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児颂不语,落下白子,“爷爷,你输了。”
霍老爷子看棋盘,果然自己的黑子已经溃不成军,“你的棋艺是越发精进了。”
“是爷爷分心了。”
“哈哈哈,爷爷是分心了。”想了一想,“児颂,你觉得月儿如何?”
“美丽聪慧。”
“月儿自然是好极的。”霍老爷子抚须,一脸深意。
霍児颂垂头,表情不辨。
☆、第 12 章
百花诞果然热闹非凡,让玉绯月几乎有一种全天下的花都在无双城的错觉。红黄粉紫,香气袭人,几乎成了一片花海。而年轻女子今日都以花簪头,腰处,衣襟处都别了自己喜欢的鲜花,真真人比花娇。
百花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未婚男女参加百花诞都要以面具覆面,遮住唇部以上的面部,计较的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寻那千丝万缕的缘分,无关容貌,无关家世,倒也算浪漫的玩法。
玉家和霍家兄妹四个早早出了门,家丁护卫远远的跟着。虽然戴了面具,然四个人的气场还是太强大,频频引人侧目。玉绯月和霍良缘走在前面,一路上霍良缘叽叽喳喳的没停过嘴,玉绯月偶尔说几句,跟在后面的两位兄长目光柔和。
“无言,经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没怎么变。”
“无言,你还是不想参与朝局么?”
“児颂,百花诞,只谈风月。”
“你一向如此,也罢,是我俗了。对了,姑姑她今日就回来了。”
“哦。”玉无言微微诧异,眉毛微挑。
“百花诞,总归是故人事,姑姑她总是放不下的。”
玉无言不语,他一向不擅长这些感情的事,说不上话就不说。
“爷爷很喜欢绯月。”
玉无言继续沉默。
霍児颂轻笑,也不再说话。
“良缘,他们这是做什么?”玉绯月望向一个被人潮围起来的一人高高台问道。
“绯月你把我昨天告诉你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霍良缘一脸恶狠狠,当然,玉绯月看不到,所以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那些无聊的人搞出来的,百花诞么,就得选出个芳主出来,那高台是给他们表演的。”
“听起来蛮好玩的,良缘你怎么不喜欢?”
“哼,”霍良缘一脸嫌恶,“这两年上去的都是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好好的选芳主变成了选花魁,可恨这些见色起意的男人!”
玉绯月对青楼印象不好,还是几日前在李家庄的事,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认可霍良缘说的如此武断。
玉绯月不想驳她面子,笑了笑不说话,当然这笑霍良缘自然瞧不着。霍良缘以为她不赞同自己,正欲说话,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原来是高台上站了一个人。轻纱覆面,正红衣裙勾勒出窈窕身姿,很是妖娆,手里还执着一条同色的绸带,霍良缘急着看热闹,就不和玉绯月计较了。只见那女子一个折腰,然后鼓点声起,她放佛突然活过来一般,就着鼓点,旋转,折腰,跳跃,一根绸带在她手中就像有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很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霍良缘喜着红衣,但因着气质的不同,霍良缘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团烈火般热烈,极富生命力,而这女子却将红衣穿出了如芍药般的妖冶艳丽,像一剂致命的毒药。
一舞罢,众人沉醉,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更兼之有轻浮的人大喊“红苕”,想来是这女子的名字了。
“红苕是风月轩的花魁,真是可惜了她了。”霍良缘这般说,玉绯月惊异,这女子竟能得不齿青楼的霍良缘青眼,想来是不简单的。正这么想着,一朵红芍药悠悠掉进了玉绯月的怀里,玉绯月愕然抬头,只见红苕对着她的方向行了个礼就下了高台。
“这是什么情况?抛花招亲?”玉绯月问,心想,诚然我这皮相是极好的,然我是女的,然你压根瞧不见我的相貌,何以就抛了一枝花给我?
“想什么呢你?这是百花诞的规矩,头年的芳主可以抛花枝选择下一个表演的人。”
“什么!”还不如招亲呢!
