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闪闪发光,微风吹过水珠儿滴滴坠下,轻轻地敲在偶尔路过的人的肩头,那些路人只是一抬头满脸喜悦的瞧着新抽出的嫩芽儿便匆匆忙忙地走了。今儿个是城东宁王府里大喜的日子,但见府上披红挂彩,府里的下人们早几日便忙活开了,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露着喜色,不时听见管家的几声响亮的吆喝,那府里的小厮们上蹿下跳地忙着,丫头们也都穿着喜庆的衣裳在院子里笑着忙活着。
这宁王府这几天一改往日的宁静,顿时热闹了不少,外面来往送礼的官员络绎不绝,管家李东平四十上下年纪,满脸含笑进进出出地迎着贵客,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可是这宁王府的正主却没他们这么高兴,脸上也不曾露出什么喜色,一大早便先入宫拜见了太后、皇帝,出宫之后便身着彩衣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仪仗吹吹打打地前去西街的阮府迎新。
洞房之内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堂上点着两根高烧大红龙凤喜烛,喜床上首悬挂着红纱百子帐,帐上绣着各种姿态的百名童子。帐内一色簇新的大红鸳鸯龙凤锦被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了一张鲜红的双喜,床前的桌上朱漆盘内的红丝绸上面放着一对赤金龙凤杯,另一个盘内装着用红丝带打成同心结的秤杆,吟箫一身凤冠霞披头上蒙着大红盖头静静坐在帐内,内心平静如水,先前被喜娘们搀下轿跨过一盆烧得极旺的火,又跨过一个朱漆的马鞍,又拜了天地,弄得她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来,现在又坐在这底下放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喜褥上,真是让她如坐针毡全身不舒服,却只能耐心地安坐着。
外头天色已暗,府内灯火辉煌,喧哗之声盖过了喜乐声,堂内各位贵宾觥筹交错,人人满面喜色,宁王也一身红色蟒服接受众人的祝贺,面上强颜欢笑,已是被灌了不少酒了,步子已有些不稳了,一肚子怨气不知该往哪打发,只好靠喝酒来麻痹自己了。
夜深人静,宾客已渐渐散去,下人们也收拾一番各自散了,只有守夜的几个家丁和婆子各自下房内掌着灯无聊地聚在一起打发时间。宁王喝得酩酊大醉,也不要身边的人跟着,独自一人往东边的飞红院去了。这飞红院原是先王妃的住所,现除了里面的凝香斋住着小妾茗香外便空着,只有几个丫鬟们每日过来清扫,而今的新房却设在西边的滴翠馆,以后便是新王妃的住所。可是宁王却步履蹒跚地直入飞红院,初春的夜风依旧寒冷,吹在他因不胜酒力的面庞,反倒使他有了一丝清醒,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弯明月,再扫了扫四周,见自己却不知怎么到了飞红院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脚直奔凝香斋去了。
那凝香斋的茗香本是先王妃随嫁的丫头,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在自己大去之时便恳求宁王收了她做妾,宁王不忍违了她心愿便收在身边做了侧妃,素日里并不常去她那里。今儿是王爷新婚之夜,茗香坐在床上闷闷不乐,贴身的丫头提心吊胆地立在身旁侍候,生怕她心里不高兴拿她出气。此时却见宁王摇摇摆摆晃身进屋,心中不免一喜,忙上前搀扶着在床上坐了下来嘴里似嗔却喜道:“哟,今儿个可是王爷大喜的日子,怎么撇了新王妃却到妾身这边来了,妾身可不敢当,您还是回去吧。”
宁王瓮声瓮气地不耐烦地说了句:“今儿本王爱睡哪就睡哪,管它什么日子。”说着便在床上闭了眼睛躺下了。
