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样,当他唱那段“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时,他觉得自己同壮士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他的感情一下子就涌到了他那只未拿麦克风的手上,那只包蓄着爱情的手一下就逮往了彭晓的手,并且紧紧抓着。“我真的很爱你,我并不想说这句话,但我还是说了。”他一脸深情地看着她,“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一句实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只是看了眼就迅速把目光移开了。“我觉得我快被你的目光焚化了,”她低声说,“我也爱你,马民,真的。”
他一下把她抱住了,“我太高兴了,你今天真的让我幸福。你说了你爱我,这句话让我幸福得想去死。”他用这种方式表白他的爱情说。“有你这句话……”她迅速用手堵住他的嘴,“又想说死是吗?”她睨着他,“你死了,那我去爱谁?”
“你真聪明,彭晓,你真聪明。”马民说,“我确实想说这句话,你把我这句话堵在嘴里了。我太爱你了。”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会有今天?”她打断他的话说,很聪明的样子斜睨着他,脸上笑靥一闪。
“是的是的是的。”他一连说了三个“是的”。
两人离开卡拉OK厅时是十点多钟,这对于他们来说,回去还嫌太早了。两人就开着汽车往郊外奔,“我们兜兜风,”马民一脸快慰地说,“我今天不想睡觉,”“我也不想睡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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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你说的这句话,”马民说,“我们把车开到荒野上去看看月亮?”
“月亮代表我的心,”彭晓笑笑说。
“那我就看看你的心,”马民说,汽车上了五一路后,他加快了速度。
汽车载着他俩很快就摆脱了城市,朝着浏阳那个方向奔去,一下子就驶出了四五十公里,汽车驶到了一片两边都是田野的简易公路上,这里的空气里飘扬着稻谷的芳香,充斥着青蛙的喧嚣,还夹杂着蛐蛐的叫声。“这就是大自然,”马民觉得可以停下车了,“大自然是我们的母亲。我们现在来到我们母亲的怀里了。”他说着这话时,他的母亲就真的出现在他视野里了,他看见他母亲从田野那头的黑暗处走来,脸朦朦胧胧的,目光暗幽幽的,直朝他走来,他简直一惊。一个椭圆形月亮的夜晚,他把视线抛到那轮要圆不圆的淡黄的月亮上,“我小时候听老师说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后,一看见月亮就蠢想,嫦娥为什么要奔月呢?月亮上又没有人,她一个人住在月亮上不害怕吗?后来才知道这是神话故事。”
“我小时最喜欢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她说。
她怕是想当公主,他想,一笑。“我小时候,我爸爸从没有闲心同我们讲故事。”
马民回忆他的小时候说,“所以我小时候的故事都是我妈妈说的,我妈妈最喜欢讲小白兔的故事,今天说这只小白兔的故事,明天又讲那只小白兔的故事,从小白兔的妈妈讲到小白兔的爷爷,讲小白兔的爷爷怎样奋不顾身地同狼斗,把一只小小白兔从狼嘴里抢了出来。后来我听得乏味了,我就再不听我妈妈讲小白兔的故事了。”
“你妈妈喜欢你这个儿子吗?”
“我妈妈最喜欢我,但我母亲是个很柔弱的女人,她很害怕我父亲发怒,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作斗争。”马民说到这里的时候,妻子的形象清晰地闪现在他眼里了,妻子不正是自己母亲的翻版吗?他想到这里,看一眼月亮,很抵触妻子身影闪现地吐了口痰,又瞧着彭晓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很美的瓜子脸。“我的这一生其实是很可悲的。我的今天虽然比起我们同时代的一些人来说,似乎有些成功,但这又算什么?我一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自己忙忙碌碌的,有时候真觉得自己不知是为谁忙碌!大凡一个人忙碌都有明确的目的,我变得纯粹是为钱在忙碌了,而钱,我可以说养我下一辈子的钱都赚足了……”“马民,我们说点别的话题好吗?”
“这些话,我也只是同你说,同别人,我是不说这些东西的。”
“真的,你只是同我说?”
“现在的人,谁还会去关心你想些什么?”马民说,“现在的人都生活得表面化了,甚至都生活得物质化了。文学、哲学和艺术都成了没有人去讨论的东西,开口就是在哪里发财,开口就是在哪里赚钱,你看烦躁不烦躁?”
