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容微微颔首,淡淡说了一句“侯爷谬赞了”,便起身告辞。
武陵侯没料到苏燕容这副反应,刚才自己帮了她,难道她不该感激涕零的望着自己?又或者感动的眼中饱含情意么?这时候,武陵侯听到耳边的冷笑声。他恼怒的转头,正对上乌祁满是嘲讽的眸子。
武陵侯蹙眉懊恼:“你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笑话你呢!”乌祁嗤笑道。
“你!”武陵侯气得拍案而起,周遭的喧闹立时消退。他方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不对,赶紧尴尬的笑着跟大家赔罪。“我与乌大将军相谈甚欢,说到有趣之处,忘我了,见谅!”
众人愣愣地看着武陵侯,点头附和。
姑娘们这边也不打算继续刚才的对诗了,刚才被苏燕容那么一搅合,再加上武陵侯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她们哪还敢表现自己的才艺。姑娘们兴致缺缺的坐在远处,三五成群的浅聊几句。
众世家子对苏燕容也不大感兴趣了。既然她无才无用,又是个八字被忌讳的人物,也没有娶回家的必要。
苏燕容快步匆匆往回走,半路上表哥张浦从后头叫住了她。
“怎么?”
张浦惊讶的看着苏燕容:“你拜师风尘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点都没和我说?不信我?”
苏燕容抬眼盯着张浦:“我不信任何人。”
“你——”张浦没料到苏燕容会这么回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转念想苏燕容这十年来的苦,他也就不计较了。“劝你一句,安分些。”
“扒出我是风尘子徒弟的是国师大人,要劝人安分,找他说去!我从没打算说出来,谁知道他是个嘴巴大的。”
“表妹——”张浦冲苏燕容使眼色。
苏燕容心料不好,回头,果然见到墨言和她的二叔身影。距离不远不近的,正好能听见她讲话。
张浦同情的看向苏燕容,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苏燕容在心里叫苦,今日真是大忌,不宜出门。
苏二老爷咳了两声,又尴尬的笑了笑,扬头观察国师的神态。虽未有异常,但还是叫人不能心安。
苏二老爷慌张的跟苏燕容道:“你们不是在竹林那里小聚么?”
“表妹累了,所以才——”张浦犹疑的回答道。
苏二老爷看着苏燕容后头跟着的十几个丫鬟婆子,点点头。而后偷偷看眼国师,仍不见他神色有异。
“呵呵,原来这里比那里热闹。”乌祁也赶了过来,手执玉扇,文绉绉的摇晃着,简直跟文人书生没什么两样。
“乌大人!”苏二老爷微微拱手,恭敬的叫了一声。
“苏二叔,说多少回了,私下里不必跟我客气。”乌祁笑眯眯道。
苏二老爷心里抹冷汗,刚才在偏厅这个乌祁还……唉,真是善变。他是看着乌祁长大的,反而越来越瞧不透他了。
场面越来越乱,苏燕容不欲多留,赶紧告辞。她才逃了两步,忽听身后的国师师兄发话了。
“师妹,以后别再调皮了。”
别、再、调、皮?苏燕容心火蹭的就蹿起来了,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在他大师兄嘴里就变成了“调皮”。苏燕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转身冲众人福了福身子,快步迅速离开。
乌祁眯着眼看着苏燕容的背影消失,转而扬眉瞧墨言。
墨言神色不变,毫无感情的双眼对上了乌祁的眸子。
乌祁脸上的笑容扩大,异常灿烂。
张浦发现这两人气氛不对,想躲得远远的,奈何苏二老爷总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张浦没办法了,讪笑着插话道:“才刚二表妹说她学艺不精,只跟风尘子大师学了什么一样简单的,也不知这“一样简单的”到底是什么?”
“观心。”墨言淡淡吐出两个字。
乌祁微微扬眉,淡淡的笑了。墨言又“嘴巴大”了,估摸苏燕容回头知道了,又得气得跳脚了。
观心?张浦意欲再问,却发现武陵侯和傅兰生往这边来,噤了声。
苏二老爷见状,估摸是小筵席散了,笑着招呼武陵侯一起赏景。武陵侯刚才扫了兴,提不起劲儿,直接跟苏二老爷告辞了。傅兰生想留下,奈何他得跟着武陵侯一起走,依依不舍地往苏二老爷方向瞅一眼,也没法子。
国师墨言本就要走的,也趁机告辞。
张浦看眼乌祁:“你呢?”