茗香听了心下欢喜,忙命丫头燕儿打了水来亲自给王爷擦洗,收拾妥当后便熄灯睡下了。
新房内,碧云站着房门里有些焦躁不安地张望着,不时探头看了看端坐在房内床上的吟箫。其实吟箫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饥肠辘辘,再经那么一整天的折腾,又这么坐了几个时辰,头上的凤冠虽说华丽但是重得让人抬不起头来。正不知怎么办时,忽见一个身着粉色夹袄的小丫鬟轻轻踏了进来,忙向碧云福了福,便悄声对她说:“今儿王爷醉得不行了,便不过来了,请王妃先歇着吧。”
碧云听了面露难色正踌躇着该怎么跟里面那位的说,不想里面的吟箫耳尖已听了去便朗声道:“碧云,你也收拾一下歇了吧,给门外的那位封个喜包。”
那门外的小丫鬟听了连忙进了屋跪下便拜:“小红给王妃请安了。”
吟箫只坐着不动,隔着盖头说:“你先起来吧,领了赏也回去歇了吧。”
那丫鬟领了赏便回去了,碧云也进屋准备收拾,只见吟箫自己掀了盖头除下凤冠起身走到桌边坐下道:“姐姐也过来吃点吧,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想必是饿得直不起身了。”
碧云惊诧她竟然此时面色如常,也不便多问,只是站着不动看着她,内心却替她委屈。
“怎么,还让我去拉你入席啊?快点过来吧,吃点东西好去歇着。”吟箫举着镶金象牙筷连连招手,满脸的轻松。
两人略用了些饭食,吟箫便支了半扇窗,凉风徐徐吹进来,室内的喜烛滴着烛泪,只见烛台上结着如珊瑚般的烛泪,看上去别具特色,吟箫站在窗前看着夜空中的那弯明月转头对正在铺床的碧云说:“那褥下的果子掀了吧,怪硌人的,我坐了半天了可苦了我了。”
碧云也不作声,只是细细地帮她收拾妥当了转身便要出去,突然回头望了望她道:“真的没事吗?”
“大喜的日子还能有什么事啊,今儿拜了堂也算交了差了,你忙了一天也好好歇着吧。”吟箫笑着对她说,她听了便转身出去了,刚出了门只听里面轻轻地说道:“你放心,那天大雪,我就已想开了,你也放宽心了吧。”隔了一会就见里面熄了灯,黑漆漆的一团再无声息了,自己只在旁边的套间歇了,一晚上未曾睡安稳。
第二章 宁王府新人受冷遇
翌日,凝香斋里了轻洒进了一片阳光,茗香早已起身收拾妥当,命下人煮了醒酒汤端来。宁王忽然睁开眼,眼望了望四周,一脸的茫然,又突然觉得额头沉沉的隐隐泛起阵阵疼痛便伸手摸了摸。茗香忙命燕儿端了盆子用具来给他洗漱,她自己也绞了手巾来细细帮他擦了,便端了汤来道:“王爷赶紧用了吧,妾身也好到那边去拜见姐姐。”
宁王这才反应过来,面色一紧,一听见她提起滴翠馆的那位便满脸的厌恶说:“不用管她,本王特准你往后不用去那边,你老老实实在这边呆着就行了。”
茗香见他满脸不悦也不敢多言,便噤声不语服侍他起身,心里却暗暗欢喜开来。
滴翠馆那边的碧云已早早起身,见吟箫在屋时睡得安稳便由着她多睡一会,太后已特准她不用进宫拜见,想来也是怕见到她一脸的委屈吧。这时,昨晚的那个小丫头也全身齐整过来了,对着碧云道:“姐姐早,奴才是王爷指过来服侍王妃的丫头小红,今儿过来当差了。”
“行了,你先在门外候着吧,王妃还没起来,等会再进去吧。”碧云见她一脸的精明气儿也觉得喜欢,便悄声对她道。
已是日上三竿,吟箫这才醒了,揉了揉眼睛,见满帐喜红色,便知已不是在家中了,于是轻声唤着碧云。碧云见她醒了忙进了屋来,拉开帐幔用金钩钩了,服侍她起身,那小丫鬟小红倒也机灵,忙端了鎏金福字银盆等洗漱用具在旁边候着。
吟箫洗漱完毕,小红便端了早膳过来让她用了,见她穿戴得整洁大方,扎着双垂髻,荷色夹袄下面系着淡青拖泥裙,浑身透着灵巧之气,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边伺候?”
“回王妃,奴才名叫小红,以前在王爷的书房当差,做些打扫的活儿,打今儿起便到王妃您这边侍候了。”小红伶俐地说道。
吟箫见她说话口齿清晰,模样也风流俊秀便心生喜欢,看了看碧云对她道:“嗯,看你满身机灵劲儿真招人喜欢,以后叫你‘丝雨’可好?”
那小红一听,满脸喜色俯身便拜,嘴里道:“多谢王妃赐名。”说完便直起身子对着吟箫爽朗地笑道:“王妃给起的名儿可真好听!”
