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紫色的纱曼轻扬,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却无法扫尽一屋的阴霾,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地望着榻上的女子。
春桃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下来,脸上都是新旧泪痕交错,声音哽咽地乞求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昨晚上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
花怜容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笼罩上一层阴霾,用丝帕轻轻捂住鼻子,一脸难掩的嫌戾之色,“哭哭哭,你就会哭!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本以为温雪语攀上傅仪这座大靠山,馆从此可飞黄腾达,没想到竟是一个福薄命浅之人,昨晚刚一回来楼里,第二天就染上不知名的病,此刻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活,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姐姐……”
一个宛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传来,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如蝴蝶一般刮进了房中,径直地往床榻上跑去。
“我说姑奶奶你怎么给跑过来了?”花怜容拉过莫千兰的手,一直退到墙壁的角落里,转而沉声说道,“这大夫还搞不清是什么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你跑那么近作甚?”
“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吗?”
莫千兰眼里噙了一抹泪水,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随即低下头去轻拭眼角的泪水,那一刻没有人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笑,诡异,阴骜,冷冽。
第三十一章 破茧成蝶
三日后,郊外……
皑皑白雪覆盖整片大地,黄纸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漫天飞舞,破落的坟前三个白衣女子跪在地上,雪花落在她们的头上身上宛如一个个雪人般,这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姐姐,您安心地走吧,这个仇妹妹一定会替你报的,势必用莫千兰的血来祭奠您的亡灵!”
泪水簌簌滚落下来,王璟萱却没有用手去擦拭,双手平放在地上连叩三个头,旋即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腿一阵麻痹有些站不稳。
三日前,她刚回到馆里,便看见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温雪语,所有的大夫都速手无策,竟不知晓患得是何病,如果不是路上巧遇那个白衣男子,或许谁都以为她是得了怪病而死。
“鸠羽千夜本不会致命,只会令患者手足麻痹半个月而已,但是她所用的檀香中竟加了一味东西三色散,闻起来无色无味,本是对人体亦无害,但是混合了鸠羽千夜的残毒,就变成了慢性毒药,时至今日才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王璟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男子的话语,轻轻地合上双眸,紧咬着下唇竟渗出了鲜血,双手紧握成一个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陡然睁开眸子,眸光深邃冷冽,灿若星辰,“姐姐您与世无争却不得善终,死后竟落得个草席裹身,孤坟掩埋,这个世道轮不得我们妇人之仁。”
昨日的王璟萱已死,王旭尧将迎来新生,定要让那些害过我们的人血债血偿,要报仇就得比他们更加狡猾更加狠心。
“檀香是莫千兰送来的东西,我们要去府衙告她谋杀之罪?”春桃泪眼婆娑地说道。
府衙?即使檀香是莫千兰送来的,可是有谁能证明是她在琴弦上荼毒,当今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莫千兰可以用钱收买官吏,她们没权没势只会落得个诬陷之罪罢了,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再谈报仇就难比登天。
王璟萱容色淡淡地望着天空,待最后一滴泪水流尽,嘴角划过一抹灿烂无比的笑,笑容深邃清洌而妩媚,就像一朵绽放的罂粟,美则美矣然而剧毒无比。
她伸手过去轻拭去春桃眼角的泪水,眼眸温柔而深邃,“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馆了,好戏才刚刚上演……”
话语温和淡然,却是令有一番深意,让人听起来却是不禁寒栗。白雪皑皑的郊外,三个白色身影消失在尽头,只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夜色渐渐笼罩在大地上,空荡荡的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静得宛如死寂一般,而此时的馆内却是欢歌笑语,没有一个人因为温雪语的离世而难过半分,似乎世上根本没存在过这么一个人。
今晚是馆竞选花魁之日,四大花魁如今还有一位悬空,只要是馆的女子都可以参加竞选,楼里所有的女子都摩肩擦掌只为那一个位置,那不仅仅象征着身份地位,还有源源不断的财源。
大厅里灯火辉煌,红色的纱曼漫天飞舞,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夜色中一袭紫罗兰色调长袍的男子款步走了进来,折扇轻轻摇晃,神态好不潇洒倜傥,嘴角噙着一抹弧度看起来似笑非笑,狭长的眸子不住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哎呦!这不是慕容公子嘛,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花怜容远远便迎了上去,脸上依旧堆满了百年都不变的讪笑,每走一步浑圆的臀部随之扭动,大红色的裙摆有节奏地摇曳着。
慕容翘楚微微颔首,勾唇划过一抹弧度,“还是老地方!”