“这是大家同乐,绯月你确实不好拒绝的。”霍良缘有些为难。
“怎么了?”霍児颂与玉无言见情况有异,走上来看到玉绯月怀里的花枝,顿时了悟,“绯月,若你不想。。。”
“没关系!”玉绯月仰起脸,这样的热闹不凑真是可惜了,“入乡随俗嘛。”
“这位小姐,请随我们来。”有几个女子走近,想来是幕后人员了。玉绯月冲大家点头,跟着那几人去了,霍良缘拉着他二人寻了个更好的位置,整好以暇的盯着高台,霍児颂微微失笑,向玉无言抱歉的一笑,然后稍稍仰起了头,这个角度,不会有人看见他眼里难解的哀伤。
人群突然安静了,大家的目光齐齐投向高台——玉绯月今天穿的是一身广袖的月白长裙,自肩处有细腻的刺绣延伸至腰处,好像开得极好的梨花,细细的收了腰,几乎不盈一握,面具已经摘下,露出天人的面容,额头正中描了一朵半开的梨花,美得几乎让人心碎。配着琴音和二胡,她幽幽开口:
笑看世间痴人万千
白首同眷实难得见
人面桃花是谁在扮演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
旧日黄昏映照新颜
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
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
旧日黄昏映照新颜
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
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
笑沧桑 万行泪化寒窗
勿彷徨脱素裹着春装 忆流芳
笑我太过痴狂
相思夜未央
独我孤芳自赏残香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
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
笑沧桑 万行泪化寒窗
勿彷徨脱素裹着春装 忆流芳
这首《梨花香》,是那个水泥做的女人唯一让玉绯月欣赏的地方,还在现世时,电影没怎么看,却把这首歌学了个炉火纯青。玉绯月本尊音色极佳,唱这首《梨花香》很能诠释它的味道,哀婉又不失大气,直教人心口揪痛。尾音渐弱,还有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霍良缘早就痴了,从来不停说话的嘴说不出一个字,玉无言与霍児颂两人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当众人回过神,却不见了高台上美丽的身影。
“我们快走吧!”一个白色的身影像精灵般出现,右手拽过懵掉的霍良缘,回眸一笑,左手的面具顺势覆上脸庞,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玉无言和霍児颂一愣,随即追了上去。一个优雅至极,一个清冷如谪仙,大约这会是他们这辈子最仓促的时候了吧,然而为了那抹笑,似乎这又不那么重要了。
一路奔跑,引来不少路人侧目,直到跑到了一个小巷口,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摘下面具,都已经是面若桃花,玉绯月和霍良缘最早笑出来,黄莺般的笑声洒满了小巷,最好的年华大约就是如此了吧。
“绯、绯月,你唱的、曲子可真好听。”霍良缘一边顺气,一边扶着墙,今天可真太痛快了。
玉绯月靠着墙闭上了眼睛匀气,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两个兄长毕竟是男子,已经慢慢缓了过来。
“我们去花市瞧瞧吧?”恢复过来的霍良缘提议。
于是四个人戴上面具再次混入人群中。
☆、第 13 章
花市的人几乎和花一样多,嘈嘈杂杂的,玉绯月和霍良缘只能喊着说话。
“良缘,我们上东边瞧瞧吧?”
“什么?”
“我说——”突然一阵人潮,玉绯月裹在其中,竟被带出去了许远,四周完全没有熟悉的地方,无奈,只好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她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一刻,玉无言几个回头一望,只看到了如织的人流。
玉绯月毫无头绪,转悠了许久,不禁有些泄气,打算找个人问回霍府的路,一转身就碰上了一个怀抱,淡淡的茶香,好像是自己很喜欢的千山针叶。
“对不起——啊,王——”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玉绯月嘴被人捂住了,那人极快的捉住玉绯月要打人的手,又把她拉的更加靠近自己,外人看来分明是一对缠绵的情侣,而那人就是我们的尊王,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机会可以用温柔形容,让玉绯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贫血了。
“唔唔唔!”(放开我!)
“月儿,人海茫茫,你我二人还能相遇,是否这就是缘分?”
“唔唔唔唔!”(当然不是!)
