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失笑,挥手让苏洪去处理,看着那小丫头拉着管家问东问西,直把老管家惊得胡子一翘一翘。
门外。
“三小姐水土不服兼之多日行船,身体不适,还请两位回报王爷,要辜负王爷美意了。”
“这。”来通报的人为难,苏洪假装没瞧见。
“府上还要为小姐延请医药,慢待了。”
“且慢,在下正好与一位御医同行,玉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不如让御医瞧瞧吧。”苏洪在心里冷笑,哪来这么巧的事?小姐似乎有所准备,就让他们死心好了,面上就装出了喜色。
“如此甚好,且待我通报,还请这位小哥和御医在前厅稍坐了。请。”
“请。”
“哦,看来他们准备的很齐全嘛。”听完苏洪回报,玉绯月笑,“让他们来吧,这御医长什么样,我还真有点想见识见识。”
“是。”
玉绯月回头,手里拿着一碗可疑的红色浆状物,“大哥,你说点几个合适呢?”
御医和通报的人跟着苏洪进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穿过层层的纱幔,在一个屏风面前停了下来,隐约可以看到屏风后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大哥,我好难受。”有些缺力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然后是低低的安慰,御医低着头,不一会儿看到一双精致的白靴出现在眼前,抬头时,看到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劳烦御医了。”清冷如玉石的声音,御医心里感叹,这就是名动天下的玉少啊!
“不敢不敢。”
玉无言抬手,有侍从搬开屏风,御医道一声冒犯,在绣床旁边的凳子坐下,层层的纱幔里,一支手伸了出来。素白如玉,柔弱无骨,只是分布着星点的红点,触目惊心。御医手搭上那截藕似地皓腕,沉吟半晌。
“请观小姐面色。”
丫鬟撩起纱幔的一角,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压下心底的惊艳,御医匆匆看了两眼玉绯月的脸,同样的红色疹子在脸上更多一些。御医退回原来的位置,丫鬟放下纱幔,侍从将屏风搬回原处。
“玉少,”御医拱手,“玉小姐脉象阻滞,还出了疹子,不过无大妨碍,只是水土不服和舟车劳顿,开两张方子吃吃就好了。”
“多谢,苏洪,替我谢御医。”玉无言目光锁定屏风后,苏洪带着御医和通报的人去账房领赏。人都散去,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大哥。”玉绯月从屏风后绕出来,哪里有半点病弱的模样。
玉无言宠溺的笑,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替玉绯月擦掉脸上的“疹子”。
玉绯月解掉绑在手上的绸带,笑得明艳如画,“大哥,感情皇宫里的大夫都是庸医呢。”
“你啊。”玉无言忍俊不禁,方才看着她把胭脂浆糊调在一起,点在自己的身上,又绑了绸带压制脉象,这世间也只有她会这般古灵精怪了,“尊王是皇子中唯一封王的,可享御医医病,这御医却是怎么也不敢得罪他的。若是你这般古怪,他又瞧不出什么门道来,恐怕尊王那是不好交代的,两下里倒是被你钻了空子。”
玉绯月吐舌,“不管怎样,糊弄过去就好啦。”
“少爷,小姐,他们走了。”苏洪回报,玉绯月看玉无言,给了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玉绯月想自己答应尊王的事不管怎样已经算是做到了,现在是五月初一。尊王要求她五月初五这天要在上京,委实让玉绯月费解,五月初五,怎么想也就只是端午节罢了。
这天天气甚好,玉绯月搬了躺椅在树下小憩,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手里迦南子的话本掉在了脚边。
初夏的蝉鸣扰不了玉绯月的好眠,当玉无言踏入玉绯月的小院时,他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玉绯月两手垂在榻边,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像被惊动的蝴蝶翕动翅膀,难得见她这般的安静。
玉无言无声的唤来丫鬟,取了一件薄裳给玉绯月披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就握着手走了,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时候,玉绯月咂了咂嘴,表情甚为满足,大约是做了一个好梦吧。
玉无言走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从书上落下,大白天还穿着夜行衣招摇的,除了毒王这世上不做第二人想。
毒王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上下打量玉绯月,那种眼神,姑且称之为研究吧。
“真搞不懂,我的毒怎么就对你这个女人没用。”毒王喃喃着,“我跟你借点东西,你应该不会不给吧?”说着手中寒光一闪,毒王的手中就多了一缕青丝,“算我欠你的,以后还你。”
睡梦中的人没有反应,毒王耳朵一动,院门口有动静。
“王爷,小姐还在休息。”小丫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尽力阻拦。
“让开。”尊王声音冷冽,然后便没了声音,一双黑靴迈进了玉绯月的小院,小院里早已没有毒王的身影。
“唔,谁在说话?”玉绯月被惊扰,坐起身揉着眼睛,声音带着睡后特有的沙哑,无端端的勾人心动,玉无言盖上的薄裳滑下,盖住了掉在地上的话本。
尊王突然觉得院子里人多得让人心烦,挥手赶走了旁人,方才阻拦的小丫鬟苦了一张脸,少爷啊,您怎么偏挑这时候出门了?