彭晓笑了,“马民,我觉得你和一些商人不同,你脑壳里装的东西,比我接触的那些商人深些。我觉得有些商人,赚了几个钱,就自以为是个人物,变得好浅薄的人。”
她的目光在月光下闪着青辉,她的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你是我第二个真正动了心的男人,我不骗你,我想回避你,但是回避不了。你一分手就把我摆几天,甚至一个星期都不打我传呼机,我都觉得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马民深深地出口粗气,“我很爱你。我真的在想,我要和我那个神经老婆离婚,和你重新组织一个家庭。”他捧起了她的脸,“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成熟和认真地爱过一个女人。”他换一个姿势坐好,把她迎面搂在怀里,他把她的脸扳过来,开始试探性地吻了她一下,又吻了她一下,然后长久地痴迷地吮着她的嘴唇了。
她马上发出了焦急的气喘声,那是一种情感调动起来了的声音,“马民,马民,”
她做出了女人在这种场合下应有的反应,“我真的要崩溃了。”
她当然就崩溃了……
26、爱情是雨露
马民那几天觉得自己生活在爱情的国度里。爱情是什么?爱情是雨露。就好像天上下雨,晚上打露水,好使世上的万事万物去努力生长。从前不是有句歌词叫做“雨露滋润禾苗壮”吗?试想想,这个世界上没有雨露。这个世界不就成了月球或火星?那还有什么生命可言?虽然也有一句歌词叫做“万物生长靠太阳”,但是没有雨露滋润,你在一片焦土上又怎么去生长?爱情就是雨露,可以使人健康和有目的地生活。马民想。马民脸上容光焕发了,就跟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一样,使任何人都觉得他气色很好,且精力旺盛。
“马民,你脸上泛光埃”周小峰羡慕地说,“你被爱情滋润得漂亮些了。”
“爱情使人年轻。”马民供认不讳地一笑,“我现在觉得自己活得有目的了。”
“我只晓得有一个人三天两头往湖南宾馆跑。”张眼镜说。
他是指彭晓。彭晓确实三天两头来,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或者共进晚餐。彭晓脸上的美丽和笑容里的那种女人特有的聪明,他们都很好地感受到了。他们都对彭晓印象好,他们都觉得彭晓是个丰姿绰约的聪明的女人。他们甚至觉得彭晓和马民天生就是一对。
“我只告诉你,”周小峰笑着威胁马民,“你不对我们客气点的话,你不好好地巴结我们,我就要掀你的老底子。你以前在港岛夜总会,可并不是这么纯洁……我相信彭晓对我的告诫会有分辨力的。”
“我比你要纯洁得多,小峰。”马民强调说。
“你比我要纯洁?”周小峰哈哈大笑起来,“你的手没往那些地方去?你以为我没看见?纯洁用在你身上真是糟蹋了。等下彭小姐一来,我就跟她讲故事。你在她面前是一个版本,这个版本里,你可能是雷锋的表弟。你在我面前可不是罗密欧,是一个日本三级毛片的版本,这个版本的内容是,你是来自北方的色狼。”
“你这杂种莫把我‘臭’得这样子要不?”马民有点急了。
“你晓得骂杂种了?这证明你还有点良知。”周小峰笑笑,“你还不对我好点?”