花怜容闻声脸色瞬间阴翳,眼波四处流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来答复,看来对方并不知道温雪语已经过世,“公子您且先到厢房里稍作片刻,我……”
花怜容一脸难掩的尴尬之色,哪里能瞒得过他这双鹰一般的眼睛,心里顿时闪过隐隐的不安,“莫不是雪语病了?”
这时候台上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竞选花魁正式开始,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的妙音娘子,安燃小姐上台表演!”
竞选花魁?这馆不是已经有四位花魁娘子了吗,怎么今日会竞选花魁,而且他一提起温雪语,怎的这花怜容脸色竟如此难看,难道……
“实不相瞒,雪语三日前一病不起,今日已经过世了!”
花怜容掩面而泣,竟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泪水来,看起来好似真的死了亲闺女儿一样,可是谁又知道在温雪语死后,她说是楼里死人晦气,竟命人丢弃荒野,还是王璟萱三人跑去拾回尸体匆匆下葬。
过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三日前太师府上明明还好端端地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殁了呢,而他竟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慕容翘楚往后趔趄了两步,只觉得耳膜一阵嗡嗡作响,眼神有些涣散,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如此美好善良而聪慧的女子,怎么会突然就殁了呢,没想到三日前一别竟成了永别,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早就把雪语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儿,她走了我这心里比谁都要心痛难当”温雪语今日刚过世,馆却是披红戴绿的,为了不落得个冷血无情的名声,语气一转,声调拔高了一筹,“人虽然走了,可是这馆还得照常营业呀,楼里头那么多的姑娘还得好好活着不是,我得为她们着想!”
他抬眸望了一眼花怜容,微眯起着双眸凝视着她,那双凌厉而深邃的眸子,似乎能穿透人心,眼底尽是不屑,“带我去暖香阁吧!”
暖香阁是温雪语的故居,花怜容一脸难为之色,那里刚死了人晦气得很,楼里都没人敢靠近,他怎么却指名要去那处地方,正想着要如何来拒绝,刚一抬起头来便对上那一双冷冽的眸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转而说道,“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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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jiral同志的留言,武武当日就回复了,可是页面一直不显示,应该是系统问题,只能在这里回复了:
“jiral同志,不得不说你太有才了,光凭一个名字就能断定是男主角了,哈哈,可惜男主角另有其人了,宇文智宸只是女主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蓝颜,一个有缘无份的过客。”
第三十二章 花魁竞选
红色的木漆门上雕刻着古色古香的花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典雅,只是再听不见那熟悉的琴声,慕容翘楚望着那扇门是唏嘘不已。
花怜容在门前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手有些颤抖地推开木门,一股残留的檀香味迎面而来,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猝死,而且她还命人将她丢弃荒野,此刻再进到这房间的时候不免一阵心慌。
黑漆漆的房间里伸手不见十指,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样,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如果不是慕容翘楚坚持要来这个鬼地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踏进这个门槛一步的。
下人掌上了灯,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昏黄的灯光下紫色纱曼飘扬,古琴依旧摆在木几上,桌上的围棋只下了一半,昨日的事历历在目,可是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丫鬟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些酒菜在圆桌上,关上了门便匆匆退下去,似乎并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呆片刻。