“看来月儿已经好了很多了。”尊王声音里有种危险的味道。
“唔?御医手艺好。”玉绯月还未完全清醒,坐在榻边,双脚垂着。
“是么?”尊王挑起一抹笑,脚步如风,下一刻就站在了玉绯月面前,弯着腰,食指挑起玉绯月的下巴,“那,本王得好生赏赐那个庸医了。”
危险的气息霎时间让玉绯月清醒,本能的站了起来,却不想和尊王距离过近,直接掉入了他的怀抱。
温香满怀,尊王有刹那的失神,顺势圈住玉绯月,温热的气息喷在玉绯月耳边,“月儿这般投怀送抱,让本王好生欣喜。”
玉绯月偏开头,用手撑开自己和尊王的距离,讪笑着,“王爷顾念则个民女的名声吧。”
“尊王妃这个名声如何?”尊王改了单手搂住玉绯月的腰肢,另一只手抚上玉绯月的脸颊,唔,手感不错。
玉绯月苦不堪言,同时心里有些恼火,这人就算你是王爷,也该尊重着些别人。
“王爷莫要拿民女开玩笑,诚然民女无权无势,王爷说什么,民女委实只有听的份,王爷何必再问意见?”
尊王目光转冷,放开了玉绯月,玉绯月趁机站开了几步,亦是冷冷的回望,她生气了!
“你是说本王用权势要挟你?”眼睛眯起,是危险的信号。
“民女说什么,王爷觉得重要么?”玉绯月反唇相讥,管他什么尊王,她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
“不重要。”
玉绯月气结,怒极反笑,“那便好,玩笑若开够了,还请王爷让民女安生度日,王爷委实不该为不重要的人浪费时间!”
尊王抬头,眼里阴鸷,“玉绯月,你太不知道知足了。”
“王爷所言极是。”
“哼。”尊王拂袖而去,玉绯月神色自若的蹲下捡起衣服和话本,拍去灰尘,换上了一脸淡漠,只是捏着衣服的手紧握,连关节处都泛出了白色,面上也是青白的,手放开衣服,抚上心口,那里有一种窒息一般的痛楚。
后来玉无言赶回来,玉绯月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哥,我包粽子给你吃好不好?”
玉无言点头。
“素的,八宝的,荤的,蛋黄的,大哥你喜欢吃哪种?”
“都好。”
玉绯月笑,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不说,玉无言也不问,这一章似乎就这么揭了过去。
玉绯月的手艺不是一般闺秀可以有的,在现代习惯了自给自足,到了古代虽然因为玉三小姐的身份荒废了些许,但到底还是够用的。蒸出来的粽子个个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玉绯月挑了几个好看的放在一处,想了一会儿又挑出几个。
“这一份,差个稳重的人送去七皇子府上,他们会知道我送给谁的,剩下的粽子大家不嫌弃就尝尝吧。”吩咐完玉绯月就端着先挑出来的粽子走了,一厨房诚惶诚恐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几时见过亲自下厨的大家闺秀了?连听说都是没有的!不过,小姐包的粽子还真是好吃呢。
“大哥,”玉绯月扣了扣门,走到玉无言的桌案边,“歇一会吧,尝尝新包的粽子。”
玉无言点头,玉绯月折起袖子,剥开一个粽子,放到碟子里,黄色的粽子香气四溢,玉绯月用筷子绞开,露出内里的腊肉香菇和竹笋,稍稍欣赏了一下,满意的笑笑,斟了两杯茶放在一边,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玉无言的对面。
“大哥,这样的天笋很难得,你尝尝。”说着递过一双竹筷,玉无言夹了一块,嚼了一会儿,点头赞好,玉绯月满足,就着茶大快朵颐。
玉无言喝了一口茶,皱眉,“月儿,我记得你喜欢千山针叶的?”
