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误会一场,云儿也莫生亦儿的气了,亦儿,还不快向你家娘子赔罪?”玉老夫人语气缓和,打着圆场,云殊亦果然起身,向着玉绯云行礼,玉绯云面色转成绯红。
“你说的,可是真的?”玉绯云咬着下唇,微微期待。
“是,殊亦绝不再负于你!”
玉绯云欣喜,娇羞了一张脸,云殊亦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是怎样的血肉模糊,可是他不能再靠近心心念念的人了,脑海里掠过那个倔强的受伤的身影,心愈加疼痛,他带给她的,只有伤害罢了。
“嫂子,他们小两口还年轻,闹些别扭是难免的,倒是我们小题大做了,这夫妻两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云母和玉老夫人一样,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玉老夫人点头,吩咐二人回房休息,他二人走了,芸香跟着去伺候,后厅里人一下子少了不少,玉老夫人看了一眼宋凉,眼里有难以描述的寒意。
“月儿,跪下!”
宋凉手指掐着掌心,一步一步走的缓慢,重重的跪在了玉老夫人面前,伤口已经包扎过,绷带缠了小半张脸,露出苍白的脸色。
良久,母女二人就这么对峙着。
“《女诫》一书,自你识字起我就亲自教导,上面是有哪一条教你这样出格了?”
宋凉抬头,倔强的看向玉老夫人,不说一话,玉老夫人似乎有所触动,目露忧伤,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快的仿佛没有发生过。
“嫂子,”云父不忍,终是开口,“说到底是亦儿那个孩子,月儿身子弱,后日又是她大婚,就别为难她了。”
云母听到云父责怪自己的孩子,有些不悦,但到底是识大体,“是啊,嫂子,就别怪月儿了。”
宋凉勉强依着云母站着,双腿打颤,芸脂赶紧上前帮着云母把宋凉扶到一边坐下。
“言儿怎么还不回来?”玉老夫人皱眉,这时辛嬷嬷走进来,福了福身,“夫人,无人知晓少爷的行踪,奴婢留了话给商行的伙计,要是看见少爷就叫少爷回府,只说是三小姐的大婚事务。”
“嗯,管家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说后院起了小火,小姐受了惊吓,老夫人陪在一边不能离开。”
玉老夫人沉吟,“荷数,你带月儿回房,照顾她,顺便教她些新妇该学的事,纵然王爷怜惜她,不肯她受规矩束缚,我玉家的女儿也不该这么不懂事。”
“是。”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芸脂惊呼,大家慌乱,原来宋凉终于还是昏死了过去,在黑暗将她彻底包围的那一刻,她庆幸,真好他看不到我这狼狈的模样。。。
宋凉躺在帐子后面,芸脂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辛嬷嬷伺候在玉老夫人身后,摆手示意芸脂不要着急,云家夫妇已经被打发回去休息,玉老夫人放下茶碗。
“荷数,今天在场的人不多,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是,已经交代下去,还了卖身契,拿了银两打发回乡了。两位小姐的丫鬟是心腹,荷数想并不需要驱逐,做个提醒也好。”
“嗯。还没醒么?大夫呢?”玉老夫人看在帐后的人,手指无意识的抚着椅子的扶手。
“咳咳。”隐忍的咳嗽声响起,宋凉清醒了过来。
“小姐,你醒了!”芸脂惊喜,捧过一杯温茶,宋凉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摆手示意不要了,这才低低唤了一声,“娘。”
玉老夫人做到宋凉床沿,握住她冰凉的手,“月儿,娘无意责骂你。娘看的出来,你对亦儿并无意,只是,唉,你也该受些教训,否则将来在王府,你可怎么应对?男人和女人,出了事,错的多的总是做女人的。”
“娘,月儿知道您是为我好。”
“嗯。”玉老夫人点头,“大夫一会儿便到了,你这孩子,总不让人放心。”
“娘,”宋凉心里一动,“不必了,月儿后日出阁,这外面的大夫要是半夜来看诊,不定得生出什么事端,还是不要了。”
“可是你的身子。。。”
“娘,王爷前一段遣御医帮月儿诊过脉,留了一些丸药,说是我气血不足可以服用,这御用的药想来是极好的,娘莫要担心了。”
“也好,芸脂,把药丸找来。”
宋凉躺在床上指点芸脂放药的位置,芸脂寻来,用温水化开一颗,宋凉饮下,玉老夫人观察了一会,看宋凉起色似乎有所好转就放了心。
“月儿,这尊王待你实在难得,你要惜福啊。”玉老夫人话里有深意,宋凉垂头称是。
一个下人走进来,附在辛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辛嬷嬷点头,那人退下。
“夫人,少爷回来了,在后厅等您。”
玉老夫人点头,“月儿好生休息,我与你大哥说几句话。”
“月儿恭送母亲。”
玉老夫人轻叹,转身离去,辛嬷嬷掩下门,室内只剩下了宋凉和芸脂。
“芸脂,你去休息吧
。”
“芸脂留下伺候小姐。”芸脂语气倔强。
“芸脂,我想好好静静,你去吧。”说着闭上了眼睛,芸脂无奈,只好替宋凉放下纱帐,挑暗烛光,然后无声的退了出去。
知道芸脂不在后,宋凉睁眼,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苦苦一笑,脑子像是在搅浆糊一般混乱,昏昏沉沉的,一闭眼,又晕了过去。
“言儿,你怎生去的这样晚?”
