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飞知道原因却又无话可说。不着衣物,身上散布青紫印记,这模样怎么看都象才做过某种事。但现在并非解释的时候,又或者,个人私事,也根本无需解释。
拉起下滑的被褥包住自己,凤飞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
开机。自检。熟悉的程式画面。
不大利索地输入一连串密码,叮地一声,通往哈氏资料库的大门再次打开。凤飞指点给官度看。
〃这些,还有这些,他全都下载了。〃
官度抱着凤飞,却仿佛对那重量毫无知觉。他靠坐在椅中,思索地看向屏幕,半晌才道:
〃我记得,来路不明的证据是不能作为法庭物证的?〃
〃大多数不能,因为无法证实可信度。〃凤飞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随即皱起眉,〃重要的不是这个。只要掌握了名单,他们总能找到别的理由下手。借口不是只有我们才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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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笔生意不得不放手了,但还不至于动摇根基。或者……〃
官度环着凤飞,不知不觉又陷了沉思中。凤飞了解他正在想什么,从那双迅速变化着情绪的眼神中,他几乎可以看出他的思路。如何利用布局反噬对方,化被动为主动,这向来就是战场的真谛。
所以虽然被他抱得腿有些发麻,凤飞依旧维持不动,尽量将自己变成一个僵硬的摆设,目光却无可避免地落在官度面上。
官度的眉心微微纠结,向来挂着纯真微笑的薄薄双唇因为不再上挑,呈现出一种简洁而冰冷的残酷,眼神却是深思而微微变幻着的。这令他看起来更象一只窥伺中的危险猎食者。
凤飞的手指自然地落在官度的胸膛上。那处衣装整齐,冷漠分明,透出淡淡的洗剂气息。不知为何,这种疏离沉静的氛围突然让凤飞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凤飞知道自己的手刚才是如何微微发抖的。精明过人,永远镇定的金牌律师也会恐惧,象一个普通人,一个孩子那样。区别只在于那层牢不可破的面具。
〃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对你的处罚了。〃凤飞回过神时,官度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尖锐的清明,正看小动物般地睨视着他,〃老实说,要真把你交给刑堂,就算我去打过招呼,我怀疑你还是承受不了。〃
〃不用怀疑,你可以直接确定了。〃
凤飞想到曾经参观过一次的受刑,就忍不住脸色发白,口中发苦,勉强笑也笑不出来。
〃他们追了我们几年,好不容易找到这么详细的资料,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次泄密瞒不住。〃官度似笑非笑,眼光中若有深意,〃不过在这之前应该还有一段时日,够你做些事了。〃
话点到这种程度,凤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这法子他也不是没想到过,只是不敢想下去。征询地看向官度,在那双无情的眼眸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想了想,叹道:〃难度很大啊。〃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一个可以嫁祸的对象,还要搞定那么多证据,的确不容易。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官度此时的笑容很有几分狡诈,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他当然会笑。凤飞恨恨地想。这笔帐怎么算他都是稳赚。凤飞被惩罚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而罪名如果推到某个不听话的人身上,就完全是两回事。
规则都是人定的。端看你玩不玩得起。
〃有个人跟我的利益无关,在这次事件里,说起来也是该对他发追杀令的。〃官度似乎能看穿凤飞所想,以一种半调侃般的口气缓缓道,〃阿然。你的弟弟,换你一句话,一句真话。〃
凤飞看着官度玩笑般的神情,心渐渐地下沉。官度是认真的。他要是想杀阿然,谁也挡不住。
〃你说。〃
〃你为什么不跟他走?这确实是个洗白的机会。而且你又喜欢他。〃
〃我……〃
官度抬手阻止他,眼神凝重。
〃想好了再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这就算审问了吧。两人虽肌肤相接,话语间的冷厉气味却是不言而喻。
凤飞默然垂眼,一丝头发无声无息落到面颊,灯光下,黑白分明得凄厉。官度突然生出一种将猎物逼到死角的错觉。但他并不后悔。毕竟……指尖轻触着温润光滑的肌肤,这种机会可是很少。