乌祁笑眯眯的跟苏二老爷点点头,也走了。
一瞬间,四周就冷清了。
苏二老爷玩味的笑了笑,勾住对张浦的肩膀:“走吧,咱爷俩也出去溜溜。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叫你流连忘返……”
乌祁出府前,忽见一小厮跑了过来,冲他行礼,张口就问:“乌大人,苏二姑娘吩咐小的问您一句话。”
“说!”
“傅兰生身上什么味道?”小厮回道。
乌祁目光骤然凝聚,看着那小厮。这小厮也不过十四五上下,倒是有魄力。
小厮规矩的按照苏二姑奶奶的吩咐,冲乌祁深鞠躬,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了。
乌祁身边的小厮看不惯,出言责怪道:“诶,他怎么这么不懂礼?大人还没叫他走,他就敢走?”
乌祁轻笑:“罢了,他是受人之命,咱们走吧。”
刘霸躲在门口的眼看着乌大将军骑着汗血宝马走了,方松口气。他缓了缓情绪,直到自己的腿不软了,才跑去跟自己的妹妹醉蝶汇报情况。
醉蝶只问了一句主子交代她问的:“乌大人什么反应?”
刘霸仔细回忆了下,认真回道:“好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盯着我看,瞅的我后脊梁冷冰冰的。好妹妹,我这一趟腿可不好跑,我胆子都差点吓破了。”
“瞧你的出息样,告诉你,这事儿谁都不许说!”醉蝶跟大哥嘱咐了一句,回头就把事儿告知了自家主子。
苏燕容想到先前在竹亭时,傅兰生瞧自己那眼神,起先是诧异,而后疑惑的细细观察,再之后他眉角嘴角微微上扬,神色显然是有些兴奋和惊喜。他的神情与其他的人截然不同,苏燕容甚至觉得他有些变态。还有他身上的味道,隔得那么远,苏燕容都可以闻到那股子奇怪的异香。
一个男人,谁会用这么浓重的熏香,除非这味道是用来掩盖尸体的。
苏燕容猜测乌祁肯定跟他有一样的怀疑。乌祁与傅兰生都是世家公子哥儿,可以经常接触见面,傅兰生有异常,他自然可以第一个发现。苏燕容几乎可以确定了,那个傅兰生就是乌祁先前口中所怀疑的凶手。
奈何这傅兰生是兵部尚书之子,不好办。再说她单凭怀疑,也做不了什么。苏燕容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查案行走起来有太多不便。更可恨那个乌祁,有了怀疑对象,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苏燕容一碰到大姐的事儿,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醉蝶,我想知道傅兰生的情况,你看看能不能打点到他身边的人。不要太亲近的,比如他院里扫地的看门的丫鬟之类的就成。”太亲近的人因为地位高些,反而贿赂不来,倒是那些在底层干粗活的,知道得多也容易收买。
醉蝶应声,回头想办法去办。
苏燕容则起身去瞧躲在屋里养病的苏牧。人还没到,就看见院外有大太太的人,苏燕容躲在角落等了会儿,眼见着大太太脸色不佳的带人走了,她方带着人进院瞧苏牧。
苏牧红着眼瞪着苏燕容,语气带怒:“你怎么来了?”
苏燕容抿嘴笑,扬眉看苏牧:“大哥果然被训了?”