“商行和月儿的婚事,诸多繁杂,母亲有何事?”
“唉。”玉老夫人轻叹,开始说今天发生的事,玉无言不觉间手已在袖子下握成拳,她晕倒了?被划伤了?为什么才一天的时间她就被伤的这么重?
“言儿?”玉老夫人察觉玉无言心不在焉,出言相问,有些不满。
“母亲,月儿她,怎么样了?”
“好些了。往后月儿是尊王的王妃,为免事端,还是不要让她再和殊亦碰面了。”
“孩儿会处理的。”
“嗯,明日去瞧瞧你三妹吧,她这会儿应该睡下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了,这段时间你清减了不少。”
“是。”玉无言大步离去,玉老夫人注视着他的背影,这个孩子,总是这样的孤单。
☆、第 26 章
黑暗中,宋凉幽幽醒来,周围氤氲着熟悉的气息,嘴角噙了一抹笑,“无言。”
然后一个人坐在了床沿,接着月光,宋凉看到玉无言紧紧抿着的嘴,觉得好笑,“无言,你不扶我起来么?”
玉无言动作轻柔,让宋凉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宋凉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
“无言,我想你了。”宋凉脸红,庆幸这会儿没点着灯。
“宋凉,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的。”玉无言声音里隐忍着复杂的情绪,生气,自责,恐惧,为什么自己没能好好护住她?
“嗯,我知道。”
良久,两人都不开口说话。
宋凉动了动,“无言,我准备了一件礼物给你,在书架的最上层,等到后天你再看好不好?”
“宋凉?”察觉宋凉话里有异,后天,是她和尊王原定的婚期,玉无言心里涌起不祥的感觉。
“无言,我不想瞒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吗?所以无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可能是回去了,可能是找了一个新的身体。”
“宋凉,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发生了什么事?”玉无言急切,有那么一刻,他觉得怀里的人消失不见了,这让他心慌。
“无言,我只是害怕,我来的蹊跷,不知道会不会也去的蹊跷。”宋凉握住玉无言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玉无言沉默,收紧怀抱,“上穷碧落下黄泉,宋凉,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这大概是玉无言最霸道的誓言了,宋凉无声的笑,“所以,无言,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我会在某个地方藏着,等你来找我。”
玉无言翻转手掌,和宋凉十指相扣,下巴抵在宋凉头顶,“我知道,可是宋凉,你不要躲得太远太严实,这个世界没有你说的汽车飞机,我怕我找到你的时候,我已经老眼昏花。”
宋凉笑,凉凉的泪从眼角滑出,“无言,你一定要找到我。”
就这样吧,不说再见的告别,只要他懂就好,只要他会好好的活下去。
“宋凉,后天花轿路过朱雀大街,我安排了人劫你,你莫要害怕。”
“嗯,无言在,我什么都不怕。”是的,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怕了。
“无言,以后我们在屋后开一块地,一半种青茶,一半种梨树,屋前结一段篱笆,养一只黄狗,好不好?”
“好。”
“呵呵,”宋凉闭眼,“无言,我给你唱支曲子吧,穿越的必备曲目呢。”
“好。”
宋凉无声的微笑,唱起了《水调歌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声音就像迷雾里捉摸不定的微光,沾湿了玉无言的心。
就着月光,玉无言细细的看宋凉,没和宋凉交握的手抚上宋凉的眉头,这个苍白的女子,是他一生的劫。
唱罢,宋凉闭了一会儿眼睛,“无言,你总是纵容我的。”
到了宋凉要出嫁的这天,她的气色恢复了很多,这让本来不安的玉无言放下了心。
那道划痕让宫里来替宋凉梳妆的人犯了难,尊王揭开盖头,看到新娘脸上伤痕,恐怕会掀了屋顶吧?
