妃的寝宫,“传御医!”
折返回来的小怪看见此情此景,又悄悄的隐匿了起来。
御医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老太医替宋凉把脉,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太子,帐子里的这位姑娘。。。”
太子阴着脸,“她是太子妃。”
“是,是,太子妃求生意志极弱,怕是会这么一直昏迷。。。”
太子闭上眼睛,有人进来回报,“太子殿下,御医看过,玉家大公子。。。已经死了多时了。”
太子睁眼,“你们留下两个轮班,其余的回太医院研究太子妃的病情,太子妃要是不醒,你们的性命也别要了。”
“是。”
除了两个御医,其他御医都回太医院研究宋凉的病情了,人散去了,太子拉开纱帐,躺在纱帐里的人,脸是苍白的,头发如雪,美丽的就像冬天的最后一场雪,随时会化去,消散在天地之间,再也捉摸不到一丝气息。
“贵妃娘娘驾到——”
太子小心的放下纱帐迎了出去。
“母妃。”
芷贵妃满脸担心,“本宫听宫人说,宫变已经平息,却不见你去养心殿,这心里总放不下来。”
“让母妃担心了。”芷贵妃舒了一口气,“你随本宫去养心殿看看你的父皇吧。”
太子目光瞥向内室,芷贵妃略一思索,“看来你找到她了,本宫进去瞧瞧。”
“母妃,”太子挡在芷贵妃面前,“她之前在您这里。”
“对。”
太子有些气愤,“母妃为什么不告诉我?”
芷贵妃看了看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叹了口气。
芷贵妃从她的寝宫出来后又去了养心殿,挥退伺候的宫人,自己坐到了皇帝的床头,皇帝不能言语,只是愤怒的盯着芷贵妃,芷贵妃就像没看到一般,拿出帕子替皇帝擦了擦额头,“皇上这样瞪着臣妾,不累吗?”
芷贵妃轻笑,“皇上是不是奇怪臣妾为什么要这么做?臣妾的儿子已经是太子,就算今天贤王发动宫变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芷贵妃留神看着皇帝因为这
句话双目大瞪,又继续道,“哎呀,臣妾真是不小心,怎么就说漏嘴了?御医说您不能受到刺激,您看,臣妾这笨嘴笨舌二十几年了还是没改了。”
芷贵妃拂了拂,“皇上的子息算是青瓷皇室里较盛的了,只是这尊儿现下还有很多事,不能来看您,贤王谋逆,自然也不能来的。其他皇子皇上一向不乐意见,臣妾做主让他们别来了。这公主里,也就花朝公主一人得您心意些,只是花朝公主已经远嫁,皇上也是见不着了。可是皇上您知不知道,您还有一个本该万分疼爱的公主,那就是您和那个人的孩子,玉绯月。”
皇帝的眼睛瞪得愈狠,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芷贵妃依旧温柔的擦去血迹,“太后她老人家深谋远虑,让您服下迷情的药物玷污了您最爱的女人,你以为她移情别恋,她以为您人面兽心,真是不得不佩服太后的用心啊。”
皇帝再也无法忍耐,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芷贵妃惊讶,“皇上您怎么气成这样了?其实臣妾还要多谢太后,若不是她的策划,皇上又怎么会把流落在外,与那个人面貌有几分相似的臣妾带回宫,给臣妾曲侍郎女儿的身份,到今天芷贵妃的尊贵地位?只是皇上,您不该夜夜在臣妾的枕边叫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后宫的女人以为您口中的芷儿是臣妾,臣妾却知道不是。您也不该让曲侍郎回乡养老,让臣妾一个人在这寂寞深宫孤军奋战。您也不该再带回一个比臣妾和她更相像的毓妃。女人的嫉妒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皇上,让毓妃死的那样自然,臣妾可费了不少心思呢。若有来生,您可千万记牢了,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
皇帝胸口起伏,一口血喷出,芷贵妃离得近衣襟上落了些血,芷贵妃也不擦,就微笑的看着皇帝,皇帝挣扎了几下,就咽气了。
皇帝闭眼后,芷贵妃脸上的笑慢慢散去,她靠近皇帝的耳边,“若有来生,臣妾还会侍奉皇上,只是,皇上千万做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三妻四妾会伤了臣妾的心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芷贵妃走到养心殿门口,悲戚跪下,“皇上,驾崩!”