“慕容公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花怜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慕容翘楚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根本不愿再听对方多说一个字,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以前每回心情不好,都会过来找那个美丽善良聪慧的女子聊聊天,而今却是天人永隔……
“雪语,这杯酒我敬你,愿你一路走好!”说完端起酒杯微微倾斜,清洌的液体缓缓滑落地面。
人已经离开了,如今千言万语也是枉然……
慕容翘楚一手提起青花瓷酒壶往杯盏中斟满酒,自饮自酌起来,只闻大厅里依旧是莺歌燕舞,一片糜烂之色。
曾经轰动一时的花魁离世后,竟无一人会想起她来,究竟是人心太冷,还是世道本就如此。
这时候大厅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慕容翘楚身子微微一怔,原本涣散的眼眸突然闪过一道莹润的光泽。
这不正是雪语常弹的曲子吗?他立即推开木门疾步走到廊道上,只见一个白纱罩体的女子手里抱着琵琶,面上遮着白色轻纱,只露出一双含妖含俏含媚的眸子,三千青丝只有一个白色的玉簪松松绾起,看起来好不素雅却另有一派风流体态。
没想到原本用古琴弹奏的曲子,经过改良之后用琵琶弹奏出来竟是别有另一番意境,琴声中蕴含着淡淡的哀伤,却隐隐透着一股刚劲,都说闻琴便可知道弹奏者的意境,无疑眼前的女子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
正当众人醉心于曲子的时候,白衣女子突然腾空而起,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白布铺展开来,遍布整个舞台上,女子赤裸着白皙剔透的双足,轻轻勾起一抹墨汁,旋即划开一道完美弧度,白布上多出了一道黑色痕迹。
她这是在做什么?慕容翘楚暗忖道,不仅仅是他不明白,在场的人都是疑惑不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画面。
女子一手抱着琵琶,葱根般的白色柔荑飞快地划过琴弦,随着节奏不断加快,旋转的速度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白色裙摆随之摇曳,舞姿轻盈而优美婉转,时而有跳跃,回旋,进退迅速,起止爽脆,节奏鲜明,宛如一只欢快的蝴蝶翩翩起舞。
突然节奏慢了下来,女子再度凌空一跃,白纱划开一道美丽的弧度,随即缓缓飘落地面,舞姿轻盈而曼妙,随之脚尖微微一勾,在白布上勾勒出最后一笔,也是点睛之笔,琴声戛然而止。
场下的观众看得早已经是目瞪口呆,不知是这琴声过于扣人心弦,还是这舞蹈过于动人心魄,一时间竟没了声音,都愣愣地望着舞台中央的一袭白衣。
白衣女子福了一福,一双温柔而刚毅的媚眼,迅速地扫过大厅,宛如谪仙再世,美的出尘,竟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春桃跟小青随即走上舞台,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同时拉起白布的一个角,瞬间一副美丽的山水话屹立眼前。
只知道以手作画,没想到居然有人以脚作画,而且还是以舞蹈跟琵琶相结合,这实在是妙不可言。虽说是以足作画,但是笔锋刚柔并济,下笔干净利落,不失名家风范,堪称上上之作。
场下顿时一阵哗然,掌声如雷鸣般响彻整个馆,人群都在窃窃私语,这场上的白衣女子是何来头,没想到除了四大花魁之外,竟然还有这般奇女子。
花怜容望着场上那一袭白衣傻眼了,喃喃自语道,“她……她是谁?我们馆里有这种人的存在吗?”
小翠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即使是四大花魁都未必能做到,这个女子又是如何做到,而且是边弹边舞便作画,想不出来楼里还有谁有这般能耐。
“贾公公,这白衣女子是何许人也,即使是宫里的妃嫔娘娘也是望尘莫及,没想到民间竟还有这等奇女子!”
一个身披白色长袍的男子,白皙俊俏的脸庞上,朱红色的唇边勾起一抹赞许的笑,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白色扳指,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
“回公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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