宋凉坐在妆镜前,看着一群人忙前忙后,她的头发已经盘了起来,鲜艳的嫁衣也穿戴整齐,宫里来的嬷嬷对着她左脸眼下的红痕纠结,宋凉一笑,“嬷嬷,麻烦你帮我准备几色花汁淘的胭脂,不要有铅粉。”
嬷嬷疑惑,宋凉只是坚持,她也无法,只好照着新王妃的话做,同时心里七上八下,从来女儿家都最珍惜自己的相貌,偏这个新王妃,大婚了还能弄出这样的“大伤”,只希望尊王不要迁怒她们这些下人才好。
胭脂拿来,宋凉掀开盖子嗅了嗅,宫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很好的。
拿起一支羊毫小笔,细细沾染胭脂,侧着左脸对着妆镜细细描画,嬷嬷不禁惊叹,只见一朵怒放的牡丹绽放在了眼下,尊贵艳极,恰好掩盖了那道红痕。
“王妃真是心灵手巧啊!”嬷嬷真心的赞,眼前的人美得不可方物,难怪皇上也赞他这儿媳“姿容绝代,风姿翩翩,天人也。”
“嬷嬷过誉了。”
嬷嬷笑而不语,手指在宋凉的发髻间翻飞,几只金步摇和长长的金线流苏缀在了宋凉的发髻上,宋凉起身,对着妆镜检视自己的模样,一屋子的人不由得惊叹,新王妃真的很美,像是仙子一般。
“嬷嬷将我打扮的很漂亮,玉三谢过嬷嬷了。”
“王妃折煞奴婢了。”
“芸脂,嬷嬷劳累,你赔嬷嬷去休息吧。”
那嬷嬷喜上眉梢,知道这是赏赐的意思了,行了礼便随着芸脂去了。宋凉转头看自己在妆镜中的模样,嘴角上扬。
吉时到了,宋凉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鞭炮声。
“王妃,请您戴上凤冠。”小丫鬟呈上凤冠,宋凉手指拂过,串成珠帘的珍珠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端正姿势,小丫鬟替宋凉戴上凤冠,珠帘遮住了宋凉的天人姿容,也遮住了她眼底的倦倦神色。
皇家的婚礼与民间不同,尊王并不来玉府接新娘,身为王妃的宋凉随着仪仗一路穿过上京最繁华的街道,表示上位者与民同乐,最后到太庙,与尊王一起上摘星台,焚香拜祭,告知先主。
宋凉搭着嬷嬷的手,一步步走到府门口,坐上那乘八人抬的大轿,丝竹弦乐和鞭炮声淡化成了背景,宋凉无声的开口,“再见。”
仪仗开动,道路两边跪了一地的百姓,口呼“恭喜王妃与王爷喜结良缘!”煞是惊天动地。
平安大道,青龙桥,上元街,长长的仪仗在夹道百姓的一片祝福声中,终于到了朱雀大街,热闹的人群里,分散隐着几十人,或在衣袖下,或在货担下藏着兵器,眼见着那顶鎏金花轿进入视野,正欲动手,突然另一边出现异动,那些人只好暂时收回动作,只见另一边一阵烟尘扬起,约莫三十来人骑着骏马奔驰而来,待人群看清来人时,朱雀大街如滚油溅了水滴,爆发了惊呼,因为为首的那人正是今天这场婚礼的主角——尊王!
尊王今日一身金色滚边红袍,金色和黑色混织的发带束起长发,鲜衣怒马,越发显得意气风华。尊王与他身后的人齐齐勒马,马鸣萧萧,这厢仪仗停下,大家都有些莫名。这时,尊王身后的人翻身下马,声如震雷:京畿营三十帐,拜见王妃!
人群再次沸腾,京畿营三十帐!那可是青瓷王朝最精锐的部队!同时也是尊王一手带出来的一起浴血奋战过的战友,京畿营从来神秘,这三十人看起来像是京畿营的主将!这个婚礼,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来者无可追!
尊王扬手,人群寂静,随即他朗声道,“王妃,与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