“千山针叶性寒,对胃不好,大哥你可不能碰。”
“这倒无碍,近来我一直都有用你写的药膳,觉得好多了。”玉无言放下茶,嘴角噙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玉绯月摇头,“那才要再接再厉,哪能一边养着,一边祸害着呢?再说,大哥你喜欢的青茶也很好啊。”说完喝了一口茶,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唔,青茶委实苦了些。
玉无言不置可否,又夹了一块粽子细细咀嚼,好像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大哥,若是月儿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你也要记得,天冷加衣,不要吃寒食,不要饮千山针叶这样的茶,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玉绯月有点祈求的意味,玉无言看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月儿何出此言?”
“嘻嘻,月儿是怕往后我出嫁了,没我这个管家婆管着大哥,大哥就随意了。”玉绯月眨着眼,拿起一只粽子剥了起来。
“傻丫头。”不祥的感觉退去,却有失落漫上心头,是啊,月儿她始终是要嫁人的,“可是有喜欢的人了?”若是有,我必然为你筹谋好下半生的幸福,若没有,若没有。。。
玉绯月摇头,顿了顿又点头,“不过,大哥,这是女儿家的秘密,我可不告诉你。”
对上玉绯月调皮的笑,玉无言有些失神,心里的失落再也无法忽视,抬手饮了一口茶,再放下,已是寻常时候的模样。
同样的时候,七皇子府上,一个食盒敞开,几只粽子挤在里头,一个锦盒搁在了食盒旁,阮素染着丹蔻的手指拂过锦盒,打开,是一枝成色有些旧却做工精良的凤头钗。美目低垂,一颗大大的泪珠砸在上好的锦面上,像是开了一朵幽暗的花。
因为尊王已经见过玉绯月,生病的借口是不能用了,是以这张请帖是怎么也拒绝不了了。玉绯月那天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冲着尊王发火的勇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国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后悔。她想自己一定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居然忘了尊王是从来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以她的莽撞和冲动,一次是新鲜,两次是纵容,三次就是冒犯了。她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迟钝的到现在才发现这点。
常言道,你盼或者不盼,端午节就在那里,只近不远。所以玉绯月和玉无言终究得去赴约了。
☆、第 19 章
直到请帖送来的那天,玉绯月才在阖府混乱的叙述中得知了上京端午节的特别。
上京官宦商贾云集,人有权有势闲了就喜欢拿点东西出来显摆显摆,而端午节,本是挺哀戚的一个节日,活生生成了这些富贵闲人攀比的由头。简而言之,端午节这天会有年轻的富贵闲人云集大校场,或吟诗作对,或骑马射箭,美其名曰骑射大会,实则是大家互相吹捧,互相打压。因当今圣上欣赏这种类似于斗鸡的行为,特下旨意:武胜者,可允其一事以作嘉奖。这道旨意无疑给一干年轻的富贵闲人打了鸡血,骑射大会是一年胜似一年,大有快男的风采。玉绯月觉得这位圣上也实在有趣,显然的重武轻文。
玉绯月苦思尊王邀请她参观骑射大会的意图,无果而终,因为她总是能推翻自己的猜测。
猜想一:尊王为了向她显示其武力之强大,以此警告玉绯月罩子放亮点。
推翻理由:尊王他老人家一个眼神就足够杀死她了,此举委实多余。
猜想二:尊王她老人家想借自个的美貌宣传造势,以在一干富贵闲人中脱颖而出。
推翻理由:诚然玉绯月不想承认,但出于尊重事实的考虑,尊王他还真称得上一枚英俊的钻石王老五,前赴后继的女人,尤其是美女,从来都不会少,咳,总而言之,不缺她一个。
还是那句话,你盼或者不盼,大校场就在那里,只近不远。
大校场非常热闹,年轻的富贵闲人三五成群的交谈,世家女子莺莺燕燕的点缀其中,娇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