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义连连称是。
只是转瞬间,太后脸上的颜色,重又回复到大理石般的冰冷:“刘明义,传我懿旨,将那下毒的贱人交予刑部,死后不许掩埋,裸身丢在乱坟岗,让乌鸦老鹰乱啄其身,叫她魂魄无归!查明她身家、亲属,诛九族,凡有亲连关系的,一个也别漏了——弑君之罪,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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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蝉儿知道自己救驾有功,但是不知道这个功劳会令自己的人生出现如此重大的改变。
方才,卫公公传圣旨:皇上诏令,封许蝉儿为贵人,即日开始陪伴圣驾。
只不过是顷刻之间,她的命运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了。前一刻还是一个命不足惜的卑微奴才,此刻,已经荣贵满身,可以扬眉吐气了。
恭喜祝贺之声不绝于耳,她被迁到新宫,“春筱宫”。成群的宫女和太监开始在眼前忙碌,进进出出,不时地向她禀报着搬迁情况,请着她的示下。
再加上,从太后和皇后那边,分别送来厚赐,金玉琅琊,翡翠如意,种类那么多,式样那么新奇,照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给崭新铮亮的春筱宫增加了额外的祥瑞。
每个人都在歌功颂德,每个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除了她。她只是微笑地坐在那里,平静而恬淡地,接受着这一切。
宫女和太监们议论私下议论着,新晋的主子多么温婉大方,多么和蔼可亲。只有那尊玉观音知道,她此刻的心里是多么地彷徨。
“姐姐,我错了么?”她望着那玉观音,轻声地问。
她的心里,并没有平常封妃封嫔那些人的狂喜,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困惑和深重的负罪感。
“我封贵人了,可是那个女人却……”许蝉儿的声音几近哽咽,“我不想这样。”
她忘不了那个女人眼中的癫狂和绝望。
但是命运之轮是如此沉重,碾过了就是碾过了,她再也回不到原先的许蝉儿了。
她知道,她在宫中,将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传奇。
大难不死,以德报怨,陪伴太妃走完冷宫的岁月。
从冷宫走出,当班第一天,就被选为侍浴宫女,得见天子龙颜。
仍是第一天,便以宫女之身,救驾护驾,成就传奇际遇。
于是,还未与天子发生肌肤之亲的他,便在当日得蒙圣宠,一步登天,封为贵人,
每一步,看起来都那么光辉灿烂,只有她知道,偶然的身后,潜藏着必然。
若非她姿色出众,若非她气质逼人,若非她知情晓事,精心策划,甚至,若非她已经失去了自己至爱之人的性命——少了一条,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以超过她所预料的速度,迅速地展开。
那么,等着吧,她许蝉儿,就要来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第七章 妃与后]
“福禄宫”,皇后的寝宫。
“妹妹生的这么美,皮肤又这么好,我瞧瞧,哎呀,简直吹弹欲破呢。告诉妹妹你一个秘密,皇上就喜欢干净又乖巧的女子呢。”皇后拉着许蝉儿的手,不住地赞叹。
若非来“福禄宫”给皇后问安之前,卫公公曾经嘱咐自己,皇后是个挑剔、心机颇深的角色,令自己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说错了话,许蝉儿还真会以为这是个对自己相当有好感的女子。
眼前的皇后,年纪不过二十,生得鸭蛋脸儿,修长的身段,五官长的也算标志,但是因为生长于塞外的关系,细细看来,脸上的皮肤似乎少了一丝细腻的韵味。
只是,皇后显然是个调脂用粉的高手,因为这小小瑕疵,早已被她用脂粉掩盖得不留痕迹。
“姐姐就是这样的女子啊,难怪姐姐圣宠不衰呢。”许蝉儿任皇后拉着自己的细腻双手,微笑着说。
“唉,妹妹是新人,不知道宫中内情。皇上啊,他好些天都没来我的寝宫了。”皇后嗟叹着说,一双凤眼却笑盈盈地看着许蝉儿,这样言不由衷的表情,多少有点炫耀自己后位稳固,不在乎皇上一夜两夜幸临的意思。
许蝉儿岂看不出来,却依旧只是笑着应答:“后宫的事,蝉儿确实知道的不多,加上自己又蠢笨,往后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求姐姐多多提醒。”
皇后嫣然一笑:“妹妹这么一说,倒让我想到景玉宫的那位宝妃,她当初被封嫔的时候,也曾和妹妹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皇后话中有话,许蝉儿不由得心中一凛。
她早已从卫公公那儿得知,宫中唯一有资格和皇后一争高下的,唯有宝妃而已。据说宝妃天生富贵,乃是当朝宰相的独生女儿,论背景,虽然比有太后撑腰的皇后稍逊一筹,但是宝妃为人不那么刻薄,不似皇后咄咄逼人,因此在宫中一直口碑不错。
再加上个月,宝妃又有了皇上的龙胎,这孩子要是出生,便是当今皇帝的长子,此消息不啻是天大的喜讯。母凭子贵,一时间,宝妃的风头在后宫中无人能敌,甚至压过了皇后。
皇后此话,无非是在向自己暗示,当初对她毕恭毕敬的宝妃,如今已经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许蝉儿如今是个小小贵人,自然对她恭敬顺从,以后若是有机会飞上高枝,谁又能断定日后的许贵人不会变成第二个宝妃?