“好了,起来吧,瞧你也不大,以后就跟着碧云在这边吧。”吟箫见她这样率真可爱,嘴时轻轻笑着对她说。
没几天,这王府上上下下的奴才们都知道这太后钦点的王妃并不受宠,新婚当晚,那守夜的人便见王爷只身去了飞红院,这几日也没见他往西边去,一个个都私底下议论着。本来觉得新王妃是太后那边的红人,起初都怀着极恭敬的心对她,可后来便都不把她当回事了,除了她身边的下人,府里的其他人也都渐渐对西边怠慢起来。凝香斋的那位本也并不受宠,只不过王爷最近都在她房里歇着,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便悄悄地去巴结她那边了。
吟箫最近在滴翠馆也乐得清闲,自从她进了府一个月来也没见王爷踏进这院子一步,碧云和丝雨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为她叫屈,但见她自己也不在乎,也不敢多言。转眼已是阳春三月,这滴翠馆多植绿色牵藤垂蔓的香草,正堂窗边种着几株碧竹,门外还种着几株玉兰,花朵硕大,洁白如玉。那天井旁边的亭子上缠满了枝藤,有风吹过时碧绿的叶子轻轻摇曳着,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一天早上,吟箫坐在窗边由丝雨帮她梳妆,只见她左右端详一番一会,给她梳了个百合髻,对着镜子里的吟箫道:“王妃看起来好美,美却不艳,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
“你这丫头,这张嘴甜的,我哪有你说的那样了?”吟箫听了轻轻嗔笑,转头瞥见窗外碧云坐在门前一株玉兰花下发呆。那玉兰株禾高大,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开出大轮的白色花朵,迎风摇曳委实清新可人。刚要张口叫她,却听见她嘴里轻吟着什么,吟箫曾习过武,那耳力极好,听她念道:“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吟完之后,叹了口气,又坐在那里半天不语。
她听了不由轻笑道:“这诗呆子,又疯魔了,竟念起这刘禹锡的《春词》来,她倒发起发什么感叹来了?”说完便让丝雨取了笔墨在妆台上写了几句让丝雨拿去给她。
丝雨自小没念过几天书,也不大能看明白,便一脸茫然地拿去给了碧云,碧云也满脸不解地接了展开看道,只见纸上几行细柳小楷映入眼帘,嘴里轻轻念道:“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又见最后两句被她画了个圈儿圈住,心里不禁感叹她的豁达出尘。
抬头望了望那窗子,却见她已不在窗下,一回头却见她已来到自己旁边笑着着看她道:“瞧姐姐,这还没嫁呢,便如怨妇一般,若哪天真的嫁了人,怕不知要怎么捏酸吃醋呢?”说着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还没等碧云答话,她便叫了起来:“这几日怎么没见姐姐戴那枝碧玉簪子?不是一向插在头上的吗?”
碧玉面色微变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总是戴着也俗气,这几天便放那奁里了,换了根银的,比那绿的素净。”
吟箫见她这样说也不再说什么,一阵微风吹过飘落几朵玉兰花,吟箫伸手捡起一朵,见其莹白如玉,又夹着淡淡的粉色,着实清雅可爱,便随手住碧云头上一插,笑道:“姐姐这样更素净好看。”说着转头对着旁边的丝雨说:“瞧,这位才是你说的玉兰仙子呢!”直说得碧云在旁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第三章 新王妃兴起扎纸鸢
“碧云姐姐,今儿夫人哪里去了?用完早膳就没见着她?”丝雨有些焦急看着碧云。
碧云听了轻轻一笑道:“她呀,素来我是知道她的,这会子又有什么心事,想必找个没人的地方发呆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对于爽朗率真的丝雨是无法理解的,只是睁大眼睛乖巧地点点头。
碧云正在屋子里面收拾书架,那一架子的书全是吟箫带过来的,床下箱子里头的全是深蓝书皮,说不出名字,说来也怪,碧云素日里见她总是看床下箱子里的书,摆在书架上的倒少看。她前些日子好心把床下的书摆了些在书架上以便她翻看,却被她又收了回去,今天她想起这事来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夫人您去哪了,才回来,您先坐下来歇着,奴才这就去给你泡茶。”在外面的丝雨一眼就见吟箫从园子里走回来,只是脸色不大好,忙说道。
“不用了,我进屋歇歇,你们不用侍候了。”吟箫只是淡淡地说了声便进屋里歪着去了。
碧云也不说话,从屋子里面退了出来