提起这事儿就来气,苏牧赤红着脸对苏燕容吼道:“我当你先前怎么好心,现巴巴地跟我道谢。原是要当着大太太身边人的面儿,摆我一道。好了,现在就因为你说我报信儿,大太太刚才来了,冷言冷语说了许多讥讽我的话;恐怕以后,她再不会信我了。你心思何其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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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页 剥皮
“呵呵,信不信有用?信了,也不过把你当成傀儡棋子罢了。”苏燕容弯嘴一笑,不客气的坐下来,对苏牧道,“现在你别无选择,只能和我一路。不然的话,我不放过你,大太太那儿也不会放过你,你两头都得罪了。”
“苏燕容,你——”苏牧气呼呼抬首指她,真想把她骂个狗血喷头。可他又不得不认清现实,确实如他所言,他已经失了太太的信任,估计三妹妹也会把他当叛徒了,他以后……
“不过,就算你站在我这边。考虑道你对大姐的尸体不敬,我也不会原谅你,除非你帮我找回我大姐的尸首。”苏燕容冷眼道。
苏牧皱眉:“你真敢想,如今天热了,你觉得一具尸体能存多久?搞不好早被偷尸人丢到荒郊野岭了。”
苏燕容目光冷冷地扫向苏牧,把苏牧吓了一跳。半晌,苏燕容才发话:“既是中毒,尸体上根本毫无证据可言,他还要冒着危险去偷,显然是有特殊的情愫,绝不会随意弃尸。”
苏牧嗤笑:“特殊情愫这点我同意。你这么卖命的查你大姐的死因,还不知道吧,你大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牧说罢,一瘸一拐的做起来,从掀开褥子,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头写着一行隽秀的字:碧云亭见轻。
最后一个字“轻”,自然是指苏大姑娘的名讳苏燕轻。看内容似乎是苏大姑娘用来约见什么人的,笔迹也确实是她的。
“大家闺秀会写这个么?”苏牧嘲讽。
苏燕容拿着纸仔细看了看,激动地问苏牧从哪儿得到的。
“那时候,地上捡的。”苏牧皱眉道,接着他又断言,“我猜大妹妹必然是偷偷会情郎,对方因爱生恨,下药杀她。所以说,三妹妹真的是无辜的,我帮她一把有何错?”
“你错了,我大姐是无辜的。碧云亭见轻,这几个字距离相当,若是从一首藏头诗上头裁下来,也可以。”
苏牧轻笑,觉得苏燕容在强词夺理。苏燕容叫人拿了纸,回首就在上头写了一首藏头诗。
“碧丝笼细不成烟,
云木苍苍但闭关。
亭亭独立青莲下,
见说新经待尔翻。
轻舟短棹任斜横。”①
苏牧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了。
苏燕容将纸晾给苏牧看,口气阴测测道:“苏侯府早有人想陷害我大姐,是谁你心里清楚。”
苏牧张大眼瞪着苏燕容,原来她早就怀疑大太太和三妹妹了。
苏燕容侧头,审视苏牧:“你还知道什么么?”半晌,苏燕容见苏牧不说话,笑了笑,“有没有你,我也能查清楚她再三害人的目的。不过你,要想清楚以后了。”
苏牧打了个冷颤:“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儿太太叫我去做,我就做,我没问原因。”
“你傻么?”
苏牧瞥一眼苏燕容,抖了抖唇,欲言又止。默了会儿,他最终感慨:“你们嫡出的,又怎会明白庶出的苦。同在府中住,同样被叫姑娘和爷,却是云泥之别。”
苏燕容嗤笑:“可你并没有被流放。”
苏牧同情的看一眼苏燕容,“你是个特例。”
“别因为身份的问题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来,谁没苦过,整日就知道埋怨别人,自怨自艾自己的身世才可笑。”苏燕容冷笑一声,不欲再和苏牧多说。临走前,苏燕容故意威胁道,“早点想明白站在我这边,别等人再给你下次□□才后悔,那就晚了。”
苏牧闻言,心里哆嗦了下。
苏燕容刚走,苏洛灵就进门了。她一见苏牧,就露出失望的神色:“大哥,刚才二姐来看你了?她还真是关心你啊。”
苏牧皱眉,慌忙拉住苏洛灵要解释。苏洛灵才不听,甩开苏牧,冷言冷语的叫他以后别来找她,转身就跑了。
到底有十几年的感情,而且苏燕容所谓的那些事儿,还都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苏牧打心眼里,是不想放弃大太太和三妹妹的。
傍晚,苏牧屁股疼得厉害,琢磨是该上药的时候了,叫人来丫鬟伺候。
翡翠取来药瓶,倒了半晌,竟没有半点药膏滴出来。“真奇怪了,上午给爷上药的时候,还有大半瓶,这会子怎么一点都没了?难不成我记错了?”
苏牧想起今日房里来过的人,无奈地嗤笑几声。
翡翠忙跟主子赔错,转身再去大太太那边支银子取药,却被拦了回来。甄婆子跟她说什么各房有各房的份例,不能破规矩。翡翠料知大太太故意要冷落大爷,她能有什么法子,识趣儿的告退了。倒是苦了大爷,忍着痛闷声哼唧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苏牧忍不了疼,叫翡翠去求苏燕容。他昨儿个白天硬挺着伤去给老太太拜寿,伤口已经有些撕裂,加之昨日上火烦躁,伤口又没了药止痛,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