〃有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做心理治疗。童年阴影,创伤印痕,你怎么称呼都行。〃
凤飞终于开口,声音很单调。官度注意地听着。
〃阿然的父亲是我杀的。从刀刺入他心脏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带走了本来属于阿然的钱,用来上学,并选择了法律。我近乎疯狂地渴望成功。遇上你,为你工作是个意外,但是那离我的目标更近。我从不否认我的目标是金钱,是权力。不,那与你的权力不同,我只是想要……解释规则的权力。〃
官度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我的路,就是我自己的。我想我无法忍受那种隐姓埋名,无所事事,一辈子担心追杀的生活。杜亦南……他的生命中也不该有我。他是前途无量的警察,应该娶妻生子,安稳升职,怎么能和我这种男人牵扯在一起……我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所以,打开始我就当成个梦,从未想过表露……何况,〃凤飞顿了顿,平静的语声中带出一丝高傲,〃那种施舍来的爱,我怎屑于要……现在,你放心了么?〃
放心?官度淡淡一笑。他根本没怀疑过。凤飞如果想叛变,有的是更好的法子。然而听了凤飞的话,他心中仍闪过一瞬间后怕。凤飞自觉对杜亦南无情,却仍在不知不觉中为他着想,这岂是仇敌应有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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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杜亦南能逼凤飞说出这番话来,只怕他已见不到现在的凤飞。
可惜杜亦南并不知道,凤飞也不知道。
〃我不会动阿然。〃
他没有提杜亦南。凤飞也没有再问。两人心里都极清楚,不管原因为何,官度已将这人列入了猎杀名单之中。这次,就连凤飞也无法求情。
官度将胡乱裹着被褥的凤飞抱得更紧了些,低头贴在他的耳边,轻笑道:〃你现在状态不稳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说吧,到明天早上为止,你想要激狂的Zuo爱,还是静静地在我怀里睡个饱。〃
同一时刻,阿然从醉意中微微清醒,发现面前站了几个彪形大汉。
17
酒吧后巷潮湿阴冷,光线昏暗,虽是对面咫尺,也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你们是?〃
阿然本能地觉出危险,直接向后退去。
才退了一步,手臂便被人从后扭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将肩关节撕脱。
酒意完全消退,阿然痛得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头发已被揪起,一拳狠狠地打到脸上。紧着是身后数下混杂不清的脚踢。
〃行了,他还有用,先带回去。〃为首的男人制止住同伴,冷冷道,〃弄坏了,刑堂又要不高兴。〃
迷糊中听见这几个字,阿然全身都象结了冰。他已经猜出了他们是谁。
就算白痴也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下场比死还惨。
哥……阿然习惯性地想起一个身影,随即更大的痛苦攥紧了他的心。
哥和小茵……最亲近的两个人,他们已经彼此喜欢,相拥而眠了……
那就这样吧……
放弃所有挣扎,阿然麻木地任凭几只手粗暴地拖拽往巷口的货车。
月色一黯。象是乌云遮挡了天空,狭窄的小巷突然陷入了黑暗。
只不过一瞬。
光亮再起时,阿然完全怔住了,就在面前,看到了以为只有电视上才会演的一幕。
一道身影正自月轮间飞掠而过。宽大风衣展开有如深色鸟翼,钢索的银光细碎地闪烁,枪口横在胸前,吐出不易觉察的幽微火舌。
毫无预兆,更来不及反抗,随着火舌,身边的人一个个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阿然不知所措地立在当地,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掠来,再停落在前方,收起钩索,旁若无人地弯下腰翻看昏迷的猎物,口中还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麻醉剂用多了,真浪费之类的话。
奇特的人,奇特的行事。
震惊过后,阿然心中不肯定地浮现出一个名字,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人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在黑道上的级别又与自己相差有如天地,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并出手救了自己?
