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讪讪,“你发现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清凉寺醒来以后,就没有味觉和嗅觉了,不过这不碍事的。”
“宋凉,你最爱美食,失去味觉和嗅觉,你。。。”
“真的没事。无言,这些都不重要,再说了,我可是有个毒王的朋友的,他医术这么高,治好我的味觉和嗅觉是迟早的事。”
玉无言不说话,宋凉叫了他一声。
玉无言却好像有些走神,面上有浅浅的微笑。
“无言,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昨晚的话,宋凉,我很欢喜。”
“昨晚的话。。。啊,你都听到了?”
“模糊间听到一些。”
宋凉不高兴了,“无言,我委实觉得我吃亏了,你都没。。。算了,我去问问小怪医味觉和嗅觉的事。”
玉无言有些莫名,也有些恍惚。
终于见到路的时候,已是日近黄昏,幸而不远处有一个简单的客店,否则再露宿荒野,宋凉可不确定玉无言的身体可否应对得了。
玉无言对于宋凉把他当成‘重症病人’这件事深表无奈,但身为旁观者的小怪却忍不住腹诽,他无奈的是否也太享受了些?
“宋小妹,送你到这也差不多了。你的味觉和嗅觉,只要多些时日就会自己复原,我还有事,要是需要联系我,你知道怎么做,不过,”小怪瞥了一眼宋凉,“最好你别联系我。”
宋凉不满的翻白眼,“小怪,单说乾州两年,你吃了我不少好东西,可不许你没良心啊。”
小怪轻哼了一声,“宋小妹你这赖皮样我委实不待见,走了。”说吧小怪就飞出了窗外,宋凉知道小怪担心慕言,就不阻拦,只是每每心中想到慕言二字,都有一种窒息一般的错觉。
入夜了,宋凉和玉无忧坐在客店的屋顶。
“无忧,八年前你是十一岁吧?”
“三姐记性真好,只是三姐问这个做什么呢?”
“没什么,无忧,八年前,你有遇见过什么让你难以忘记的人吗?”
玉无忧摇头,“八年前大哥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事,那年玉府乱的很,我倒不记得什么了。”
“他,他怎么了?”
“我只记得,那年在大哥的生辰之后,大哥的朋友就都四散了。霍家兄妹回了无双城,阮氏姐妹也离开了玉府,后来我随三姐去东市上,才看见阮氏的妹妹在东市开了四方楼,阮氏的姐姐却不知道去哪里了。表哥家也和我们少了来往,三姐,那个三姐一向怯弱,躲在自己的居所中,那一年竟像戏里一般,那么热闹,也是说散就散了。”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吗?”
“大哥生辰时候我出去寻访名师,并不在府里,这些事也只是听来看来的。”
“哦。”宋凉有些低落,玉无言的变化,他的生辰是关键,然而自己却看不出有什么端倪,“那慕言,我是说阮氏的姐姐阮红苕,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玉无忧有些躲闪,宋凉心里一凉。
“呵呵,无忧你看,我老揪着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不说了。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和大哥商议过,眼下各方势力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找你们,我和你们一起目标太大,何况娘亲也需要我照看,所以我们想在此地分道扬镳,你和大哥就挑自己喜欢的地方去好了。”
“无忧,我才和你重逢,就要别离,这。。。”
玉无忧微笑,“无忧只要知道,三姐和无忧生活在一片土地上,活得很开心,我就安心了。三姐,我方才在客店大堂中看到有一些红绸,无忧就要走了,三姐,无忧想看着你嫁给大哥。”
宋凉惊异,“无忧,你。。。”
“只是,无忧可不想改口叫嫂子。”玉无忧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有些为难,“这是我和三姐的朋友要的,叫无子,三姐你。。。”
宋凉疑惑,猛的醒悟过来,偏过头声音极不自然,“你放着吧。”
玉无忧也有些尴尬,放下药包,“那无忧先下去休息了,三姐你也早些休息。”
玉无忧施展轻功漂亮的落地,宋凉心里羡慕,眼巴巴探头看了看,顺手把药包收到了怀里。
“宋凉。”
“啊。”宋凉微惊,回头看到了逆着月光站在檐角的玉无言,宋凉伸出手,“无言。”
玉无言缓缓走过来,握住宋凉的手,宋凉借力站起来,“你和无忧偷偷商量了好多事,只瞒着我,委实不够意思。”
“我不想你担心。”
“这样我才最担心,要不是事态严重,你们何必瞒着我?”
