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麻子躲在树林里,吃惊地看着茅屋前的情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甘二娘面上露着宁静而温馨的微笑,靠在一把很舒适的躺椅上,闭目享受这秋日的阳光。
烟囱里炊烟袅袅,厨房里不断传出男人的咳嗽声。
那一定是蒋小桥在烧午饭。
篱边,一个少女抱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婴儿,正低声哼着一首什么歌,声音温柔而又不无幽怨。
当她转过身时,钱麻子看清了她的脸庞,差点惊呼出声。
抱着婴儿的竟然就是楚合欢。
楚合欢哼着的歌,钱麻子渐渐听清了:
“小阿难呀!你麻子爹不是个东西呀!……臭麻子他是个二百五呀!他欺负你的楚姨姨呀!待我的小阿难长大了呀,要替你楚姨姨出口气呀……”
钱麻子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心里烫得发紧。
婴儿却咯咯笑着,似乎很爱听楚合欢唱歌,骂他爹钱麻子。
楚合欢突然惊叫:“啊呀,这小二百五,你又尿了我一身!大姐,你快给他换尿布!”
甘二娘闭着眼睛,吃吃笑了:“要想当好母亲,先得过这一关,学会给孩子换尿布!”
“你神气什么?哼!”楚合欢笑着碎道:“我以后生许多、许多儿子,气气你!”又亲亲婴儿道:“乖阿难,楚姨姨给你生许多小弟弟,你喜欢不喜欢?”
甘二娘突然不笑了,竖起了耳朵,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旋即又微微一笑,悄声对楚合欢说了几句什么。
楚合欢马上就变了脸,将婴儿往甘二娘怀里一放,朝钱麻子藏身的地方冲了过去,一面跑,一面骂:
“什么人躲在那里?再不出来,姑奶奶要你好看!”
树林里没人出来,却有人在擤鼻涕,声音还不小。
楚合欢冲进树林里,骂声就没有了,也没再出来。
蒋小桥慌忙急火火地冲出厨房,脸上黑灰一块接一块的:
“姑妈,楚姑娘会不会出什么事?”
甘二娘拍着宝贝儿子,懒洋洋地道:“不会吧?”
蒋小桥不放心,解下围裙道:“我去看看。”
“别去!”甘二娘笑着喝住了他:“回屋做饭去!”
蒋小桥不解地回头看看甘二娘,一脸疑惑:“可……”
甘二娘微笑道:“你现在若是冒冒失失闯了去,保证楚合欢从此以后见了你就想杀,或是给你三个耳光!”
不知过了多久,钱麻子和楚合欢才钻出树林,来到甘二娘身边。
甘二娘只顾拍着儿子,好像没看见满面通红、不住偷偷抻衣裳的楚合欢,但她嘴角那温柔而表示理解的微笑说明了一切。
楚合欢脸上满是她唇上的胭脂,头发上也沾了不少草茎,小嘴噘得比木桩还高。
钱麻子在无声地傻笑,看着甘二娘和自己的儿子。
他的脸上自然也有许多鲜红的唇印。
“阿难,看看你爹和你楚姨的傻样儿。”甘二娘笑眯眯地对儿子说,“明年你楚姨姨就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了……”
楚合欢吃吃笑着扑了过去,轻轻在她背上捶了一下,又伏在她肩上放声痛哭起来。
蒋小桥钻出厨房,大声叫道:“开饭罗——”
钱麻子的故事,至此已经结束了。
至少在江湖上,已经见不到钱麻子的踪迹,只有他的那些故事还在流传着。
风雷鼓在江湖中为害时间虽短,但震慑力却极大。
至今人们提起它,仍是不寒而栗。
可风雷鼓的主人也以被钱麻子感化了。
世上任何一种残暴和邪恶,也都有可能被仁慈和善良所感化。
钱麻子的故事之所以流传不衰,其原因或许就在这里。
终于有一天,阿难长大了,也要步入江湖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出去闯荡。他绝对不相信长辈们关于江湖险恶的劝告。他要用自己的所学,闯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临行之前,楚合欢搂着他,珠泪滚滚,哽咽道:
“阿难,听你楚姨的话,越是冠冕堂皇的人,越是卑鄙无耻。你以后会碰到不少这样的人,一定要小心……”
钱麻子板着脸道:“阿难,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挺直腰杆做人。还有……不要欺负女孩子!”
甘二娘的泪水一直没断过线,可她还是努力在微笑:
“乖,有什么难处,就告诉丐帮和紫心会的人,或是去找你小桥大哥,他们会照顾你的。……时常捎个信回来,别让我们惦记……”
阿难一直严肃地绷着脸,眼眶红红的,但嘴却抿得很紧。
他实在是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哭出声来。
钱麻子又将他拉到一边,偷偷地道:
“你记住,若足你碰到一个比你小一点的,姓任或是姓花的小伙子,千万不要互相敌视,要结为兄弟,永不反目。若那人是个女孩子,则可结为兄妹,但千万不要逾礼!”
阿难奇怪地反问:“为什么?”
钱麻子的脸有点红,但还是绷得紧紧的:“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你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阿难想了想,突然微微一笑:“我懂了,爹!”
他突然又压低声音,凑到钱麻子耳边,悄声问道:
“娘和楚姨知不知道?”
钱麻子一吹胡子,斥道:“多嘴!”
阿难偷偷一笑。
他觉得向己突然之间,似乎长大了许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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