“姐姐将蝉儿与宝妃娘娘相提并论,蝉儿当真羞愧难当。蝉儿不过是小小一婢女,姐姐和宝妃娘娘,都是天上的月亮,神仙一般的人物,蝉儿一个是田间的萤火虫,试问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怎敢于月亮争辉?蝉儿自小性情淡薄,只愿在宫中安安生生过日子,好好服侍皇上和姐姐们,这些对蝉儿来说,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好个会说话的姑娘!”皇后还来不及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原来是宝妃来了。
许蝉儿与宝妃素未谋面,闻声立刻站起来:“蝉儿拜见宝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咱们姐妹之间,何必拘束于这些虚礼呢?还是坐下说话吧。”宝妃双手扶起许蝉儿,亲切地说。
许蝉儿谢过,依言重新坐下,这才抬起头来,得以一窥宝妃的面容。
一双杏眼,两条黛蚕眉,生的俏丽多情。匀净白嫩的肌肤,中等身材,苗条秀丽,穿一身大方得体的云绿色锦花裙。这样的形象,比起高挑瘦削的皇后,更多了一些温婉可人的气质。
“妹妹不在景玉宫安心养胎,来我这里做什么?”皇后毫不避讳地沉下脸色,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用茶盖拨弄着浮在上面的茶叶。
“姐姐这是哪里话啊,虽说宝儿得到皇上的特许,不必日日到姐姐宫中来请安,但是宝儿也不敢妄自居大,有空没空地,总惦记着想来看看姐姐,”宝妃说着绵里藏针的话,脸上依旧是浅笑盈盈,“怎么,姐姐不欢迎吗?”
皇后端起杯,吹着气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腿长在妹妹身上,高兴来便来,高兴走便走,难道还要我排起依仗队,在门口专门候着你,才算是欢迎不成?”
当着众人,竟然遭到如此刻薄直白的讽刺,宝妃纵使修养再好,也不免脸上变色。
连许蝉儿也感觉到了宝妃的气愤和尴尬,她知道这俩人是对头,但不知她们竟到了如此针锋相对的地步,对着自己这个外人尚且如此不和,真不知道私下里已经斗成了什么样。
在这风口浪尖,自己还是装聋作哑,少要插嘴比较好。
宝妃强压住脸上的不快,冷声道:“我这趟来,是给姐姐送消遣的玩意儿来的。皇上最近很少来姐姐这里了吧?姐姐长期一个人住,想必一定闷得慌。”
说毕,以眉眼示意随行来的丫环,将带来的两副冰骨白羊拐儿放在案几上,便起身,傲然道:“姐姐既然心情不好,宝儿也不多扰了。这羊拐呢,请姐姐留着慢慢消遣。实在没人陪,来我景玉宫,皇上和宝儿乐意奉陪。”
说罢,略朝许蝉儿笑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丫环去了。
“啪!”