玉无言摇头,“宋凉,不管是你的前世还是今生,你都过得太曲折,我只想我可以护住你,保你一世无忧。”
宋凉感动,倚在玉无言的胸口,只觉得鼻头酸涩,“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更想和你站在一起,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我知道了。”玉无言回答,一个打横抱起宋凉。
“无言,你做什么?”
玉无言微笑,脚下一点,凌风而动,就似宋凉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中的浪漫场景一般,那样缓,那样飘忽的落地。
玉无言靠近宋凉的耳朵,“方才见你羡慕无忧,现在可高兴了?”
宋凉兴奋的勾住玉无言的脖子,“无言,可不是,我都忘了你可是文武双状元来着。”
玉无言依旧保持着微笑,把宋凉放在台阶上,自己也在一边坐下。
“无言无言,我委实捡到宝了。”
“得宋凉,才是我之大幸。”
“幸好你做了状元后没去做官,不然指不定就被哪位公主瞧上了。”
玉无言失笑。
“说到这,无言,你怎么没在朝为官呢?按理你文武皆举,皇上委实没道理放过你这么个人才啊?”
“皇上说我当年年纪尚轻,让我好好历练,后来我不喜朝堂,就为商去了。”
玉无言解释的简单,宋凉却知道其中曲折必然不止如此。
“无言,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怎么觉得的吗?我想眼前这人,当真像是仙人掉到了凡间,又觉得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无言,你瞧着我,却又是怎样的?”
“一笑倾城,已令我倾心。”
“嗯?我当时可没瞧出你倾心于我?”
“我初见你,不是在玉府,是在东市四方楼,我回凉州的那天。”
宋凉恍然大悟,手指碰到怀里的药包,脸色微黯,“无言,你说我再找个躯壳怎么样?”
“为什么?”
“她的样貌太出众,容易惹人注目,再说我换个躯壳,无忧也不会那么为难,一举多得嘛。”
“不好。”
“为什么?”
“宋凉,我查看过古书,借尸不是随便就能发生的,宿主难寻,还魂时又容易出错,你的灵魂和这副躯壳会契合已经是万众选一的大幸。宋凉,我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宋凉从怀中摸出药包,“这是无忧和小怪要的,叫无子。”
“宋凉,有无子息,我并不在乎。”
“我在乎,无言,你为我已经舍弃太多了。。。”
宋凉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自然是因为说话的唇齿被占据,而占据她唇齿的,自然是玉无言了,一个绵长的吻后,玉无言手指微微挑起宋凉的下巴,“有你,就是一切。”
乡下粗染的红布,颜色艳俗,做的嫁衣也朴拙,但穿在眼前的人身上,玉无言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过节用的红烛,早市上新买的瓜果点心摆上供桌,玉无忧扔了一串劈啪作响的炮仗。客店幽静,只有昏老的店家和他的孙女,以天为父,以地作母,在店家的唱喏声中拜了天地。
宋凉在盖头下唤玉无言,耳语一阵,玉无言点头,两人朝着玉无忧拜了一拜。
“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无忧,我与宋凉,还多亏了你,这一拜,你受得起。”
玉无忧只好生受。
店家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恭喜玉无言和宋凉,宋凉听着店家的孙女声音可爱,让玉无言送她一碟点心。
此地却是不宜久留,简单的婚礼后玉无言一行人就作别店家。
玉无忧把店家拉到一边,“店家,多谢你了。”
店家含笑,“小老儿借个地方罢了,不知几位要往哪去啊?走得这般仓促?”