皇帝驾崩,在位二十四年,新帝顺理成章登基,称景帝。景帝册封其生母芷贵妃为高月太后,册封之前的尊王妃,后来的太子妃为青莲皇后,并为之兴建宫室——祈莲宫,又封侧妃水氏为德妃,许夫人许氏为许嫔,颜夫人只封了个颜贵人。
贤王行谋逆之事,先帝在病中被气死气死,但新帝念其与自己尚有手足之情,圈禁于王府,不得有人伺候。
新帝登基后,朝堂上天地大换,许多老臣被安排了闲职,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后起之秀。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高月太后情深意重,追随先帝而去,新帝悲戚之余,将高月太后与先帝合葬。只是此等大事不见青莲皇后出场,颇惹非议。景帝下旨称青莲皇后在太庙为先帝先后祈福,待先帝先后位列仙班才能离开太庙,这才平息了议论。
新帝纳了很多妃嫔,却鲜见与妃嫔共处,常在御书房批奏折到深夜,累了就在祈莲宫歇息,宫人无不感叹皇上与皇后情深似海。
只有祈莲宫伺候的哑奴知道,祈莲宫里不是没有女主人,他们美丽的皇后昏睡着,皇上每次来就在皇后床边坐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第 67 章
景帝一日去了贤王圈禁之地,那是一处不见天日的破败庭院。
贤王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见了那身明黄的衣袍。
“皇上贵步临贱地,臣深感荣幸。”
内侍搬来椅子,景帝坐下,沉默良久才开口,“幼年时,众多兄弟中,朕与你脾气最为相投,却不想如今南辕北辙。”
贤王嘲讽的笑,“成王败寇,我只是不甘,日后到地下,我该怎么面对我那枉死的母妃。”
景帝听到这话面容却没有一丝松动,枉死?不过是先帝寻找替代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你可知你为何会输?”
贤王仍旧嘲讽的笑。
“任何人都有缺点,朕与你的缺点,都是女人。你让你的缺点离得太远分了心,你派去北夋的人手皆是精锐,西北之兵太远太招摇,朕怎么可能不防备?”
贤王神色戒备,“你找到她了?”
景帝摇头,“就算是朕与你兄弟一场最后的情分,朕放过她。”
贤王闭眼,俯身叩头,“臣,谢主隆恩。”
景帝轻叹,背着手又走了。情这一字啊,就连骄傲的贤王也愿意为了这个字俯首称臣。
☆、第 68 章
宋凉最终还是醒了,在深秋一个凉凉的午后,伺候她的哑奴喜极而泣,手脚并作的跑去通知景帝。
景帝赶到祈莲宫的时候,宋凉正拉着一个哑奴问“玉无言去哪里了”,哑奴不会说话,宋凉着急的就要往外面走,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景帝。明黄衣袍,逆着光,宋凉的眼睛被刺痛,拿手挡着眼睛。
景帝如获珍宝将宋凉揽进怀中,宋凉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力推开了皇帝。宋凉本来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没什么力气,这会力气却出奇的大。景帝不敢轻举妄动,挥退哑奴,自己远远的站着。
“莲儿,你不要着急,你先坐下。”
宋凉面无表情,“无言呢?”
景帝心里一刺,依旧温言温语,“他葬在凉州了。”
宋凉心里一痛,捂住了胸口,皇帝正要上前,宋凉瞪了他一眼,景帝只好站在了原地。
宋凉低头看到自己的白发,凉凉一笑,笑得景帝心被收紧,“莲儿,你已经醒了,我会让御医想法子让你的头发变成原来的样子的。”
宋凉皱眉,“你唤我莲儿做什么?”
景帝几乎是祈求,“莲儿,玉无言不在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没有宋凉,没有玉绯月,只有宋莲生和夏渊,我们重新开始。”
宋凉冷笑,“那你知不知道,就连宋莲生也是无言的。”
景帝心中又是刺痛,“是谁都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宋凉笑了,没有一点温度,“我要是说不好,这回你又要拿谁要挟我?”
“莲儿。。。”
宋凉神色苍凉,“现在该叫你皇上了吧?皇上,我宋凉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无言死了,你要我为谁而活?”
景帝转过身,“莲儿,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说罢景帝就走了。
景帝去了德妃那里,德妃替景帝剥橙,景帝又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