“月儿这样的脾性虽则我很喜欢,在宫里却容易碰壁,得收敛些才好。”
“唔。。。”(呼。。。)玉绯月挣扎未果,不想搭理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尊王,且让他自言自语。
“呵,这么快就学乖了?”尊王放开捂着玉绯月的手,却依旧牵着她,带着她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王爷,男女有别。”玉绯月有气无力,碰上尊王,她的胆子就瘦了几分。
尊王他老人家没回话,带着她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院,柴扉竹篱,玉绯月怎么也想不出来尊王带她到这是要干嘛。今天的尊王委实怪异,就说方才说话时那温柔的可以滴出水的表情,这尊王,莫不是假的吧?
然——
“王爷。”
“守在外面,谁都不许放进来。”语调冷的可以结冰,好吧,这个尊王是真的。
“月儿。”又变了一脸温柔,玉绯月生生打了个寒颤。
“王爷,您有事?”努力的把手抽回来,未果。
尊王“牵”她坐下,这才放开她,亲手斟了两杯茶,示意她喝,玉绯月闻着像极品千山针叶,顿时受宠若惊。
“王爷这里好茶不少呢,”眼睛瞥向尊王腰间精致的香囊,“极品千山针叶做得香囊,王爷委实大手笔。”难怪他身上有淡淡的茶香,皇家的人就是奢侈啊。
有好东西,玉绯月自然没理由放过,端起来品了一口,果然好茶。
“谢王爷的好茶。”玉绯月眯着眼,表情享受。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茶里下了东西呢?”
“什么!”玉绯月脸色刷的变白,手指冰凉。
“我骗你的。”
“王爷,民女素有心疾,不经吓的。”玉绯月话里带着哭腔,尊王果然是最恐怖的。
“你先坐会。”尊王声音有点郁闷,出了门犹自郁闷着,花韵书的话犹在耳:女人嘛,最喜欢的就是情趣了,情趣是什么,就是偶尔吓一吓,偶尔骗一骗,哄一哄。怎么这话用到玉绯月身上就失效了?
而这厢,玉绯月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最高指数。这个素有阴狠之名的王爷,说下了毒,恐怕就是下了肠穿肚烂、销魂蚀骨的剧毒,想自己如花的年纪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委实心酸的很。
尊王又进来了,跟了几个侍女,摆了许多菜在桌上,色香味俱全,若是平常玉绯月早就大快朵颐了,只可惜这会儿她正担心自己的小命,一向诱惑力极大的美食也就丧失了魅力。
于是这厢尊王又郁闷了,因为花韵书曾言:女人,除却情趣,投其所好也是很重要的。她喜欢珠宝,你就为她挥金如土,她喜欢胭脂,你就为她备个独一份的。这话,貌似又不对了,这个还有着小孩脾气的贪吃少女,天下间最好的厨子,慕容执刀的菜也吸引不了她么?
“王爷,我可以不吃么?”玉绯月哭丧这一张小脸,满是纠结。
“你不喜欢么?”
“我,我已经饱了。”
尊王挑眉,心里很是不爽,想他堂堂尊王,历来只有讨好他的人,现下这般费心思人却不领情。玉绯月哪里想的到尊王复杂的心理,只当自己已经中毒了,忧心忡忡。
“月儿。。。”突然外面传来刀兵的声音,打断了尊王的话,尊王不悦的皱眉,走出门去,玉绯月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行刺的人已经被围住,一身夜行装。玉绯月不满了,人晚上穿夜行衣那是专业,你大白天穿这么黑算闹哪样啊?懂不懂什么叫专业啊?
“如此不济,也敢来刺杀本王?”尊王冷笑,眉宇间杀气毕现。
“王爷莫要把话说得太满才好。”那人轻声道,就好像劝人“你晚上喝点稀饭吧”那种口气。
“那本王倒要瞧瞧了。”毫不在乎的口气,一如他的人那般骄傲。
“呵呵。”黑衣人轻笑,然后围着他的侍卫扑通通全部倒下了。
尊王脸色微变,“几时毒王也为别人做事了?”
“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玉绯月转头,惊讶的看到尊王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丝。
“千日醉之下,王爷还能坚持这么久,在下好生佩服。咦,你这女人怎么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