几个人都放开喉咙笑了。
“彭晓来了,”张眼镜走出门,然后一脸紧张的样子走进来说,还示意周小峰不要开玩笑了。“莫讲了莫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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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真的以为彭晓来了,就都不做声了。结果等了一气,什么人也没有来。张眼镜就大笑,笑得要死的样子,“我逗你们的咧。”
周小峰一高兴起来就什么玩笑都敢开,他甚至连他们领导的老婆的玩笑都开上去了。
有次领导的老婆来公司里找丈夫,丈夫却不在。周小峰开玩笑说:“跟王小姐一起坐着车出去了。”这害得他的领导在家里拚命赌咒发誓地解释,事后领导责备他,叫他不要再在他老婆面前开这种离心离德的玩笑,因为他老婆是第一号醋坛子。周小峰喜欢拿别人的痛苦开心,喜欢把短暂的,甚至虚假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完全是因为他在一种自卑的环境中长大的结果。周小峰的父亲是个三流木匠,因为偷过几次木材被厂领导发现,一直在单位上做人不起。周小峰就是在这种父母都做人不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身上有一种报复一切的欲望,这种报复并不含什么明确目的,也没多少险恶的用心,不过是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这种心态也只有在从小受到周围人歧视的环境中才可以壮大起来。周小峰对一切都不满,看到身边的朋友发达了,他就有一种阴暗的心理自然而然地疯长着。这种阴暗心理时常表现在妒忌和酸溜溜的讽刺上,马民掌握了他这种心理(两人都相互太了解了!)当然就学会了绕开他的这种进攻心理并不忘提醒他说,“你莫对我不义啊,我们是多年的朋友!”
马民不想让他在彭晓面前说半句坏话,这主要是他在彭晓面前吹牛皮说,他和他们都是兄弟。“我可以随意调遣他们做事,”马民昨天在彭晓面前吹嘘自己说,“他们都听我的话。他们都把自己的工作丢在一边,跑来为我设计图纸,就凭这一点,你都可以看出他们对我很忠心。”马民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钱而来的,周小峰也是为了钱而来的,如果没有钱,在当今这个空气中充斥着铜臭的社会,谁愿意白白地花费自己的青春?如今哪里不是金钱关系?
现在准还谈思想?在马民看来,这个社会已经不生产高尚的人了,生产英雄的机器也已经锈坏了,只有一条流水线,那就是大批量地生产贪婪的拜金主义者。很多曾经有抱负的理想主义者都堕落为金钱的奴隶了,马民觉得自己、周小峰和龙大师他们都属于从充满抱负的台阶上掉下来的人,“小峰,我想起你以前想当画家的抱负,就牙齿都要笑跌。”马民故意换个话题说,因为他知道彭晓快来了。“你其实是有绘画才能的,我非常喜欢你送给我的那幅《荒原上的阳光》。那是一幅世界名画,等你死了,我要拿去卖一百万。”
“卵画咧,”周小峰看不起自己的画说,“还世界名画!我那时候清白什么?当画家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哪个还去看画?只有神经才去看。”
“想起我们那个时候坐在一起研究各自的作品,真的人都会笑死去。”龙大师记忆犹新地说,“那时候画一幅画,就你跟我提意见我给你提意见,人活得好认真埃”他们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彭晓推门进来了,彭晓站在门口故意开玩笑说,“我可以进来吗?”
“那你不能进来,”周小峰说,“你一进来,我们就不晓得要怎么画了。”
彭晓笑笑,“那我来了你正好休息吧。”她说,走了进来,坐到沙发上马民身旁。
“马民还有一个日本三级片版本的故事,他没向你交代吧?”周小峰一脸认真地说,“那里面好多内容生动、打情骂俏的故事,你不晓得吧?”
“那我不晓得。”
“莫听周小峰开玩笑,”马民说。
“开玩笑?”周小峰瞪着马民,“你要我掀你的老底子不?你拈花惹草的故事,我都记在日记里了,那是我学习学习再学习的经验,不然我还不得记日记。”
“周小峰,你莫口里没昧可以不?”马民说,笑笑。
“口里没味?”周小峰一副艺高人大胆的形容,“你要我讲不?
我们在港岛夜总会的时候,可是很山花烂漫的,你还说你好舒服的,这你得承认。“
“你是个杂毛咧,”马民骂他说,“你在这里编故事罢?港岛夜总会在哪个方向?”
周小峰大笑,“我记得有一次,你拖我说,到港岛夜总会去潇洒去。”他望一眼彭晓,彭晓正盯着他,“我那时候还乡里人样的,不知道长沙市有个港岛夜总会。你再装蒜,我就会把港岛夜总会的故事讲完埃”“你讲完罗,我倒很愿意听。”马民说,“这叫做真金不伯火炼。”
“算了算了,”张眼镜打圆场说,“你莫故意当着彭小姐的面讲港岛夜总会的故事。
你这样说,我都会有意见的。“
“我没有那样的故事,”马民对彭晓说,“他这是故意在你面前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