正胡乱猜测时,男人已直起身,一双格外明亮锐利的眸子向阿然看了过来:〃跟我走。〃
低沉的嗓音象有慑服人心的力量,阿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一路飞车飙过不知多少街角,快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进到海边一间不起眼的公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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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设施齐全,却积了薄薄的灰尘,看得出长久无人居住。阿然一边遵照男子的吩咐收拾打扫,一边迟疑地开口:
〃请问你是……〃
〃我叫郎寒。〃男子在布制沙发上坐了下来,象是知道阿然心中的疑问,爽快地回答,〃救你,是因为受人所托。〃
果然是他。那个城市猎人,郎寒。
虽有心理准备,阿然还是吓了一跳。正不知要不要再问下去,郎寒已从怀中掏出一只扁形银质酒瓶,舒舒服服喝了口,拔了个手机。
〃喂,死小鸡吗,是我,你要我找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阿然不自在地竖起耳朵,却听不清话筒那边的声音。只有郎寒讨价还价的语声还在继续。
〃……用掉我七支新型L-IENG号麻醉弹,三枚气味消除剂,几公升汽油,当然,他在这里的食宿也要算在你帐上……不行,至少要翻一倍……〃
阿然忽然发现这个叫郎寒的男人说到钱时双眼特别闪亮,笑容也越发灿烂。
又是一阵细节的纠缠。或许是对方步步退让,郎寒终于满意地结束讨论,看向阿然:
〃过来,听个电话。〃
会是谁的……阿然直觉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要听。〃
〃你还真是麻烦啊。〃郎寒皱起眉,手一扬,掌间已多了把枪,〃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用枪说话永远比别的都更有效。阿然虽不觉得郎寒当真会开枪,但条件反射地,还是僵硬着走了过去,接过手机。
那边的声音如此熟悉。冷静,清晰,仿佛永远深思熟虑。
〃阿然吗?我要你听好两件事。一,我和小茵没有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二,你的处境很危险,不知有多少人在抓你领赏。我托郎寒照顾你,你暂时就跟着他。〃
就这几句话吗?简单的,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轻描淡写几句话,一切都可回到原样。
你以为是这样吗?
阿然的眼前迅速模糊,再也控制不住,第一次对着兄长吼了起来:
〃你还要骗我!我亲眼看到你压着她,这也叫没什么?是我自己笨,我信错了人,居然将她带去见你!〃
电话那侧静了一静。
〃你误会了。〃
〃你尽管说吧,反正你是名牌大律师,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可我再也不信了,一个字也不信!〃
〃阿然,有件事,以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不能接受。现在我想,还是直说的好。我的性向和别人不同。我对女人没兴趣,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有,小茵也不是真正喜欢我,她只是为了报仇。你完全可以放心。〃
不会,这不是真的,做律师的什么谎都会编得出来。阿然极力告诉自己,心中却开始松动。
〃小茵……小茵在哪里?我要见她!〃
〃我不知道,你也不能出去找她。〃凤飞的回答迅速而明确。
〃你骗我!我恨你!〃
阿然狂吼一声,用力地摔出手机,却被郎寒一伸手接到,满脸不爽。
〃小子,你搞清楚,这是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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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手机那头又补了一句:〃死小鸡,你也听到了,他摔我的手机,这笔损失费也记在你帐上!〃
阿然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注意郎寒说了些什么,只是抱头抵在墙上,翻来覆去地想,真的吗?会是真的吗?
直到郎寒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他说他只喜欢男人,你信吗?〃
〃那只死小鸡?他本来就只喜欢男人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奇怪吗?〃阿然瞪着郎寒,还是没法反应过来。
〃奇怪吗?你喜欢输钱,他喜欢男人,每个人兴趣都有不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郎寒又踹了阿然一脚,将他直踹到水盆边,示意他继续干活,自己重新坐回沙发,懒洋洋地喝酒,〃这只死小鸡虽然小气了一点,性格也有够别扭,不过他说话算话,敢作敢当,比大多数男人都更象个男人,不对,是更象个人。这世上很多人在我看来,根本就只能算垃圾,死小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