玉无忧见店家慈祥,不多疑,“我们要往边界走,哪里住着远亲,却要去那投奔他们的。”
“哦哦,那客官一路走好。”
“谢店家吉言了。”
店家带着孙女目送他们几个坐上马车离开,嘴角笑意分明,喃喃着,“真是仙人一样的一对儿啊。”
“宋姐姐,你和大哥已经成亲,我再叫你三姐也不合适,你本姓宋,我就唤你宋姐姐好了。”
宋凉含笑点头。
“宋姐姐,”玉无忧从袖中拿出一方小巧的玉印,“玉家的商号已经半数转入地下经营,宋姐姐但见着与这玉印上一样的徽印的商号,便是玉家的,你和大哥有任何需要交给他们办就是了。”
宋凉手下玉印,“无忧真的长本事了,委实让我刮目相看。无忧,回去好好侍奉。。。好好侍奉娘亲吧。”
“自然。大哥,宋姐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玉无忧坐上马车,自己赶车走了。
“无言,我们要怎么走啊?”
玉无言微笑,突然有东西在宋凉的脚下,宋凉一惊,低头一看却是惊喜,“上官飞燕?”
“夫人。”
“苏洪你也在?”宋凉看见苏洪,更加惊喜,“无言,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上车再说吧。”玉无言示意宋凉看苏洪的身后,一辆马车隐约掩映在草丛后。
坐在马车上,宋凉抱着上官飞燕逗弄,“无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苏洪久久没有出现,我还以为他出事了,一直不敢问你。”
“苏洪在尊王的人来后,一直尾随其后,尊王的人都是精卫,他被发现,缠斗之后受了伤,躲在农户家养伤半月余。伤好后昨日在客店寻到我们,我便安排他去处理车马的事了。”
“那怎么不告诉我?”
“你睡着了。”
宋凉讪讪,撩开车帘,“苏洪,你的伤不碍事吗?”
“回夫人,不碍事,我来的迟了,夫人不怪罪就好。”
宋凉被他一口一个夫人叫的脸红,又讪讪的缩回了头,随手拿桌上的书翻看,翻开却是眼熟的很。
“这是你四年前留下的。”
宋凉心里百感交集,手指抚过封面,边角微卷,可见主人细心呵护,“无言,你怪我吗?尊王那日会出现在朱雀大街,是我让芸脂去送的信。”
“我知道。”
“无言,我只是不愿意死在你眼前,却不想还是让你看着我死了一回。”
“宋凉,”玉无言握住宋凉的手,“我知道,你为我总是考虑这么多。无言何幸?”
宋凉皱了皱鼻子,“你才是,总是不知道在哪里准备着感动和惊喜,说,你还收着我多少东西?我可是要按件收费的。”
玉无言失笑,把宋凉揽进怀里,“四年前,我以为你不在了,可是你又留下那么一件‘礼物’,字字句句都是要我好好活着,我找不到你,总要找些和你有关的东西,你若要按件收费,我现在可不在商场了,也不知怎么支付的起。”
宋凉眯着眼,“那好办,把你的生生世世都需给我,我们两就算勉强两清了。”
“那便许你生生世世,只是不许两清。”
“无言你真咬文嚼字。”
上官飞燕识趣的趴在一边,马车一晃一晃的,宋凉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入夜了,客店的店家正要关门,一把明晃晃的刀隔在了门缝,店家惊吓跌在了地上,抱着孙女瑟瑟发抖。
几个黑衣人走进来,居高临下,“店家,我们不为难你,你这店里这几日可有接待过几个气质不俗的客人?”
店家惊吓之下几乎不能成言,黑衣人不耐烦,一亮宝刀,店家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是。。。是有,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那个小姐,眼角。。。眼角下还画着一朵。。。一朵红色的花。”
黑衣人交换眼色,“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西。。。西边,说是投奔边界的远亲去了。大侠,老头知道的都说了。大侠饶命啊。”
店家忙磕头,再抬头时,却没有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店家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只管抱着孙女念“阿弥陀佛”。
往西边的路上,一个黑衣人查看车辙,随即向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禀告,“贺兰侍卫,车辙深,约有三四人重量,这条路应该不差了。”
贺兰长空手一挥,几个黑衣人上马,沿着西边追去。
“贺兰侍卫,前面有一辆马车。”
“围住!”
“是。”
马车被黑衣人截住,玉无忧勒停缰绳,神色自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