皇后早已气得满面通红,将那两副羊拐扔到地上,口中骂道:“宝妃这个贱人,我与她势不两立!”
许蝉儿见情况至此,自己也不便多留,略略安慰了皇后几句,便也起身告辞,慢慢地往自己的春筱宫走去。
初秋的风,已经添了寒凉的意味。
这是一个年轻的后宫,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皇后和宝妃,都不过二十出头。至于这两人的作风,自己方才已经见识过了。
皇后固然不好惹,宝妃也绝不是软柿子。事实上,她比皇后多了一丝韧性,这种女人应该更难应付。
而和她们比起来,自己刚晋升为贵人,身后既没有背景,在宫中也没有人脉,实在是力单势微呵……
可是,自己的心中,完全没有怯场的意思。
因为,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具备一些品质,是皇后和宝妃身上所缺少的。
含蓄、内敛,或许,还要加上冷静和睿智。
而这些,就是自己能制胜的筹码了。
也是她目前为止,唯一的筹码。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第八章 偶遇]
出人意料的,皇上自从封了许蝉儿贵人之后,竟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的春筱宫,到现在,还没有迎来过自己的男主人。
许蝉儿不禁痴想,如果自己并没有被册封贵人,而是继续当着那个侍候他沐浴的丫鬟,自己应该会觉得比现在开心吧。
那样的话,至少自己能每天见上他两三次,看见他的眉,眼,手,脚,身体,闻到他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
如果那天,没有下毒的突然事件,她应该早已和他有过了肌肤之亲,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女人了……
许蝉儿心里忽然有点恨,恨那个叫穆笙的男人。
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他看她的眼神,明明是温柔若水的啊。
等待的日子,闲适而悠长,但是许蝉儿并不觉得闷。她把自己安排得很忙。
宫中妃嫔无数,而皇上只有一个,他只可能出现在她们之中一个的住处。因此,绝大多数嫔妃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消遣。她们想出了很多打法时间的办法:逗鸟,养狗,绣花,打牌,看戏,听曲。
但是许蝉儿不,她忙着向懂音律的宫女学习弹琴,忙着练毛笔字,忙着四处找书看。
她天资聪颖,又加上用心,很快就令指导她的人们自愧不如了。
无事的时候,许蝉儿就专心致志地培育庭后小花园里,那株碧绿的玉簪。浇点水,施点肥,修剪一下被蜂虫咬破的叶子。
虽然不知道是谁养的,也许只是某个宫女随意栽放在这里的,但第一眼看到时,许蝉儿就喜欢上它了。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那株玉簪长得健壮肥美,颜色也青翠欲滴。
晨曦里,许蝉儿无声地笑。只要假以时日,这株玉簪定会开出令世人惊叹的花来。
“好一个美丽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不算太遥远。
许蝉儿仓促回眸,一个年轻男人倚靠在花园入口处,似笑非笑。
“——玉簪。”那男人接上了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依旧含笑看着她。
许蝉儿微觉不快。只是,待她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却禁不住“啊”的一声,轻叫出来。
这个男人的容貌里,竟然影影绰绰有着穆笙的痕迹,仔细一看,似乎又没有。
许蝉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掩住了口,脸上早已飞起红霞。
自己难道想他想入魔了么?
“怎么,没想到会在宫里遇见男人?”那男人笑着走了过来,说话似乎毫无顾忌。
许蝉儿皱起眉头,这个男人衣着不凡,长相也十分不赖,但是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神气,令她感觉浑身不舒服。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花园里?”许蝉儿扭回头来,蹲下,拿着手中小铲给玉簪培上一些新土。
“花匠,不可以吗?”那男人竟然也蹲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许蝉儿的举动,离她只有半尺的距离。
“如果每个花匠都胆敢这样跟主子讲话的话,恐怕皇宫里早已没有花匠这个词了。”许蝉儿冷冷回敬,并下逐客辞:“并且,我的花园里,也不欢迎你这样的花匠。”
那男人“哦”了一声,好像觉得十分没趣。
但是紧接着,他又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竟然直接将许蝉儿手里的小铲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地开始刨那株玉簪花,嘴里嘟哝道:“既然不受欢迎,那我只好加快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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